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时去看海

谈懿桐后来进来个电话，丈夫说有应酬，今晚让她自己到家后早点睡。

猜到他可能又是午夜过后才能回去，谈懿桐一想到那么大的别墅就她一个人，回家的欲望瞬间泯灭。

可这个点她又能去哪里？

周晏清晚上七点多从医院下班，回到公寓。

闻霜不在，总觉得屋子里冷冷清清的。

他本打算点个外卖，想起闻霜常说他败家，拿起手机又放下。

她像是被定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林肯滑进右前方的停车位。

男人开了车门从驾驶座下来，白色高领毛衣配浅棕色长大衣，身形孤挺，气质清冷。

他像是对这个商场很熟悉，单手插进大衣口袋，径直朝最近的电梯口走去。

谈懿桐静静地坐在魅影里，视线无法抑制地追随着他。

她记起有次在楼上碰见过周晏清，心里疑惑，他不是最不爱逛商场吗？

谈懿桐其实很清楚，分手要体面，并且她作为已婚人士，碰到无法做朋友的前任应该装作不认识立马驱车离开才是。

但人就是这么复杂，道理她都懂，就是无法践行。

她被一种奇怪的窥探欲驱使，很想很想从一些细节来判断周晏清现在过得好不好。

谈懿桐不想承认，她希望周晏清过得不好。

不是说诅咒周晏清跌落神坛，而是希望他永远高不可攀，永远形只影单。

如果大家都得不到，那她好像也没那么差劲了。

中间，丈夫短信问她到家了吗？

谈懿桐没回。

她目光透过前面挡风玻璃，看向电梯口的方向。

有好几次，她都想发动车子离开。

但都没这么做。

不到十分钟，那道清正身影再次出现，左手上多了一个打包袋。

打包袋上的logo很好辨认，是商场二楼那家西餐厅。

谈懿桐知道周晏清从不做饭，家里的厨房只是摆设。

但他晚上八点过后很少吃东西。

初冬的晚上冒着风寒出来买宵夜，就更奇怪了。

谈懿桐敏锐地意识到什么，外面的风好像蹿进了地下车库，五脏六腑都被灌得发颤。

她伸手扭了下车钥匙，发动引擎，真的要走了。

她不想知道了。

但偏偏电梯口又出来一个人，穿黑色西装套裙，系鹅黄色丝巾，扎低马尾。

她左手臂弯上挽着黑色羽绒服，偏头朝旁边看一眼，随即走过去。

闻霜拉开白色林肯副驾车门，坐上去的时候把肩上的包卸下来，连同羽绒服朝后座一扔。同时拿过那个打包袋。

“好饿。”她迫不及待地拿出里面的三明治和蘑菇汤。

周晏清没立即把车开走，侧身把后座上的羽绒服和包都归置好，并将那条叠得整齐的薄毯拿过来，摊开，铺在闻霜的腿上。

闻霜眼睛弯起，“周医生好贴心哦。”

周晏清指尖抹掉她嘴角上沾的奶油，笑说：“又没人跟你抢，慢点吃。”

闻霜因为卖了入职以来最大一单，心情好得不是一点半点。

她仰头把最后一口三明治送进嘴里，两边腮帮子都鼓起，然后拍拍手，豪迈道：“说！想要什么，姐姐给你买！”

周晏清瞧着她尾巴快翘到天上去的得意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看来闻小姐是真发达了。真的要什么都给买？”

闻霜点头，又摇头，她伸出几根手指，“超过这个数不行。”

周晏清心里想要的东西本来也不贵，几片布料，真丝的也就两三百。

闻霜听他说完，立即伸长胳膊要扑过来锁周晏清的喉。

周晏清被她“袭击”过很多次早有防备，修长手掌轻易捉住她两只腕骨，另一手扣住她后脑勺，倾身吻住她的唇。

闻霜本来还想“反击”，却因这个吻瞬间偃旗息鼓。

一道刺耳的引擎声猛地在空间内响起，闻霜推开周晏清，便看见斜对面闪过一道冰川蓝车影。

毕竟是今晚的金主，闻霜记得这个车型以及车的颜色，她随口道：“好像是那个大客户。”

