永恒不朽

“师傅，你……你受伤了？”

张雨看着血迹斑斑的父亲，双目忍不住浮现一层水雾，想要张口，却在这时怎么也开不了口，不知该怎么去说。

“没事！”

午时的阳光如同金辉散落，却照不进黑龙潭。一道道喊杀声纷乱噪耳，却没了清晨的响亮。持续了半个白天的杀戮依然没有停下，却也持续不了多久了。

“唰！”

黑龙潭某处响起了一道破风声，只见一人浑身沾着血迹，在水面上快速奔行。在他身后，还有着数人紧紧跟随。

“对，师傅，快喝了这瓶‘蛟龙血’！”

洪流师兄弟二人也是相继劝道，“蛟龙血”可是疗伤灵药，虽然达不到“生死人，肉白骨”的地步，但至少能加快伤口愈合。

张父颤抖地接过白玉瓶，想要拒绝，但是没有。这是女儿第一次当面关心他，这是他缓和父女关系的最好时机，他不能放弃！

“好，好，好！”

张父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但只是喝了一滴“蛟龙血”。虽是一滴，但进入体内之后，有如甘霖落入久旱之地，那疲惫不堪的身体几乎瞬间便有了力气，苍白如纸的脸也渐渐红润起来。

“对了，你们哪来的蛟龙血？”

洪流“嘿嘿”发笑，当下将蛟龙血是如何飞入自己师妹手中，千古又如何与两名武师对战，之后千古被两名武师打伤，最后自己求救喊来了诸多帮手吓跑了敌人。当然，对于他如何喊来帮手进行了一番添油加醋。

张父听后，连连摇头。想他拼死拼活才得到一瓶“蛟龙血”，差点把命都丢在那里，结果女儿只是站在这里就有人送来了“蛟龙血”，而且还是一整瓶，连他也不得不暗道一声“这就是命！”

欣喜片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于是对着千古长揖而拜，“此番多谢千流相助，张守富感激不尽！”

“张叔无需多礼！”千古说着扶起张父。

张父依言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亏欠千古实在太多了，若是再说一些感激之类的话反而显得他有些矫情了，所以只能将千古的好记在心里，留待日后报答。

只是，想到“日后”二字，他便皱起了眉头，因为那件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了。他不禁在心里发问，他真的还有日后吗？

千古本来想要问到他是否遇到了李尤几人，不过他一直被洪流师兄妹三人缠着，现在又走神了，只能将问题搁下。反正他都已经活着回来了，是否遇到李尤几人也不重要了，总之他肯定会去做那件事情，这已经不可改变！

正当他沉浸在思索之时，朱飞问道：“师傅，你还去争夺‘蛟龙血’吗？”

张父一怔，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想去争一争的。只是在见到洪流三人面露担忧的时候，他摇头说道：“不用了，如果没有你们这瓶‘蛟龙血’，倒会去争一争，现在有了，自然不用再去了，而且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也没什么好争的！”

说完这话，他微微抬头，举目望去，一片血红，就连他脚下的水也是透着淡红。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闻着有些刺鼻。

似乎是被张父的心境给感染了，千古与洪流师兄妹三人也是接连抬头看向已被鲜血染红的黑龙潭，都是皱起了眉头。

“黑龙潭的水都被染红了，这得死多少人啊？”

“至少千人，而且死去的很多都是武师，恐怕泗水城的武师数量在今日之后至少要少了一半！”

……

对于这场杀戮，每个人都拥有各自的看法。张雨有张雨的看法，朱飞有朱飞的看法，一向神经大条的洪流也有着不同的看法。

“这场战斗用不了多久便会彻底结束，留在此处已经没有丝毫意义，我们还是走吧！”张父收回了目光，收拾东西准备离去。

……

在通往妖林的那条大道上，已经有人踏上了归途，三三两两，走的很慢，身上几乎都带着血迹，缺胳膊少腿的也不在少数。

高悬的太阳已经开始偏离，雾气散了又聚，四处游离。道路两旁的树木已露破败之象，就像太阳一样，有枝繁叶茂的时候，也有枯枝落叶的时候。有繁盛就有衰败，这是永恒不变的定律。

不知谁低骂了一句，压抑在心里的话立刻爆发出来。

“妈的，交了元石，豁出了性命，最后什么也没得到，还搞了一身伤。早知如此，老子死也不会来！”

