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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软咸鱼x野狗[末世]

第59章 抛弃

警员们连忙上前搀扶邱池舟。

“夏叔,这里交给你。”

林秋葵叮嘱一声,紧跟着抬脚闯进雨里。

雨开始下。

顷刻间,漫天雨线浇湿视线,为万物笼上一层阴郁的灰调。

其中有那么一滴水,大胆落到祁越眯缝的眼梢边上。要落不落,终是落了。

不知名的动物躲在角落里尖声嚎叫。

林秋葵在一片浓重的乌云下,向着祁越不住奔跑,记忆里似乎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

视线模糊,呼吸凌乱。

周遭景物像流水一样往后退去。

摇晃不稳的脚尖淌过水洼,溅起水花。

满地翻开圈圈层层的涟漪,似少女浮动的裙摆。

而祁越依然自顾自走着,走得很快。

她遥望着他的背影,跑了又跑,不停地追,得以完整地,冷静地,亲眼见识到他夜间狩猎的状态。

看到花要撕花,看到草就拔草。

凡祁越经过的地方,树木连根拔起,砖块碎做瓦砾。

他不遗余力破坏着所有能看到的东西,本能摧毁掉一切看似完好完美的东西。

雨水压制雾霾,春天下雨时,晓得怪物们都会找地方躲起来。他踢翻石头,推倒断墙,非要从一座座荒凉的废墟里,潮湿的泥土坑洞里,拖拽出一只又一只畸形颤抖的怪物。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捏爆它们的头颅,戳碎它们的眼球。

他没有武器,也不需要武器。

极其适合赤手空拳地进行搏斗,最喜欢徒手撕开猎物的盔甲,将它们疯狂拆解,碎尸万段。

如此的血腥残暴。

瞳孔麻木倒映着尸体。

“咕呜……”

一只怪物伏地发出悲鸣,其他怪物纷纷掉头意欲逃跑,奈何又被无情逮回来。

浓绿的液体流过腿脚。

死去的猎物持续垒高。

你看,看吧。

就这样一个祁越,连怪物都会为之惧怕。

分明比任何怪物更怪物,比任何野兽更野兽,却是林秋葵私心想要驯服的对象。

轰隆!一道粗壮的闪电撕裂长空。

偌大的噪音仿佛在嘲笑她的妄想。

这个夜晚,祁越一口气杀了无数只怪物,走了无数远路。

脏乱的脸上遍布抓痕。

唇边凝聚红痂。

嶙峋指骨近乎被人恶意掰坏的钢丝玩具,一根根折出诡怪的曲线,使见者惊惶。

他花了好长时间,好多力气。

差不多受够了伤,发泄完怨愤,这才允许自己扑通一声,原地倒下,独自倒在污浊的冷水里。

雨水哗啦哗啦落,血水淅淅沥沥流。

视网膜内一块漆黑沉闷的天空。

里面没有星星,没有月亮,自然不可能有光。

只有不间断的电闪雷鸣,又烦又吵。

惹得祁越有相当逆反,伸手盖住眼皮。

直到耳边没完没了地轰隆隆隆隆了半天,不知何时骤然停下。

他挪掉手背,睁开眼睛,便看到林秋葵。

她撑一把透明的伞。

水珠划过倾斜的伞面,滴滴答答往下落。

明明撑着伞,人却是湿的。

衣服湿,头发湿,脸湿,连带着眼睛看起来也有点儿湿,有点儿让人心疼的憔悴。

——假的。

骗子。

装可怜。

祁越自觉嗅到阴谋的味道,不会再上当。

偏偏这时,脑子里又冒出一道小小的声音说:可是……放着白痴企鹅不管,她真的会生病吧?

林秋葵身体差劲。

没睡够生病。

太冷了生病。

如果继续淋雨,天亮之前肯定大病一场。

祁越知道的。

他当然知道。

他下意识伸手,想给她擦掉脸上的水。

然而那滴水猝然从她脸上坠落,来到他的脸上。

生冷的触感让祁越顿时清醒过来,再度想起那句伤人的话。

“我不会再爱你了。”

她那么轻易地说了出来,表情那么冰冷。

她不爱他,所以他也决定不再爱她。

他们就这样结束了。

结束就代表着她不管他,他也不用管她。

因此祁越伸出去的手停了停,非但没了温存,反而变得凶狠,猛地打向雨伞。

“走开!”

