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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总今天掉马了吗

25-30

“这样多好呐。”沈问津把手套往台子上一撂,道,“以后别啥事儿都默默一个人干了,分点活给兄弟们呗。”

说是做饭,其实只是煮个清水面,没有任何技术难度。齐客说一步沈问津动一下,烧水下锅捞面放汤,五分钟后,一碗番茄牛肉面成功出炉。

齐客欲言又止,喉结滚了滚,看起来很想评判点什么。

厨房灶上早早煨上了一锅汤。

齐客走上前,轻轻揭开陶瓷盖。馥郁的浓香霎时顺着热气往外蹿,腾云蹈雾般地四散开来。

“好香。”沈问津不禁嘟哝了句,又问,“你什么时候炖上的?”

沈问津确实不想光着手沾油污和洗洁精。

齐客点点头,默不作声地往陶瓷锅里丢了点盐,搅了搅,重新舀了一勺,递到沈问津嘴边。

“我也要吃。”

见自己走进来,他便低声说:“只有一双。”

“你们咋来了?”

“我也饿了。”

沈问津理所当然地以为齐客在搞节目效果,于是吃完饭,自觉收拾碗筷溜到了厨房,却见齐客已经站在厨房里,戴上了手套,打开了水龙头。

齐客面无表情:“抹布。”

沈问津:……

俩人都面朝着灶台,是故没发现墙边不知何时多了几颗鬼鬼祟祟的脑袋。

“还行……”沈问津咂咂嘴,歪头回味了会儿,说,“好像有点淡。”

沈问津:……

被齐客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沈问津偏头去看拉了半边帘子的窗子。窗户上倒映出厨房的轮廓,路灯下有只猫跃过去,蹿进了树丛。

沈问津冲着镜头,声线毫无起伏地说:“没有心事,我在反思自己吃独食的行为,并感谢大家给我这次做饭洗碗,锻炼自我的机会。”

“你逗我呢。”沈问津笑道,“之前我刚来时吃的那顿午饭,吃完你和向之一块儿收拾的,不是一人一双手套的?”

齐客把手往旁边挪,沈问津死死抓着手套边不松,俩人相互瞪了有半分钟,齐客终于败下阵来——

俯身打开柜子,掏出了另一双手套。

齐客沉默不语,把陶瓷盖重新盖上了。

他靸着鞋子往外走,只见客厅围了一圈人。

“那你这双给我。”沈问津攥上了手套的那圈厚实的边,“上回你洗的碗,这回当然应该是我洗。”

第二天上午,沈问津破天荒在工作日自然醒了。他从床上坐起来,拽着被子发了会儿呆,这才发现并不是完全的自然醒,而是被外边窸窸簌簌的声音从梦里拽回来的。

他把碗放上架子,回过头时,冷不丁撞上了齐客的眼。

“挂号。”沈问津头也不抬地说,“给咱们老板挂个人民医院的眼科和精神科,早上直接去就诊。”

“木子被香醒了,然后微信上喊了我们一嗓子。”费列莱叹了口气,“你俩不厚道啊,背着我们吃独食。”

“哟,这位帅哥似乎不太开心。”向之端着相机,险些怼到了沈问津脸上,“采访一下,是有什么心事吗?”

沈问津:“?你嗯什么?”

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平地起惊雷,吓了沈问津一跳。

“你醒啦?”费列莱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这边洗完碗的时候,那边也收拾完了。

沈问津:……

沈问津把自己说笑了,遂放下手机,穿上手套,试了下水温,一声不吭地洗起了碗。齐客收回目光,捞了抹布去擦桌子和灶台-

没事,就是从吃面的帅哥变成了煮面的师傅,还肩负刷碗刷锅的任务。

他无意识地摸了下耳垂,对齐客说:“那什么,洗完碗了,我就先回去了。”

沈问津捧着面没反应过来,还在震惊:“做饭这么简单?”

沈问津“卧槽”一声转过身,看着身后浩浩荡荡的人群,把手中的碗放下了,背手撑着灶台问:

“这回味挺正。”试毒太监喝完竖起大拇指,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你笑屁。要不是你非拉我吃夜宵,要不是你煮汤煮这么香,他们能醒?原本只用洗两个碗,这下变成了六个碗。”

眼前人眉眼沉沉,对视上后,“嗯”了一下。

沈问津知道他在说:只有一双手套。

于是三分钟后,木子、费列莱、小新一人捧了一大碗面,热热闹闹上了餐桌。

沈问津瞪了他们那睁眼说瞎话的老板三秒,低头掏出手机开始戳,一旁扛着相机的向之好奇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管,我要吃。”木子嚷嚷道。

齐客微微垂下头,觑眼看着跟前倒打一耙的人,喉结轻轻滚动,“嗯”了一下。

沈问津站在灶台前,满头黑线地煮着面——原来煮好的那锅被木子费列莱小新瓜分了,正在重新煮——一抬眼对上了向之的镜头,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两下。

齐客:……

沈问津感觉自己像是古代的试毒太监。

沈问津且不穿,抓着那双从柜子里出来的手套递到齐客面前,问:“只有一双,那这是什么?”

齐客眨了下眼,沉默三秒,说:“那双破了。”

沈问津眯着眼,仍有点懵。他抓了把头发,走到人群旁边,问:“你们这是在干嘛?”

“在看微博。”向之接话,“你还记得我们昨天临走的时候,在基地门口碰到的粉丝吗?当时和他合了张影,被他发网上了。”

沈问津“嚯”了声,挑了下眉,终于清醒了些。他打开手机,搜索“松下客”,扒拉几下,看着了那条微博。

评论区一片祥和:

[我超兄弟,嫉妒得红眼病犯了[可怜][可怜]]

[齐哥,来我家门口拍视频,别逼我跪下求你[大哭][大哭]]

[松下客好样的,正能量![赞][赞]]

[松下客你小子,闷声不吭地干大事!]

门“嘎吱”一声响,齐客拎着几大袋早餐回来了。

他刚一脚踏进门,便和客厅里齐齐整整的五个人对上了眼,对得他一愣,掏出手机看时间。

“别看了老板,你没来晚。”费列莱扯着嗓子叫道,“咱们看微博呢,昨天和我们合影的粉丝把照片发超话里了。”

“所以……”向之说,“我们在想,要不要干脆做一期青苹的视频。传播正能量嘛,也挺好。”

第26章 嗑糖

五双眼睛齐齐盯着老板,等着老板点头。

齐客不吭声,袖子下的手腕似乎很轻地转了下。

费列莱等着等着,先笑了。

“咱们这不是催老板加班嘛。”他道,“这种视频一向都是他剪的。”

齐客眨了下眼,须臾,把早餐往桌子上一掼,而后转身向房间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说:“我慢慢剪。”

毫无起伏的尾音和不轻不重的关门声一齐落下。

“所以齐哥这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木子拉开椅子坐下了,问。

“同意了吧,他都说他剪了。”向之道,“但齐哥确实挺辛苦的,也怪咱们剪辑能力还是不到家,剪不出那味儿,大大小小的片子还得是老板操心。”

沈问津不入席,站在旁边撑着桌子听,听着听着由不得插了一嘴:“所以松下客主账号上的视频都是老板剪的?”