“抱怨个屁啊，老子也什么都没得到，好不容易攒够了钱买了一柄宝剑，结果就这样毁了，差点连小命都保不住！”

“还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多少人连命都没了！”

……

抱怨声，喊骂声，嘀咕声……全都混杂在一起，一场吸引了数万武者的屠蛟盛事就这样即将落幕了。有人欢喜，有人悲伤，有人哀愁。有人得偿所愿，获得了蛟龙血；有人失去亲友，剩下了痛苦；有人反目成仇，自此后有你没我……

这真的是一场盛事吗？

“值得吗？”朱飞从一名断臂武者身上收回目光，心里有些感伤。

张父却是轻笑了声，反问道：“那你自己觉得值不值得？”

不等朱飞答话，那一旁的洪流抢先说道：“有什么不值得的，要是没有这次屠蛟的事情，咱们也不可能得到‘蛟龙血’！”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张父笑道。

“可……我还是不懂！”朱飞摇头道。

张父这次并没有再说什么，虽然他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但是想要解释清楚就有些难了，而这时千古却是说道：“是否值得在于己心！”

是的，在于己心！

明知危险的事情，你还要去做，这是你心中的想法，是执念。你不会因为危险而放弃自己心中的执念，至少你觉的做这件事情是值得的。

千古与张父都拥有自己的执念，他们不会因为报仇有危险而不做，毕竟这件事情对他们而言是值得的，所以说他们两人都是同一种人。

“是否值得，源自你心中的想法。你认为值得，就是值得的；你认为不值得，便是不值得的。”张雨说着瞄向千古，至少她认为是值得的。

“是啊，有些事情必须要做，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去做。因为那是执念，是埋藏在心里最深的想法！”

张父叹道，双手情不自禁地攥在了一起，似乎他是在说给自己听，又似乎在说给别人听……

。

“交出‘蛟龙血’！”

身后几人速度不慢，分成几路，死死地咬住他，并且不时打出一道隔空攻击，但他头也不回地一路狂奔，攻击只能让他的速度更快。

四人心里都在暗暗地担忧着，但还保留着一分理性，没有贸然闯入黑龙潭正中，而这般等待并未持续一炷香的时间，便见一道满身血迹的身影出现在四人的眼前，不是张父还能有谁？

洪流师兄妹三人一见张父回来，面露欣喜，不过再看到他全身的血迹之时，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担忧。

千古也是面露担忧，两条浓眉凝成了一个“一”字。他相信张父的实力，但他不相信上天，意外总是会发生，也许张父就碰到了昔日的仇家，若是他忍不住，急切想要报仇，后果很难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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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需要这瓶“蛟龙血”了，不是他要，而是他们需要。他能留给他们的恐怕也只有这瓶“蛟龙血”了，如果失去，他们该怎么办？

追杀还在继续，时不时地有几道攻击打在他的身上，伤口一次又一次地崩裂，血肉与衣服粘在了一块，每动一分就会牵动一次伤口，疼的他冷汗淋漓，但都无法改变他的初衷，他咬着牙不停地奔逃。

“千流兄弟，这都已经又过去一个时辰了，师傅还没回来，咱们还要等多久啊？”洪流急的团团转，一刻也不安宁。

“再等一炷香时间！”

“千流兄弟，这可是你说的，再等一炷香的时间，要是师傅还不回来，咱们就去找找！”洪流这次确实担心了。

“放心吧，师傅肯定会没事的！”朱飞说道：“连刀疤都能抢到‘蛟龙血’，师傅可是比刀疤还要厉害，不会有事的！”

他的情况很不好。

……

张父摆了摆手，暗做镇定，只是那苍白如纸的脸明显出卖了他，正摇晃着要倒地的时候，却被一只手给扶住了。

“喝了！”张雨取出白玉瓶，没有过多的话。

张雨柳眉紧锁，素手攥在一块儿。她从未想过她竟然会担心他，他在的时候，她看着心烦。他不在的时候，她等的心烦。这似乎很矛盾，但不可否认，她真的在意他，因为他们有着血脉联系。

“一定不能有事！”她在心底默默地念叨，如果这次他能平安归来，她一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他。

再坚持一会，只要再坚持一会，他们就能得到“蛟龙血”了，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还能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