本该说滚开,不清楚为什么变成走开。

看林秋葵没反应,他又冷漠推她。

这次力道比较大,透明的雨伞脱手落地。

对方一个踉跄,从视线边缘摔了下去。

她发出轻微的哼声。

掌根划过石尖,破了皮。

祁越那只推人的手忽然一阵剧烈痉挛,就好像他也能接收到那股疼,疼得人难以呼吸,几欲窒息。

走开。

他不说这个了。

不过他坚持要分道扬镳,假如她不走,就换他走。

他一声不吭地撑地要站起来,身体里几处破碎骨头因鲁莽的动作而相撞,发出可怜的呜咽。

林秋葵见状拉住他的臂弯。

她连伞都没捡,白净的脸上好似覆盖一层水做薄膜,眼梢鼻尖皆洇开一团潮红。

用好轻的语气问:“真的要我走?”

“快走。”

祁越不乐意同她对视,径自别过脸,恶声恶气地威胁:“再不走就弄死你。”

“……”

林秋葵没有第一时间动,静静看他许久。

湿漉漉地望着。

一段沉默在雨夜里肆无忌惮地延伸了很久。

祁越始终拿后脑勺对着她。

湿发贴脸晕开墨迹,宛若黑暗在侵袭他。

她想替他拨开,伶仃的腕骨却被一把抓住,而后近乎嫌恶地拍开。

“还不走?”

他放开手。

林秋葵慢慢低下眸去,应了声:“好。”

她总是迁就他,这个时候又很迁就他。

她捡起雨伞,以一块石头压着。

从空间里拿出绷带,药膏,一包饼干,一份打包进饭盒的肉,整齐地放到伞下。

然后转身离开。

祁越想说不要她的这些破东西,可只言片语梗在喉咙里,又好像不是特别想跟她说。

于是一直等到她走出去好几步,他才扭头随便抄起一个东西,眼皮眨也不眨地,胡乱甩了出去。

药罐咕噜咕噜滚到林秋葵的脚边停下。

她停下脚步。

没过两秒又再次迈开步伐,一步接着一步走出祁越的视野。

从头到尾没有回头。

一次都没有。

“——你看,妈妈说过了吧?她不爱你,一点都不在乎你,只是想利用你而已!”

“都怪你太没用了,才会被骗!”

“没用死了!你怎么就不去死?!”

各种恶毒的话语,幸灾乐祸的嬉笑响彻脑际。

祁越烦躁至极,随手抓起身边的乱七八糟的物件,——曾经最爱的饼干,散发着香味的肉,一把扔出去好远。

最后剩下那把雨伞,他还没扔,一股风凭空吹来。

他下意识攥紧手指,结果什么都没抓住。

伞柄擦着指尖而过。

它飞走了。

企鹅也被他特别凶地赶走了。

祁越低头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苍白的皮泡水肿胀,内里骨头更烂,扭曲得不成样子。

真废物。

好丑,恶心。

他看着看着,莫名感到火大。

忽然自己掰下自己的手指头,一根往这里折,一根往那里按,非要痛感如浪潮一波波涌来。

最终才颓败脱力地倒下。

风还在吹。

雨像冰雹。

好冷。

好饿。

脑袋里充斥满歇斯底里的尖叫。

这一刻,祁越特别想找林秋葵回来,想忘掉今晚发生的一切,像以前那样任性的靠着她,抱着她,要她给他盖被子,吹头发。

——但这是不可能。

因为他们已经吵架了。

他没有力气回去。

就算林秋葵肯过来,他看到她的脸,肯定又要烦躁地推她,赶她,让她快走。

这到底是什么样一种情感呢?

你想见她,又不想见她。

想跟她说话,又不想跟她说话。

渴望又怕失望。

失望了还要继续渴望。

祁越不懂原理,他只知道自己又冷又饿。

不得不疲倦地合上眼皮,而后不自觉地蜷缩起身体,仿若一只被抛弃雨中、无人问津的小狗。

肮脏,狼狈,又可怜。

他无家可归,死气沉沉。

根本就没有人爱。

……

与此同时,林秋葵并没有走出去很远。

她冒雨走到一个废弃小区门前,毫无预兆停下脚步,说了声:“出来。”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雨,没有任何回应。

她抬起手,手中悄然握枪,对准小区旁的绿化带:“再不出来就开枪了。”

就在话音落下的同一秒,灌木丛簌簌抖动,你推我搡地跳出两个成年男人。

一个戴着银色眉钉的红毛寸头。

一个长着下垂狗狗眼的俊秀黄毛。

这年头真是有枪了不起?动不动就开枪警告?