“那可不。”费列莱朝那边房间努了努嘴,说,“那些视频剪起来可费劲了,齐哥还坚持每周发一条。之前有段时间我看齐哥忙的很,我说我帮帮你吧,结果剪起来总不太得劲儿。”

“我们只能帮忙整理素材,或者最后加个字幕什么的。”向之咬了口包子,嚼了嚼咽下了,“剪辑的主力还是得靠齐哥。”  他想,为什么要收回手呢。

齐客像是聋了。

——比如向之视频里给津渡递水杯的那只手;比如津渡教齐客跳舞时,俩人相触的肢体;比如直播时,津渡为了阻碍齐客说话,按住齐客大腿的那一下。

“我就是……”沈问津撑着门框,措了会儿辞,“突然想到,你这周已经剪了三个视频了。我账号上的那个视频,松下客账号上这周的视频,还有一个甲方这周就要看到初稿的商单。”

齐客瞥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埋头写写画画。

月优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腱鞘炎。”

这又怪异又有所触动的感受挺让人上头,月优一刷就停不下来,连着看了五六个视频,差点觉得平行宇宙里的自己真和齐客有一腿。

视频讲了个俩人破镜重圆的故事,以津渡直播时说的那句“哦对,我和齐客是高中同学,还是同桌”为故事的开头,以俩人直播时的对视为收尾,中间夹杂了许多零碎的画面。

……咋自己没出现,却是沈问津代替了自己的位置,在和齐客“眉来眼去”。

“你手上这是啥?”沈问津下意识问了句。

“你的手……没事吧。”

他虽自诩金贵,却从没在意过肢体接触,和周景汀他们勾肩搭背,也曾拍过齐客的肩。

“没。”沈问津愣了愣,拽着门把手说,“那没什么事,我去吃早饭了。”

自己这一趟来得可真够莫名其妙的。他心道。

自己来找齐客,到底是想做什么。

松下客主账号名“松下客人”,发的是松下客出镜艺人们一块儿玩实体游戏,或是参加各类活动的视频。

“津哥干啥?”费列莱扯着嗓子道,“早饭不吃啦?”

“怎么了?”

回忆收拢,沈问津已经进了房间。齐客站在电脑前,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冲他扬了下眉。

齐客这人,什么事都闷着不说,问一句才讲半句,又习惯把所有活都揽到自己身上,亲力亲为得有点过头。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把蹭到自己腿边的小小抱起来撸了几下,再放下来时,便听齐客问:“早饭不合胃口?”

“给我留仨包子。”那头飘来这么一句。

校服外套很薄,那一下蹭的触感挺明显的。沈问津抿了下嘴唇,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忽地就收回手,冲身边人嚷了句:“我找不到。你找找呗。”

高三那年,某两天作业出奇地多。沈问津还要上艺考的专业课,实在写不完,便好声好气地同齐客商量:“作业借我借鉴下呗同桌。”

自从和齐客拍了那期联动视频后,沉寂许久的汽油cp党死灰复燃。cp粉们众口一辞——

齐客站在桌前,遥遥应了一声。

他的半个身子已经出了门,又不放心似的探了半个脑袋回去,说:“要是哪儿不舒服,一定要和兄弟们讲。”

那一瞬间的收手带着些后知后觉的仓惶。

沈问津叹了口气,干脆微微侧开身,兀自伸出手,去掏那人的桌肚。

她点了暂停,抬头往视频顶上一瞅——

沈问津知道他在问:怎么了。

那天也是初秋,微微落了点雨,天气有些转凉,大家都穿上了校服外套。

理智很快回归,月优继续方才被臆想打断的节奏。她顺手点进了相关视频里的一条,也没注意标题,就继续往下看了,看了十秒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得不说,这条视频的博主剪辑能力还挺好,用犄角旮旯里挖出来的素材拼了一个真像那么回事的故事,不过短短两三分钟,却险些把月优自己看感动了。

应该是因为那人那会儿看上去太冷,碰一下就好像会沾上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愉快。

里头的脚步声绵延至一半,停下了,隔着一段距离“嗯”了一声。

许是私信里给她推的汽油cp视频多了,大数据也开始给她推。

齐客的眉毛还没落下,似乎有些意外,过了半天才说:“没事。”

窗帘没拉紧,夕阳从窗户斜斜照进来,刺了一下沈问津的眼。他偏了下头,就看见,齐客的右手捏着英语试卷送了过来,衣袖顺着他的动作往下滑了一点,露出了手腕,拇指指跟到腕骨那一块儿贴着一片什么。

桌上三张卷子里并没有他想找的英语卷子。他于是问:“英语试卷呢?”

少年莫名有些烦躁。

当在首页第十次刷到汽油cp的剪辑视频后,月优按捺不住好奇,做了无数心理建设后,还是皱着眉点了进去,抱着“这也能剪”的心态,完完整整地从头欣赏到了尾。

他这样闷葫芦似的性子,是和原生家庭有关吗?

人多,时间长,机位复杂,素材爆炸,剪辑难度成倍增加。松下客拍摄这类视频没有剧本,又追求极强的节目效果,剪辑上就更得多费点心。

虽然cp圈子里已经三令五申不让骚扰正主,但人口基数大了总会有漏网之鱼,月优的私信都快被cp粉们敲烂了-

“齐哥重出江湖的第一次露面是在月优的视频里,齐哥这是有多爱优姐啊。”

沈问津听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站在餐桌旁撑了下桌面,忽地提足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那就行。”沈问津摸了下鼻子,站直身子,“假如剪不过来就说,我说不定能帮上点忙。”

是的,沈问津原以为被桌子挡着看不见的那一下,也被镜头收进去了。

这小姑娘赶紧按了下空格键,让视频继续播放。

想了良久,手上转着的笔哒啪一声掉上了桌,沈问津把笔捞回来,得出了结论——

……好像只是因为眼前匆匆闪过的,七年前的一个影子,就着急忙慌地跑了来,站定之后才发现,自己这一趟走得有些莫名其妙。

沈问津的胳膊斜伸出去的时候,手肘轻轻蹭到了齐客的身子。

他抬起手,半轻不重地敲了三下,也不待门开,直接拽着门把手说:“我进来了?”