周晏清不关心这些，轻颔了下首算是回应。

看着闻霜系好安全带，将白色林肯开出车库。

冰川蓝魅影疾驰出商场，过了好几条街，谈懿桐才降下车速。

她扯起唇角，不可思议至极。

原来是她？

居然是她。

周晏清说的东西，闻霜当晚就下单买了。

商家发货速度惊人，快递隔天就送上门。

闻霜今天休息，坐在沙发上拆开包装，用拇指和食指拈起几近透明的布料，左看看又瞧瞧，嫌弃得不行。

她倒没觉得羞赧，就是惊讶原来禁欲系周医生原来也喜欢这个。

她当即把布料拿去洗衣房洗了晾起来。

公寓暖气足，像夏天，没用烘干机，几个小时就干了。

周晏清也不是每次都能配合闻霜调休，比如今天就必须留在医院值班。

闻霜明知道他晚上要在医院过夜，拆包装时仍拍了张模糊的照片给他。

周晏清抽空回她：故意的？

闻霜：没有呀，就是给你看看。周医生我好想你啊。【www.youxs.org】

文字矫揉造作，缠绵的意味几乎没有，全是恶作剧。

周晏清：行，等着。

闻霜：我好怕哦~

可惜文字不能表达出最后那个“哦”字山路十八弯的疯狂转音。

她笑倒在沙发上，活像被宋甄俯身了。

周晏清：三分钟。

闻霜一惊，不会真的要回来吧？

她赶紧打字：我错了周医生。请您好好上班，专心救死扶伤。

周晏清：晚了。

闻霜还真有点不知所措，在沙发上坐直了，不时朝玄关方向看一眼。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周晏清打来的。

闻霜立即点了接听键，“周医生我真错了。”

她语气软答答又可怜兮兮的。

“又没把你怎么样。”听筒里，除了周晏清明净磁性的嗓音，还有呼呼的风声。

闻霜问：“你不会真的从医院出来了吧？”

周晏清笑了一下，说：“看窗外。”

闻霜转头，视线被阳台上的多肉花架遮挡一半，她快速站起身。

走到落地玻璃窗前，下意识就朝楼下的人行道看去。

但路上行人稀少，梧桐树枝丫苍劲，哪里有周晏清的身影？

“你在哪里？”她鼻尖抵在窗玻璃上，眯起眼睛梭巡。

周晏清好像顺着网线实时目睹了她的反应，笑出了声。

闻霜一下反应过来，“你耍我呢？”

眼瞧着这个炮仗要自燃了，周晏清才笑说：“外科楼。”

闻霜视线右移，隔着几百米的直线距离，果然看见外科楼楼顶上站了个穿白大褂的清寂身影。

除了下雨下雪，北方的天很蓝

打开冰箱门，里面不再是只有酒。左边一侧完全被闻霜占据放新鲜食材，上面两个玻璃密封罐里装着她闲时特制的剁椒酱，红红绿绿甚是好看。

周晏清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拿出一罐剁椒酱来，起锅烧水，准备给自己做面条吃。

白色林肯开进柏威年地下车库的时候，还不到十点。

他刻意早到，下了车乘电梯去楼上给闻霜买夜宵。

这晚面最后当然是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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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看闻霜做饭，半小时就能做出两菜一汤，再利索不过。

轮到他自己操作，面条下锅一个不慎水就扑出来，弄得灶台上到处都是。

“……”

他把厨房收拾干净后也没再点餐。

冲个澡，换了套衣服，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

耐着性子等到九点半，出门去接人。

他瞬间顿住，几秒后，爆发出一阵呛咳。

太辣倒是其次，齁咸，面条还两极分化，有的软得用筷子也挑不起来，有的硬得硌牙。

她坐在车里，不免感到自怜。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白色林肯从面前驶过，谈懿桐记得周晏清的车牌号，绝无可能看错。

周晏清垂眸看着面碗，有点想笑。

闻霜有时候会说他是生活白痴，评价还挺精准。

好不容易等到把面条挑进碗里，倒入辣酱，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