红毛暗地里咋舌,面上摆出狠厉表情:“想清楚啊,你就一个人,我们这可是两个大男人!”

黄毛直接九十度鞠躬:“对不起!”

“我们不是故意一直跟着你们的,一开始跟到永安基地就想留在那里讨生活,没想到人数超载,武装部队说要送我们去其他基地。我们想了一下,觉得跟着他们还不如跟着你们安全,还能偶尔捡个漏……”

“对不起!虽然以前就是小混混,做过很多小偷小摸的事情,但是架不住你们这群人实在太厉害了,打怪杀人跟切西瓜一样!我和老大知道自己没本事本来也不敢捡你们的漏!只有今天下午你们走得快然后那个蚊子头头也走了,我们看地上到处都是晶石就狗胆包天捡了两个,对不起!”

说着,他老实巴交摸出两个c级晶石,恭恭敬敬双手奉上:“这就是我们捡漏的,要枪就枪我,姐你放过我老大一次行吗?”

红毛:妈的。

别人随便吓一下就拼命把所有事情交代了,这是什么品种的绝世煞笔?

谁他妈上辈子作孽才摊到这样一个小弟?

黄毛的老大——红毛本人手摸脖子,清了清嗓子,试图挽回局面:“那个,捡漏归捡漏。我哥俩确实跟了你们一段路,不过吧,一没要你们搭把手,二没给你们添麻烦,遇到怪都是我们自己想办法躲过去的。你说这天底下大路千万条——”

他叽里呱啦说着。

林秋葵全不在意。

早前妮妮跟着祁越每天晚上到处遛街打怪,回来说过,他们队伍后面总是跟着一个红头发和一个黄头发,好像在偷看他们打架。

那时她问过叶家姐妹,得知俩人品性还行,估计是从天堂度假村一路跟过来的,平常没多少存在感,也惹不到祁越,就放着没管。

若非今天特殊情况,随便他们跟到哪里,半路死了活了,其实都跟她没有关系。

“不用说了。”

她径直打断对方别扭的托词,开门见山:“背地里跟了这么久,祁越是谁,你们应该知道?”

红毛:“那个挂逼。”

黄毛:“他好厉害!”

知道就行。

“他受伤了,需要上药。”

“不出意外,祁越每天晚上都要打架,打完架大约有半个小时左右的深度睡眠。你们要给他上药,只能趁那个时间段。不过局限于头、手臂,绝对不能碰到脖子跟后背,不要动他包着绷带的那只手,否则百分百触发‘潜意识攻击’,或受到异能攻击。”

可能是养得娇了些。

以前没有这个毛病,最近刚刚形成的。

“他盖的被子每天都得晒,包括车垫之类的生活用品,经常洗换,没有阳光就想办法用高温烤。衣服也要每天更换,这方面倒不需要特别费心。”

经过长时间的督促,祁越逐渐形成清洁好习惯。只要干净的新衣服到位,他夜里打完架,有条件就知道尽量冲了澡再回来,干干净净地钻进被窝睡觉。

林秋葵神色平静地说了一大堆。

黄毛慌忙掏纸笔出来记。

红毛一脸怪异,连声喊停。

林秋葵:“有什么疑问吗?”

红毛神情更怪了,简直难以理解:“不是,你没搞错吧?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我们帮你照顾那个挂逼?还给他晒被子洗衣服?你有病还是我们有病?”