标题里明晃晃挂着俩字:齐津。

沈问津走到了齐客门前。

月优这阵子有点苦恼。

沈问津拿不准他那哑巴同桌的意思,干脆伸手作势去翻齐客桌上的本子。见那人没什么反应,他便明白是默许的态度。

“膏药。”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齐客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刺得沈问津似是乍然回神,边拧门把手边皱着眉想——

青年那动作自然得像是本能,眼睛对着镜头笑,暗处的手却直奔另一个人而去;而那人被按住后竟真的不动了,身子轻轻颤了下,面上的表情有些难以言述,像是藏着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往事。

月优直接化身尖叫鸡。

她抱着被子从床头滚到床尾,又从床尾滚到床头,刷了一个小时的齐津视频,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齐津批。

把播放量比较高的视频都刷完后,月优意犹未尽,去某著名同人平台“福洛尔”找粮。

没想到齐津的热度还不小,同人文同人图如雨后春笋般一截截往外冒,月优直接抱着手机看到了凌晨三点,激动得差点失眠。

在福洛尔扫荡完,月优又抱着碗去了微博。果不其然,“齐津”超话已经建起来了。

可能是俩大帅哥站一起过于养眼的缘故,齐津的热度比松下客里其他几个cp热度都高。才建了四五天,便已经有了几百帖子,千余超话成员。

津渡按住齐客大腿的那一下直接成了名场面,下面的评论堆了数百层楼高,月优看得上头,也满腔激昂地跟了一个“你们小情侣[惊讶][惊讶][惊讶]”。

发出去后她忽地感觉不对,电光火石间瞥了眼评论前的id——

卧槽,登成了大号!

第27章 安慰

月优觉得这是自己熬夜嗑CP的报应。

她一缩脑袋,赶忙删了,并开启了碎碎念式自我安慰:

删这么快,应该没人会看到吧-

这周六,松下客众人挺清闲。向之和费列莱占了客厅大屏打游戏,木子蹭到小新房间看起了电影。

沈问津——

沈问津在床上睡觉。

昨晚不知怎的有点失眠,睡着后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先是一路鲜花和掌声,而后陡然一变,生出了铺天盖地的血胡拉茬的人头。

人头的嘴一张一翕,说出来的话很难听。

他一直逃,逃到了小路的尽头。眼看着人头就要扑过来,他的眼已然阖上了,却听见道路旁传来一阵熟悉的、音质偏冷的声音:

“上这儿来。”

他猛地睁眼往旁边看去,便看见了长腿支着坐在台阶上的齐客,以及他身后泛着光的、干干净净的天空。

沈问津醒来的时候还是有点懵。  “但我和旁人不一样。齐客。我和你做了三年同桌,我太会‘察言观色’了。”

“齐哥,来两把吗?”

门敞着,外边的动静顺着转角拐了个弯,一阵阵渡来,半清不楚。

屏幕上放的是傍晚要发的津渡账号上的那条视频。

他说着,真个准备转身离开。身子刚偏了六十度,肩膀就被攥住了。

这人嘴角分明微微上翘着,当自己看不到呢。

木子扭头去看沈问津的脸色,被向之掰回来了。

沈问津:……

“现在的你就和那时的状态一模一样。不过你更会伪装了,旁人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你因此感到焦虑。”

沈问津说到这儿,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声。

他走到窗边,把窗户的缝拉得更大了些,往下看小孩子在空地上遛小狗时,忽听身后一阵摩擦声。

总觉得问那哑巴借卫生间有点怪,具体为什么怪又说不太上来。

沈问津开门见山:“借厕所。”

沈问津:……

“啊?”沈问津没反应过来。

“哟。”费列莱笑道,“咋了,睡懵了?”

向之和费列莱打完了一局,见沈问津还呆呆坐着,不由得笑起来了,问道:“你咋这么轴?”

[立诗镜:不会拍段子建议别拍,真的不太好笑。津渡的第一个视频本来我很期待的,就做成这样……]

沈问津抿了下嘴,沉寂下来后,莫名觉得……

“好。”

齐客沉沉应了一声。

“看什么呢?”他一面问,一面摸过去。

“逗我很好玩?”沈问津撑着门框,撇撇嘴道,“行,我走好吧,我走。”

[松下客的视频我一直看,但这期确实有点……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不太像松下客惯常的风格,说搞笑又没完全搞笑起来。但是新人必然会经历这样一段时期的,当初木子进来的时候,也适应了好久,才慢慢找到自己的节奏。所以请大家不要心急,相信松下客,相信津渡,我们一起陪津渡成长。]-

这辞一措就是一分钟,也没下文。

他转过头,就见齐客从椅子上站起来,关上了电脑屏幕。

又听见齐客说:

齐客站直身子的时候,比他高出那么三五厘米,离得近了,便会有那么点似有若无的压迫感晃过来。

但兄弟们这么放话了,他总不能拒绝说:“我就不,我和老板过不去。”

枝头的鸟扯着嗓子婉转啼了三声,沈问津俯身上前,操纵着鼠标把窗口最小化了。

大家看着这些评论,一时没说话。

他于是拍拍门框,好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一些:“所以老板,你借不借?”

[让我们一起说:谢谢津渡!]

“我又听周景汀说,你已经三年没碰钢琴了。”

“反复无常齐老板。”沈问津嘟囔了声。

他站着看了会儿俩人打游戏,正准备溜去卫生间洗漱,却见身后匆匆忙忙冲过来一个小新,一迭声说“憋不住了我靠”——

里头传来拖鞋与地面的摩擦声,须臾,齐客拉开门,微微歪着脑袋,无声地问“怎么了”。

“这么不放心呢老板。”沈问津抓着椅背笑道,“之前早审过好几遍了的。”

说完三个字,他又沉寂下去了,似乎在措辞。

[小路跳跳a:嘶,好像有点无聊……]

“你那段时间晚自习翘了一半,晚上也请假回家睡,假如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在练琴。”

“就是说呢。”费列莱拧开气泡水喝了口,冲房间的方向努努嘴,“你去问齐哥借个卫生间呗,他肯定肯的。”

而后也不待自己反应,便大步走出了房。

但短暂的狂欢后,一些不那么积极的言论慢慢浮了出来。

“我劝你先别进去。”费列莱眼睛瞅着大屏,手上动作不停,“他拉屎有点臭。”

“借的。”齐客说,又生怕他不进来似的,赶忙往旁边让出一条道。

“听你的。”

“不借。”齐客说。

客厅中央的沙发上,向之和费列莱正打得火热。见他来,他俩也不扭头看,手柄按得啪啪响,异口同声问了句:“你醒啦?早上好。”

也有不少反驳那些言论的声音的:

他又退开来,而后攥着椅背,让椅子载着上头的人一块儿转了半圈,对上了齐客沉沉的眉眼。

齐客坐在椅子上,双手虚虚握着,垂在大腿上。他微阖着眼,一直沉默到了青年说完话,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沈问津于是霸占了卫生间,齐客仍旧回至电脑前。沈问津出来时,便见他老板窝在椅子上,对着屏幕看得入神。

出镜六人组凑一块儿看数据,便见在线人数噌噌噌往上涨,津渡的粉丝数也以每分钟数千人的速度匀速增加,弹幕和评论区一片“啊啊啊啊啊”。

沈问津于是进卫生间拿了牙刷牙杯,反身往齐客门前走去,敲门的声音略显中气不足。

片刻后,他道:“我就是……”

[哈哈哈哈谁写的脚本,快被笑死了]

有些热。

“黑眼圈挺重的。”

傍晚,津渡账号上正式的第一期视频于六点半准时上线。

“高二那会儿,文艺汇演,班里乐器合奏,定了你弹钢琴。你心里不说,但我其实看得出来你很焦虑。”

“我印象很深,那次你发挥得超级好。结束后,有许多别的年级的同学打听你是谁,要你的联系方式。”

“你瞒不了我的。”

“你就是……太追求完美了。”沈问津轻声说,“你一直是这样,不论什么事,只要做了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沈问津:……

[许莺儿:松下客又不是专门做短视频段子的。这视频展现了俩人不一样的一面,互动时的小表情也很有爱,反正我看得蛮开心]

他歇了会儿,把脸别开了,继续往下讲:

他在被门掩掉一半的吵嚷声中打坐似的窝了好久,任由梦里的影像潮水般褪去了,才慢吞吞下了床,开门朝客厅走去。

径直冲进了厕所。

过了会儿,一条长评被顶到了前排:

沈问津站在窗边,听见向之问:

[他是龙是他:我觉得挺好看的,别无故唱衰好吧]

沈问津点点头,后知后觉俩人看不到,于是说“嗯”,又慢半拍地回了个招呼:“早上好。”

[删竹:说实话,看点是演员的脸。看得出剪辑是挺努力的,但剧情真的不怎么样……]

“脑子确实不太灵光。”沈问津说。

沈问津缩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蜷了下,蓦见老板说:

[呜呜呜他俩咋这么帅啊啊啊啊]

齐客挑了下眉,沈问津又赶忙补了一句:“小新站着茅坑拉屎,费列莱说气味不咋好闻,向哥莱哥就让我来借你卫生间一用。”

[敢砂我的马:齐哥津哥这样你们还觉得无聊?我都快笑疯了]

说的是津渡,但松下客众人都知道,这条视频从创意到生成,齐客是主力。

谁知小新半天也没好。

齐客装哑巴。

……非拉俩人垫个背,好像自己心虚似的。沈问津腹恻道。

沈问津听从了费军师的建议,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始观战。

可能是窗户开得有点小。

[哈哈哈哈哈什么时候见过齐哥这么多话]

沈问津:……

刨去突然多了个人而让观众们不适应的因素影响,这条长评能被许多人点赞而顶到前面,说明视频确实是出问题了。

向之攥了下拳,提着嗓子,小心翼翼地叫了声“齐哥”。

他刚准备说点什么,便见齐客操纵着鼠标退出津渡的账号,而后登上了松下客的主账号,找到那条长评,回了个“谢谢”。

又编辑了一条新的评论:“谢谢大家的建议,正是有你们的陪伴与鞭策,松下客才能一路走至现在。”

评论一发,其他楼里大面积混战吵架的声音锐减,大家一窝蜂涌入这条评论的楼里,所有声音直指松下客,气势磅礴。

齐客看了会儿,伸出手,按灭了电脑屏幕。

他从椅子上起身,视线一一划过面露担忧的松下客众人,最终停在了站在最旁边的沈问津脸上。

“你的视频,你站最旁边?”齐客问。

他的声音仍旧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沈问津动动嘴,刚吐了个“我”字出来,后半截话便被齐客捞了外套往外走的动作挡住了。

“撸串去么?”男人抱着外套,转过身,冲大伙儿眨了下眼,说:

“我请客。”

第28章 烧烤

齐客找了家离这儿不远的烧烤摊。

店里人气挺旺,人声与碰杯声不绝于耳。大家伙儿扫码点餐,齐客直接把手机递给了沈问津。

沈问津愣了下,下意识说“不用”。

“您倒是接着吧。”费列莱最近大概听多了相声,操着一口京腔在一旁帮腔,“您不点呀,到时烤串一上,得,半口您能吃的都没有。”

座上众人一阵哄笑。

沈问津也笑起来了,还是把手机推了回去,掏出自己手机扫了码,道:“那我可不客气了。”

“嗐,您随意。”费列莱京腔不改,一个字拖得有两个字长,“反正到时都算老板的,咱们算是跟着沾了光。”

话音刚落,就被小新拍了一巴掌。他拿起酒杯就往费列莱嘴里灌,边灌边笑:“你给我捋直了舌头好好说话。”

费列莱呲牙咧嘴了一瞬,道:“欸哟喂,您这手劲可真够大的。”

沈问津点了些牛肉串,又想点锡纸烤金针菇。齐客瞥他一眼,低声说:“这个你吃不惯。”

“你怎么知道?”沈问津下意识问。  费列莱作势往旁边倒,倒到了沈问津怀里。他哼了声,打了个酒嗝,说:“老板肯定也是这意思。不信,你问他。”

齐客咬了下后槽牙,看起来很想把面前胡说八道的那人串到串上烤起来,一并吃进肚子里。

他觉得,其实他俩曾经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差。

“帅。”齐客惜字如金。

月优:……

她看见沈问津戳了齐客一下,而后脑袋微微往旁边偏去,轻轻叫了声什么。

话音刚落,他的半个身子就被费列莱扒拉住了。这小卷毛揽着木子的肩,另一只手比了个“嘘”的手势:“你别乱说,我可没醉。我酒量好着呢。”

他拿着酒杯,小口小口抿着,见自己看过来,也微微转过头,和自己的视线撞在一起。

月优觉得这人大抵也是醉了。

片刻后又问:“天上是上海哪个区?离这儿近吗?”

一桌子菜上得满满当当,费列莱先嚷嚷开了:“今儿就是单纯聚餐,不许谈工作。”

费列莱张口就来:“月优!”

沈问津:……

月优有心开个玩笑:“打天上来。”

“你好不要脸。”费列莱瞪着眼,“借花献佛,拿别人的钱做人情。”

“几个人?”

“你这话咋说的?齐哥算别人?”