林秋葵定定看他几秒。

随后走到树影下,来到他们身前。

她的皮肤莹莹嫩嫩,长发潮湿扑散,跟温室里刚浇过水的新鲜玫瑰似的,本不该有任何气场。

偏故生了一双上挑的猫眼。

笑时慵懒亲人,不笑,就成了淡漠。

无端审视得人心慌意乱,败下阵来。

“我是说,”红毛舔了舔后槽牙:“就算你俩小情侣吵架,他一个大老爷们,也用不着我哥俩——”

林秋葵缓缓吐出三个字:“我给钱。”

下秒钟,十多颗幻光闪烁的晶石凭空闪现,好似一窝光怪陆离的水母,乖巧地被她盛在手心。

“这是定金。”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之要留住他,照顾他,无论白天晚上每时每刻牢牢跟着他,看着他。”

“做得好就还有尾款,做不好你们自然会付出代价。怎么样?你们没有异能,我想这可能是你们能接到的最轻松,报酬最丰盛的生意,要不要做?”

红毛:可恶!听起来就不像正经活,可谁让她给得这么多呢?

他心一横:“做!”

“那我接着说。”

祁越挑食,偏爱肉,只喜欢真真正正实实在在的肉,连鸡鸭鹅蛋一类都不大愿意碰。

一般情况下,他最讨厌蔬菜,其次水果,还不爱喝汤。

除非是鱼汤;

除非是糖醋排骨这类比较重酱料的菜,里头放点菠萝、萝卜,控制好分量,他才肯稍稍赏脸碰一点。

“我会每天定时给你们送新鲜的食材和其他必备工具材料。你们不会做菜也没关系,我会让队伍里的人写好菜谱,到时候只要搭好灶台,照着做就行了。”

“他的刀每天都要磨,缠手的绷带也要换,这两件事情必须反复提醒。实在没办法给他上药,也可以在他打完架回来后,过来找我……”

“还有……”

吃鱼要挑刺这点就不必说了。

同理可推,蟹类须剥壳;

排骨切小块,最好不要带骨头等等。

林秋葵语不带喘地说了整整五分钟。

无语红毛:这到底是什么国宝级别的娇贵老祖宗啊?好好一个成年男人难道不会生活自理吗?连吃饭睡觉都要别人照看,这么多年怎么活过来的??

朴实黄毛:埋头奋笔疾书,笔记密密麻麻。

“都、都记好了!”

黄毛抬手抹汗,一副值得骄傲的模样。

林秋葵侧目看了看祁越。

此时的他脊背弓起,背对着他们。犹如一副空洞静止的黑白画,已经有一阵子没动弹。

她最后叮嘱道:“注意全程不要说到脏、惨、可怜这几个字,他听了容易不高兴。”

“要是他还没有完全昏迷,你们就尽量装得善良热心一点,应该不至于一言不合就被弄死。”

“……”

您这‘应该’就非常魔性啊。

红毛往前跨了几步,发现她没跟上,不禁回头:“你不走近点看看?”

“不了。”

闹脾气的小狗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看到她这张脸,不接受她的东西,也不肯再回家。

这段时间说不定就是永远。

林秋葵垂下眼睫,安静站在雨下。

身形单薄得好似一抹随时都会散掉的鬼魂。

红毛发表感慨:“失恋可真要命。”

黄毛认认真真:“老大,我想了一下,不然我们俩就装作深夜出来回收东西的流浪兄弟。就是那种虽然自己生活过得不太好,还是特别团结有爱的组合。意外看到地上好像躺着一个人,我就……”

红毛:。

智商不同真难对话。

俩人往前走了几十米,估摸差不多了,赶紧按照几分钟前草草制定的弱智剧本,开始演。

黄毛唉声叹气:“老大,你说今晚我们能不能捡到点好东西,下次就能到官方基地换晶石了。”

红毛敷衍:“……能吧。”

先硬着头皮伺候好这个老祖宗,等那位小祖宗满意了,给钱了,保不准他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黄毛突发感慨:“哎,怪物真恐怖!我们还好,打小就没爸妈,都习惯了。不过想想那些家庭破裂的人,特别是无依无靠的小孩子,不知道该有多难受呢。要是我们遇到这种人,肯定要帮他们一把吧?”

红毛敷衍:“……帮吧。”

无依无靠?这小子什么时候还学会拽成语了??

“其实我觉得——”

黄毛不小心入戏了,还想再叨叨两句。

前奏铺垫这么长干嘛?

知不知道这是个快节奏时代啊??

红毛伸手一指:“那里好像有个人。”

“啊,真的吗?那我们赶快去看看!”

俩人啪嗒啪嗒踩着水过去,象征性推了推娇贵值钱的祁祖宗:“哥们,哥们,你怎么样?还好吗?”

祁越昏昏沉沉地掀起眼皮,从嘶哑的喉咙里吐出一个字:“滚。”

到了这个时候还拽得二五八万。

完全没有落魄小狗的自觉。

黄毛不为所动,雷打不动且尽职尽责地念着台词:“哥,你怎么伤成这样?你是一个人吗?”

红毛努力扯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哥们一个人啊,别客气,需要帮忙尽管说,我们俩特乐于助人。”

祁越:“滚。”

这回眼神里煞气都快凝聚成实体,简直吓死个人。

红毛暗戳戳提醒黄毛注意安全。

黄毛还胆大包天地想背伤患起来。

两个哔哔(文明和谐)

要不是之前打得精疲力竭,祁越必定分分钟站起来,砍死这两个打扰他清净的脑残弱智傻比。

反正林秋葵不在了。

以后没人管他。

他想杀谁就杀谁,看到谁就杀谁。

正当祁越如此愤世嫉俗地想着,满脑子填满旺盛又迫切的杀戮欲望时,一股剧烈的空洞感降临。

身体的温度、力量迅速弃他而去。

心跳变得缓慢。

眼神渐渐涣散。

谁都没想到他的第三次假死期会在这时发作。

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也许这一次。

他真的会死掉。

截止意识消失的前一刻,他挪动眼珠,视线越过两条假惺惺黄鼠狼,满目扭曲朦胧的影子飘飘荡荡。

里面到底没有一个林秋葵。

本来想在死前看一看的。

最后也没有看到。

他只能失落地闭上眼睛,沉沉死去。

接着习以为常地做起噩梦。

白色的发,红色的雪。

光影怪诞的餐厅,嘴巴大张的女人。

训诫所。

地下室。

包括动物园。

漫漫人生中一切糟糕丑恶的事循环播放,他都看多了,看烦了。不料这次增加了那句‘我不爱你’。

我不爱你了。

从今往后都不爱你。

从现在开始就不爱你。

不爱你。

不爱。

祁越以为自己多听几遍就会慢慢习惯的。

可没想到,就算是在梦里,他被冰冷的海水淹没,身体往下坠落,耳边重复了成千上万遍同样的话。

居然还是觉得很痛。

头痛。

折掉的手指痛。

不再跳动的心脏也痛。

到处都好痛。

狭小的面包车后排座上,他卷着身体,轻微地,痛苦地抽搐着,仿佛快要诈尸,又快彻底死去的水鬼。

旋即,梦的方向转变了。

好像突然有人抱住他的身体,给他盖上被子。

有人擦干他的头发,抚摸他的脸。

柔软的指腹轻轻按压太阳穴。

那个人身上有种熟悉而好闻的味道。

是企鹅。

没错,就是她。

她又回来了。

她肯过来找他。

祁越忽地升起一股期待,一种思念。

迫不及待地打破梦境,以最快的速度挣脱假死期,想要见她。

然而——

睁开眼,车外的雨停了,马路湿着。

他左右看了看,发觉自己躺在一辆陌生的、狭窄的、臭烘烘的面包车里,身边并没有林秋葵。

这似乎还是第一次。

他伤痕累累地从幻象中醒来。

林秋葵却不在。

落进他的眼里。

往下蜿蜒出一道漂亮的水痕。

“他走了!太好了!”

“邱队!你没事吧?”

祁越嗤笑出声,皮肤下喉咙起伏滚动。

沙,沙沙。

看着就像哭了。

但祁越是从来不哭的。

原本就没有爱。

正当一干围观群众困惑着话题,是如何从杀不杀跳转到爱不爱之时。

他倏地松了手。

没有理睬任何人,没有留下任何话。甚至没再看曾经心爱的企鹅一眼,转瞬消失在茫茫的雨幕之中。

“是。”林秋葵微微垂眸看他,目光沉静得近乎漠然:“从今往后,从现在开始,都不会爱你了。”

“……”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树影幢幢摇曳,夜风呜呜咆哮。

说不爱就不爱。

原来爱就是这种可以随便丢出去收回来的破烂玩意?

无论经历什么事,他都不哭,仅仅用一种颇为古怪的腔调,咬字,低哑地重复了一遍:“……不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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