电话开了免提,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木子按捺不住,扯着嗓子替人回答了:“在的,帅哥都在。优姐你来呗,咱老板请客。”

他的目光从眼角往外流,游到了另一位当事人身上。

月优吃着吃着醉意也上来了,嘴渐渐地便没了把门。

剩下的一个半是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特别清醒的齐客,以及虽然红了半边脸,但见她来便站起来,口齿清晰地打招呼的沈问津。

——要是高中时被问起这个问题,他绝对第一时间否认,并认为提问者是来恶心他的。

周围有点嘈杂,她和俩人坐得不算近,听不太清。根据口型判断,应该是“老板”-

为了迎接月优的到来,松下客众人早又点了一波菜。木子嘿嘿一笑:“优姐别拘着,敞开了吃,反正都算齐哥账上。”

“那今儿我们请你,明儿你请回来呗。还得是咱优姐,心有灵犀。”

齐客:……

“你是老板……”费列莱皱着眉想了会儿,又变卦了,“噢不,老婆。”

“六个。”

沈问津:……

沈问津:……

月优嗑cp正上头,也不化妆,套了个卫衣蹬着马丁靴就去了。她风风火火赶到现场一看,六个人喝趴了四个半。

这小卷毛的手往上一指,直直指到了沈问津脸上。

“其实……”沈问津蹙了下眉,抿唇想了半天,最终的结论似是而非。

木子把费列莱拎起来,摆弄人偶似的把他摆正了,冲沈问津道:“莱哥就这样,喝一点就醉,还认不清自己的酒量,每回菜都没上齐就猛喝。”

沈问津的心有那么一瞬重重地跳了一下。

沈问津看着齐客微微垮下去一些的脸,笑得连凳子都在颤,险些把桌子掀了。良久,他才平复下来,点点头说对,似乎觉得不够准确,于是又补了一句:

几十里之外,正看完松下客最新视频的月优突然打了个喷嚏。她觉得这大概是因为“嗑了一整天自己身边人的cp”这件事太不积德,再加上松下客最新视频的反响不是那么积极,她决定——

“诶。”她咬了一口羊肉串,敲了敲沈问津面前的桌子,问,“你和齐哥是高中同学,好像还是同桌吧?他高中就是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么?”

“又不是你请客,怎么就你做主了?”木子端着酒杯灌了一口,笑着推了费列莱一把。

请松下客众人吃个饭,顺便给自己主打生活区的小号添点素材。

谁懂啊,请员工吃了个饭,就被开除了老板籍。

齐客就坐在他身边,即使六七杯酒下肚,仍旧挺着腰板,脸不红心不跳,正襟危坐。

“嗨哟,你这一顶帽子可真够大的。”

喝了酒的齐客显得更加沉默寡言了,以至于月优转头问他对高中同桌有什么看法时,他沉默了半天,大概是想起来月优是客人,还是得给人面子,于是把酒杯放下,往外蹦了一个字。

“都不能说是半死不活,只能说是个有气儿的死人,你说十句他说半句的那种。”

沈问津点点头,乖乖地“噢”了一声,一脸严肃地坐下了。

月优面对着一桌子醉鬼,只觉得比宿醉还头疼,有点后悔因为嗑cp上头就脑子一抽跑了来。

沈问津撇撇嘴,还是选择听人建议,放弃了这道菜,转而点了些烤面筋。

酒精慢慢往头顶熏,令他的思维慢了不止半拍。他思考了半天,想不出所以然,于是挥挥手,干脆给了个正面评价:“那就算还行吧。”

费列莱很淡定:“嗯。”

沈问津有点头疼。

“关系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男孩子间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说‘不清楚’的一律打成谈过。”

沈问津抬手挥了挥:“优姐好。优姐打哪儿来?”

齐客看着手机上跳动着的费列莱继任老板,有点麻,抻着胳膊把手机递到费列莱跟前,面无表情道:“你老板的电话,你接。”

“好在哪儿?”月优追着问。

“好。”齐客说。

“那谁是老板?”木子问。

“我也不是很清楚。”他道。

齐客不说话了,拿起酒瓶,给自己满了一杯。

但是,若让现在的他自己回想起过往……

正牌老板齐客:……?

“那你俩坐了三年同桌,关系肯定很好吧。”月优撑着脑袋,眨巴眨巴眼。

都是青年小伙儿,血气方刚的年纪,开起玩笑来肆无忌惮。大家吃得恣意,一帮醉鬼出去醒了会儿酒,回来继续撸串。

齐客:……

“你们出镜六人组是吧,齐哥津哥在不?”

月优很懵:“啊?”

沈问津伸出手,在费列莱眼前晃晃,问:“莱哥,我是谁?”

费列莱看也不看,按了接通,还没等对面有什么反应,直接大着舌头说:“优姐?诶我是小莱。来吃串串不?就在我们公司旁边的小杨撸串。”

自己可真够给齐客面子的。他心道。

她抽出纸巾擦了下嘴,正准备说“那我吃饱先走了,明天晚上请你们吃饭”,指尖忽地一顿。

或许是历经时间的打磨,一路上的纷扰逐渐增多,令人头疼得多的人和事纷至沓来,曾经的恩怨便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又或许是知晓了高中时的那人并无恶意,只是性格使然的缘故——

她于是直接飞了个电话过去。

他瞪大了眼:“不是吧莱哥,这才喝了多少,就醉了?”

“我打电话来就想说这事呢。”月优道,“我想请你们吃顿饭。”

得,这个也醉了。

“你这回答很怪。”月优把签字丢进桶里,开始掰着手指头分析:

月优:……

齐客的头也微微往旁边凑过去,俩人咬起了耳朵。

沈问津把齐客戳过来后,脑袋空白了一瞬,才想起来自己想说什么。

他张张嘴,压着嗓子道:“你高中真觉得我帅?那你还不理我?”

齐客:……

“你醉了。”齐客答非所问。

“是吗?你说是就是吧。”沈问津愣愣点了下头,片刻后,又不死心似的说,“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

“知道什么?”

“你高中为什么不理我。”

齐客默默拿了三串烤面筋递过去,没堵住人的嘴。青年嚼完,继续问:“所以为什么?”

齐客选择装哑巴。

街头晃过一阵风,门外的树枝被吹得摆了会儿。沈问津半天没等到回答,轻轻“哼”了一声,转头朝身侧人瞪过去。

他正想说“你不说我就一直问,看咱俩谁耗得过谁”,对上齐客深沉得看不出情绪的眼时,呼吸停了半拍,那一长串话就吐不出来了。

那双眼睛真漂亮。沈问津想。

可能搞艺术的,天生无法抗拒美的事物。

他这么想,也这么说出了口。

第29章 醉鬼

周围一圈蓦地一静。

沈问津慢半拍地眨了下眼,才意识到自己的嘴没把住门。

那一瞬的静被无限拉长,酒精的存在感格外强。热气扑腾着上了脸,熏得青年的眼尾绯红一片。

沈问津偏开脑袋,夹了一筷子西葫芦,半天没尝出味道,直到咽下去了,才发现这菜他并不爱吃。

齐客的眸色更深了,也不说话,眼皮微垂,视线落在酒杯上。

沈问津觉得自己似乎是应该说点什么来找补一下的,例如“醉了,说胡话”,或者是“夸一下咱老板,谢谢他请客”。

但他莫名不想说,就好像直觉告诉他,齐客现在心情不错。

但假如说了,老板可能就没那么开心了。

好在没静太久。

桌子那头继续吵嚷起来,向之和小新碰了一杯,木子凑过去和月优搭话,费列莱也时不时插一句嘴,又转过头来问沈问津:“你吃饱了没?”

沈问津蓦然回过神,放在台上的左手摸了下鼻子,方才的那点惶然不知所措顷刻间散去了。  下边被热气染红的唇瓣开开合合,说着些毫无逻辑的话,红舌在唇齿间翻覆,看上去软的很,不知……

他把人撂在沙发和地毯上,而后进了厨房,准备冲蜂蜜水。

他于是越过了青年,冲视线微垂、端正坐着的男人嚎了一嗓子:“老板你还吃吗?”

他顿了几息,才握住了泵头,又慢半拍,才想起来要说声“谢谢”。

沈问津:蜂蜜水很好喝。

音调很低,颗粒感比以往强上许多。

“你怎么又不让我帮你。”他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噢,你肯定是觉得我醉了,我不行。可是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生平最听不得‘不行’俩字。”

半醉半醒间的执行力似乎比往常还要高,等沈问津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齐客的房间前,准备敲门借沐浴露了。

醉后很多话很多事他都记不清了,苦思冥想了半天,脑海里最后的片段停留在烧烤摊上的那句“这双眼睛真漂亮”。

他晃了下脑袋,绕到齐客侧边,微微抬起头说:“你再讲一遍好不好?”

房间里安安静静,大概是里头已经洗完了澡。

常洛:那你去呗。

齐客抬起头,目光从沈问津的脊背上掠过去,定在了那头小卷毛上。

沈问津把自己的那碗蜂蜜水喝光了,又热心地把其余的蜂蜜水给其余几人端过去。

他带着尚存的一丝理智,在陡然蹿起的雾气中执起水壶,又兑了点凉水,迅速冲了六碗蜂蜜水。

他想逮个人跟他说蜂蜜水很好喝,身边方圆三米却没人。

“不吃了。”他说。

……不是刚洗完澡么?

他又想,醉鬼说话要是井井有条,那才不正常。

……带着酒气的脑袋又一次凑到了自己身边,青年的瞳眸大而圆,湿漉漉地瞪过来。

随后渐渐响起的水声被隔绝在门内,与窗外的风声纠缠,暧昧不清。

沈问津:可是沐浴露用完了,没来得及买新的。

常洛:那你去和你老板借一下呗。

他看着老板从冰箱里掏锋蜜罐子,自己倚在洗手台旁,脆生生开口:“需要我帮忙吗?”

“我想洗个澡。”沈问津回过神,一板一眼地说,“但是沐浴露用完了。”

“你给的任务难度太小了。”沈问津嘟囔说,“有没有什么难度系数高一点的?比如说后空翻什么的?”

沈问津蹙了下眉,觉得常洛太刨根问底,又get不到自己的意思,聊起来不痛快。

齐客瞥他一眼,吸了口气,有一瞬间似乎很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摇摇头,道:“沙发上坐着去。”

沈问津敲了三下门,乖乖倚在旁边等门开。

只是觉得,再问,可能会生出些没头没尾,理不太清的东西。

齐客近乎已经疯了。

那人的手好冰。他想。

沈问津:在家里。

“怎么啦?”沈问津撇撇嘴,嘟囔道,“吃完烧烤不洗澡,留着这身味儿等过年吗?”

甜津津的。

常洛:那哪儿来的?

“我还想点点吃的呢。”费列莱嘟囔着,“想拉个人陪我。”

齐客领着一帮醉鬼浩浩荡荡回家,场面很壮观,吓死了一只坐电梯上楼的边牧。

自己又懒得动。

沈问津当晚沾床就睡,一觉睡足了十二个小时,醒来时已日上三竿。

沈问津:可能是吧。

沈·醉但热心·问津并不满意这个回答,直接嚷嚷开了。

齐客:……

常洛:话说,冲蜂蜜水,是因为你喝醉了?

他说:“饱了。咋了?”

沈问津没再追着问“为什么高中不理我”,像是因为这些小插曲,把这个问题忘了。

以至于拿起手机看消息时,他足足对着齐客的微信瞪了半分钟,才读懂了那句话的意思。

“怎么?”他问。

沈问津接过瓶身的时候,指尖没太控制好,往下边一歪,蹭到了齐客的手。

“你洗澡……做什么?”他问。

他正揣摩着自己该怎么回,忽见那头又飞来几个字。

齐客攥着门把手,好半天不说话。直到沈问津耐心即将告罄,就要说点什么控诉眼前这人苛待员工的行径时,他忽地撂下句“稍等”,片刻后,拎着沐浴露走了出来。

“怎么?”齐客问。

可是齐客已经关上门了。这声谢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面前的人静了会儿。

他登时一个激灵清醒了,想把昨天的自己摁死在烧烤摊的签子上。

沈问津:好主意。

沈问津:我也想洗澡。

宿醉的后果就是脑袋很钝。

屏幕另一头的常洛正盯着沈问津的最新消息蹙眉,觉得“我们喝醉了”和“齐客在洗澡”这两句话没什么逻辑上的关联。

沈问津转过身,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缩进袖子里,轻轻蜷了下。

齐客:醒来后找我,讨论下下一个视频。

醉鬼不讲理,齐客很头疼。

确实,喝了酒,吃了烧烤,身上味儿挺重的,是该洗澡。

沈问津在厨房里呆呆站了会儿,听着了模糊而沉闷的水声,慢半拍地想,啊,那人在洗澡。

齐客:……

门开得有点慢。

常洛:哦豁,你自己冲的?

但他明白,其实没忘。

沈问津:不是。

沈问津拿完碗,又凑到了齐客身边,不说话,光眨眼。

而后撂下一句“给他们喝”,便绕开了青年,急匆匆冲回了房间。

沈问津没听清。

齐客面无表情地拉开门的时候,扑面而来了一阵带着湿意的木质香,令沈问津想起了冬天雨后的松山。山顶堆了雪,山脚的泥土被雨一浇,似乎也有松针的清冷味道,又夹杂着些别的不那么纯粹的气息-

沈问津:齐客冲的。

他从灶台上端起一碗蜂蜜水,尝了一口。

本来是有这么个能明白自己讲的是什么的人的,但是他突然就冲去洗澡了。

沈问津没完全醉,尚有自主活动能力。他并不满足于在沙发上躺尸,于是也跟着老板进了厨房。

他坳不过,只得让热心的醉鬼帮忙烧了一壶水,拿了六个碗。

关门声很沉。

醉了的青年眼尾绯红,眸底蒙了一层水雾,斜眼看过来时,像是一阵缘由不明、内容不详的的邀约。

他想了会儿,终于从脑海的犄角旮旯里揪出了个影子,遂掏出手机,戳着屏幕给常洛飞微信。

呼之欲出的“亲我一下”被硬生生咽下,齐客艰难地把视线从青年唇上挪开,转了个身,在渐响的烧水声中沉沉说了句什么。

他俩于是看着费列莱又举着酒杯去问别人。

常洛秒回:确实。咋啦,在哪儿喝的蜂蜜水?

俩人有十分钟都没再说话。直到月优再次点了点桌子,问齐客说“诶,你和向之是大学同学吧”,这边才逐渐有了鲜活的人气。

沈问津:我们都喝醉了。他现在在洗澡。

尝起来是什么滋味。

齐客的声音似乎比往常更冷了,像是被刻意压低了不少。

沈问津撇撇嘴,一下一下地打字-

齐客快疯了。

常洛于是把上一句话抛下了,回复起了这条消息。

常洛:哦豁,厉害的。

无妨。没死成的沈问津在床上滚了两圈,抱着被子自我安慰道。

醉话嘛。正常。

他翻身下榻,去卫生间洗漱,后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敲响了老板的门,心道齐客要是提这件事他就爬到天台跳下去,跳前再拉个垫背的。

门后的齐客很识趣,面如古井,毫无波澜,全然没提昨晚的事。他点了下头,忽问:“早饭吃了么?”

“没。”沈问津懒洋洋地说,“都快到中午了,到时一块儿吃了呗。”

齐客不作声,让开了一条道,放沈问津进去。

撞上齐客的目光时,沈问津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在,但在进门的顷刻便消散殆尽了。他正准备大剌剌地坐上椅子,就见齐客拿了个什么东西进了浴室,片刻后走出来,手里攥着一颗洗好的苹果。

“对身体好。”他把苹果往沈问津跟前一递,险些直接怼到沈问津嘴上。

沈问津:……

沈问津也不接,一屁股坐上了人体工学椅,操纵着椅子转了半圈,懒洋洋瘫在里头说:“老板,我发现一件事。”

“嗯?”

“观众们很多都喊向之向妈妈。”沈问津摩挲着扶手,另一只手在空中对着齐客画了个圈,“但我怎么感觉……你更像妈妈呢?”

第30章 吃醋

齐客面无表情地瞪了会儿椅子上好整以暇坐着的青年,收回苹果,自己嘎吱咬了一口。

沈问津差点没被齐客的反应乐死。

他瘫了一阵,放肆的笑声吵醒了窝在墙边打盹的小小。这布偶黏糊糊地蹭过来,贴上了沈问津的裤管,一步一步绕着圈。

沈问津指着小小冲齐客道:“都说猫随正主,你养出来的猫咋这么粘人?”

齐客看起来既想瞪自己,又想瞪小小。两者没法一块儿瞪,遂放弃瞪眼,木着脸坐上了床沿。

有那么半分钟没人说话。

沈问津直起身,握上鼠标,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喜音主界面,正想犀利地评判点什么,忽听床沿上那人沉声开口了。

“中午吃什么?”他问。

沈问津把头扭过去,问:“中午你烧?”

齐客撑着床沿,点了点头。

沈问津重新瘫回了椅子里:“你看着烧呗,反正你烧出来的……都挺好吃。”

这话出口,他攥了下扶手,心道对比起之前三番五次的“能吃”,这回的评价还挺高。  但是自己没想谈恋爱,没有背叛兄弟。

“那就没关系了嘛。”沈问津说,“大家一起手拉手,谁先脱单谁是狗。”

“对。”沈问津说,“去北京上大学,影视公司也在北京。”

沈问津不接,就这么大剌剌坐在椅子上,笑道,“你是非得给我投喂点什么是吧。先工作再吃东西,你说说你什么想法。”

“话说花花生了三只小猫,你知道不?有一只长得和花花一模一样,他们就叫它小花花。”翠蔓儿说,“大家都说小花花的爸爸应该是黑毛儿,上个月新来的,还没来得及给它做绝育。”

“嗯?”

所以自己应该是因此有点心虚。

月优“嘶”了声:“这么说来,你俩倒是校友?诶我记得,翠蔓儿你大学毕业一年,津哥和齐哥高中同学,大学毕业两三年。这么算起来,你倒是他学妹。”

他的视线停在那边太久,惹得翠蔓儿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看见了自斟自饮的齐客。

“我的嘛……”沈问津垂眸想了会儿,说,“我在想,要不然我就不要固定分区了,各个领域都窜一窜,主打一个通过大杂烩展现松下客的温馨氛围……你这啥表情,我真感觉松下客挺温馨的。”

直觉告诉他……老板现在心情似乎不太美妙。

“花花长得可漂亮了,我记得好多猫都围着它转来着。”沈问津道。

“好巧!”翠蔓儿惊叫了句,“我大学也在北京上的。津哥你哪个大学的?”

沈问津心道这话题跳得够快的。

因着这一层校友的关系,俩人入座时自然而然坐在了一块儿。校友相见,好多话好聊,从舞剧系主任家里的狗聊到了知名校友的目前动态,席间就没冷过场。

齐客沉默着点头,剥了瓣橘子递过去。

翠蔓儿和松下客其余人联动过,唯独没见过沈问津。松下客众人刚走进包厢,她便两眼放光,推着月优说:“我超真人比视频里帅多了!”

而后倏然拎起了酒杯,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诶,听说你是北京来的?”

这状态不太像在单纯地饮酒,更像——

“下一期视频你打算做什么?”他问。

“可不是。”翠蔓儿笑道,“一晃一年过去了,嗐,花花都生了,我还单身。”

自己真是一个合格的打工人,看多给老板面子。他暗叹。

周边似乎静了一瞬,只能看见头顶的水晶吊灯射出来的华光,和华光下那双看不清情绪的瞳眸-

沈问津自然应允。

翠蔓儿撂了下刘海,一视同仁:“都帅。”

“你这老板当得也忒省心了些。”他道,“啥事儿都让员工看着办,不如公司交给我呢。”

“青州。”沈问津说,“和我们老板是老乡。”

谈恋爱了工作上就会分心。

回家的路上,气压似乎有些低。

“中戏。”

“嗐,这有啥。”他哥俩好地拍拍翠蔓儿的肩,“今儿在座的都是单身狗……噢优姐应该也单身吧?”

说到“老板”俩字,沈问津下意识往齐客的方向瞥了一眼。

他说话的时候,眨眼速度会无意识变慢,睫毛的存在感很明显,被窗外映过来的光烘烤得淡上了一些。

沈问津瘫在椅子里,翘着二郎腿,蓦地笑起来了。

翠蔓儿感慨道:“真的好久没和人这么酣畅淋漓地聊过了,今儿碰上津哥真是太幸运了。诶津哥,你老家哪儿的?”

“确实好巧。”沈问津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又不自觉地往齐客那头飘去。

“还没想好。”沈问津一五一十地说,“想好了就拉你去录。”

齐客这回没坐他旁边,而是被向之和费列莱挤在了中间,这会儿正和费列莱凑头说着什么,看上去挺平静。

“你说的挺好。”齐客道。

“确实。”翠蔓儿道。

沈问津把目光收回来,便听翠蔓儿接着道:“哦对,你俩高中同学,肯定是老乡。我倒把这茬儿忘了。要笼统地说,咱们仨也算是半个老乡,一个省的,和你们隔了一个市。”

“然后呢?”沈问津问。

“就按你说的办。”

“你又来。”费列莱推了他一把,笑道,“人第一次见津渡,肯定说的是他,和你没关系。”

……什么叫“也行”?!

像是感受到自己的目光,齐客的头微微抬了些,就要朝这边看过来,不知怎的又停住了。

“你说谁,我美丽的蔓姐?”木子凑上前问。

晚上月优请客,把翠蔓儿也捎上了,八人坐了一个小包厢。

“我觉得,咱们毕竟不是专门拍段子的,剧情的设置肯定比不上那些段子博主。”沈问津说,“咱们视频的亮点,不在于段子有多好笑,而是咱们本身的人设带来的一系列观感。”

想通过喝酒,抒发些什么压抑了许久的情愫。

齐客定定看了他几眼,终于不再装哑巴:“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视线相撞的时候,沈问津有那么一刹那的仓惶。他坐直了些,心想,许是因为自己和别人聊得太嗨,会让老板误以为自己想谈恋爱。

“妈呀好巧!我也是中戏的!”

“所以你什么想法?”沈问津问。

今儿没人招惹他,许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过往吧。沈问津想。

撂下这句话,齐客就出门走了。门外即刻传来了一阵“齐哥好”,费列莱扯着嗓子问:“老板今儿中午你做饭呢?”

“这次视频失败就失败在,我刚来没多久,人设没立起来,观众看着就无聊了。”

思及此,那一瞬的仓惶已经不知所踪了。他复又理直气壮起来,继续和翠蔓儿聊起了校园里的流浪猫。

“先听听你的具体想法。”

周围一圈都笑起来了。

“那敢情好哇。”翠蔓儿直接一迭声“学长”叫开了,“加个微信呗学长。”

怎么会有老板这么不在意自己公司的归属权的???

“他倒……”沈问津想说“他倒应该不是高兴”,再一想自己也并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于是把后半截子话咽下了,拎起酒杯道,“我也干一杯。”

齐客似是应了声,引起了一片排山倒海似的欢呼,徒留沈问津在室内凌乱。

齐客似是笑了声,沈问津也不确定,反正当他的眼捕捉过去时,那一抹笑意已经淡了。

而且原本一屋子整整齐齐六个单身狗,某个突然脱单了,也算背叛兄弟。

……这人就是这么当老板的?

齐客点了点头。

齐客深深看他一眼,忽说:“也行。”

沈问津在一片嘈杂声中往对面望,却见齐客垂眸盯着酒杯,像是在出神。

“哟,齐哥今儿这么高兴,喝这么多酒?”翠蔓儿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小小迈着猫步摸出门,俩人开始谈工作。

——却发现齐客正在看他。

这顿晚饭吃得还算愉快,除了喝醉了一个齐客。

齐客挑着的眉放下了-

沈问津:???

沈问津的笑容蓦地淡了许多。

大家还没完全落座,就已然聊得热火朝天。翠蔓儿把外套挂上角落里的衣架,笑着和沈问津搭起了话:

沈问津瘫在椅子里,双眼一闭,两腿一蹬,登时觉得公司要完。

“齐哥你咋就喝这么多?”向之攥着方向盘,叹了口气,“咱俩认识多少年了,我都没见你醉过。今儿是碰上啥事儿了?还是心里有啥事儿?跟哥几个讲讲呗。”

“就是老板,你这么死喝死喝,我拦都拦不住。”

齐客不说话,转头看向窗外的华灯。

他们正经过一座桥,河上有渔船在飘,渔火和月亮的倒影邀相辉映,很快又凑到了一处咬耳朵。

……像是在悄声讨论着自己内心某些隐秘不发的、不那么干净的心思。

他们到了家。

大家都没见齐客醉过,看他只是比往常更沉默了些,并不像是会耍酒疯的样子,心内暗暗松了口气,手忙脚乱地帮他煮了醒酒汤,任由他进了房间,自行洗漱。

然后那口气在十二点差点没背过去——

怎么会有人酒!后!开!直!播??!

还是口无遮拦,问啥答啥的直播??!

沈问津被向之叫醒,和大家一块儿围在齐客门口,进入喜音上的直播间的时候,两眼一黑,心道上午的想法不是没来由的。

——妈的,“越是沉默的人感情爆发起来越恐怖”果然是真理。

——松下客好像真的要完。

齐客瞥他一眼,拿起盐罐,往汤里丢了一点盐。又从水池旁的架子上抽了个小调羹出来,探进陶瓷锅里舀了一小勺,往旁边一递,说:

“下班后。尝尝?”

他“噢”了一下,片刻后忽地抬起手,把汩汩流着水的水龙头“啪”地一下关上了。

随即他便听见齐客在后边轻轻“哼”了一声,很难评价是在笑还是在嘲讽。

余光感受到老板在盯着自己看。沈问津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蜷了下。

第25章 洗碗【倒v开始】

沈问津伸手想接过勺子,被齐客使巧劲让开了。

“看洒了。”他道,“就着喝吧。”

……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搁这儿矫情什么劲。沈问津心道。

他抬起头,见老板挑了下眉,无声地问:“怎么样?”

老度不在,向之接替了他的位置,扛着相机厨房客厅两头跑,一面跑一面配画外音:“齐哥津渡开小灶,被我们抓住了。他俩背叛了我们,罚他俩洗碗。”

“津哥你就是煮个清水面,然后把面放汤里,当然简单啦。”木子笑道,“那不简单的汤底部分都已经被齐哥干完啦。”

沈问津梗脖瞪眼,跟老板对视着僵持三秒,却见那人微微偏开视线,动动嘴,眼见着又要说些什么,攥着调羹的胳膊却不挪。

沈问津生怕又听到那句“工资扣三千”。

沈问津登时把脸扭过去,觑着眼,低声说:

“怪我。”齐客说,“所以碗我来洗。”

他于是低下头,就着齐客持着的勺儿喝了一口。

窗户没关严,漏进了一小阵风,顺着沈问津光溜溜的脖子往下灌,漏了些到没扣紧的衣领里去。

……这姿势好像有点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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