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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好看,但想换个老板

1. 第 1 章

铸铁门悍然不破,但半埋入底下的夯土墙体被炸得开裂,墙体破坏后无法支撑铸铁门的重量,铁门向下压去,入口顷刻间坍塌成废墟。

刚刚光渡还敲不开的门,如今已大敞四开。

光渡顶着那副温顺又柔和的皮囊,穿过空中漂浮的烟与沙,踏过暗火未熄的断墙。

光渡前来地牢时,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他面前的是一扇铸铁重门,已在门外站了好一会。

却无人前来应门。

光渡走到了他的身边。

守卫恐惧地不敢抬头,只看到光渡的长靴,落在他脸边咫尺的瓦砾上。

“大人……饶命!”守卫崩溃道,“是虚统领吩咐小的这样做,小的也做不了主……”

他的话顿住了。

因为光渡的靴子从他眼前离开,光渡没有踢他,没有杀他,甚至什么都没对他做。

光渡只是单纯的经过了他身边,不停留,也不曾瞧过地面的尘埃。

他提着衣袍,摆迈过了一具焦黑的尸体,平静地一步步走下通往地牢的阶梯。

越往下行,越是阴寒。

在这种终年不透风又不见光的地底,连空气中都带着污浊的腥气。

深入地牢后,道路错综复杂,若没有狱卒带领,常人极容易在此迷失方向。

可光渡却一直走得极稳,在每一个机关、拐口处都能毫不犹豫做出选择。

他对这里每一处布置都异常熟悉。

“怎么了!?上面发生了什么事?”地牢深处的狱卒也听到了巨响,正跑上去确认情况时,却迎面撞上了正在下来的光渡。

光渡乌黑的长发上,有一层薄薄的尘,这是烟火留在他身上的痕迹。

在烛灯的照耀下,他的乌发不因沾染尘埃而显脏,反而多了一份奇异的光晕,宛若一支狼毫笔在纯黑色的边缘描上一层金粉,纯粹而无害。

他没在笑,但眼神却温和,走下来的速度不紧不慢,姿势透露出与此地格格不入的优雅。

即使狱卒知道光渡来者不善,可是突然看到他这样出现,也是被晃得一个失神。

下一刻,光渡身上的味道,让狱卒很快清醒过来。

狱卒精熟各种酷刑,自然分辨得出……这是皮肉烧焦的味道。

再联想到刚刚地牢入口的巨响,狱卒心里当即“咯噔”一下,连呼不妙。

脸上却偏偏堆出一个恭敬又客套的笑。

“光渡大人!诶,光渡大人驾临此地,这可真是稀罕事!”狱卒向躲在暗处的同僚使个眼色,那狱卒同僚没与光渡打照面,从另一条侧路快速跑了。

而这个狱卒自己却赔着笑,动作十分恭敬,“敢问光渡大人这次可是奉旨前来?要提审哪个犯人?光渡大人只和我们虚统领交代一声就好,小的们肯定给大人办得妥妥当当的,哪用得着大人屈尊降贵到这种腌臜地方来呢?”

光渡神色友善,“屈尊降贵?言重了,我倒是当不起这样尊贵的说法。”

“……再说这个地方,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不是么?”

狱卒不怕光渡横眉冷对。

光渡这样的文雅温和,只会叫他背脊发凉。

关于这位光渡大人,朝野上下有着许多传闻,其中的风风雨雨,他一个远在朝廷之外的小小狱卒或许难以分辨。

但光渡大人从何处出身,又怎么成为了从这座地牢里第一个活着出去的人……他们整个地牢的人,却是不敢不知道的。

光渡礼貌询问:“你看,你是这样让开呢,还是想再拦一拦?”

狱卒犹豫了不过片刻,就点头哈腰,做出了退开的姿态。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只知道现在再拦,他现在就要死了,这人他拦不住,也不敢拦。

光渡摊开手掌,“最底下那间,钥匙。”

从狱卒手里接过了那把钥匙后,光渡熟门熟路地继续向下走。如果旁人不故意作对,光渡不会去主动为难任何人。

光渡一路来到了地牢最深处,才停下脚步。

他从石壁上的灯台上,拿下一根燃着的蜡烛,对跟在自己身后的侍卫张四道:“我自己进去,你在外面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张四有些犹豫,皱了下眉。

“不用跟着我。”光渡抢在他开口之前,“若皇上问起,你照实说便是,我会和陛下亲自解释,所以,一会无论外面谁来,都请你为我挡上片刻。”

光渡手中的半截蜡烛,在昏黑的空间里映亮他半边侧脸的眉目,他神色语气皆是淡淡的,但眼光却认真。

他这样沉默地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很难叫人移开目光。

“张四,我可以相信你么?”

张四的眼光,只在光渡脸上停留一瞬,片刻后,就移开了双目。

在阴沉昏暗的狭窄通道里,身材高大的侍卫沉默片刻,终究是点了头。

光渡轻轻拍了拍他抱着剑的手臂,“谢谢。”

牢房的钥匙插-入锁孔,严丝合缝。

光渡打开了这扇牢门,走入了这座藏得最深的囚牢。

这一道门,分割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一走进去,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是最深处的地牢,这里没有风,没有声音,却有着刺骨寒意,和陈旧腐败的血气。

只有光渡手中的半截蜡烛,带来了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牢房的深处,有个被吊在架子上的人。

受刑的人,是个刚过十七岁的少年。

少年一身衣服肮脏,双手指节肿胀青紫,小腿也不自然地扭曲着。

显然他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已经受尽酷刑。

他身上穿着辨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服,那是干涸后发黑的血污,连着头发都结成一缕缕的,沉腐而肮脏。

光渡目光落在他微弱起伏的胸膛。

至少,现在,人还没死。

光渡轻声唤道:“都啰耶?”

“都啰”为夏州左近一支蕃部的姓氏,都啰家男儿皆在军中,这个少年更是自十四岁就跟在长兄身边,兄弟俩一起加入了西北部的西风军。

他被吊在这里,受到了这样的酷刑折磨,不是因为他本人做错了任何事。

只因为他跟错了主子。

光渡看了他片刻,“还有意识么?听得见我的话么?”

少年没有反应。

光渡拖来角落里一张肮脏的杌凳,从燃烧的那端倒出烛泪,糊住蜡烛底端,将蜡烛立在凳面上,然后将提了一路的盒子,放在了杌凳旁。

“都啰耶,你被抓进来已有五日,至今仍然只字不招。你为了……李元阙死在这里,值得么?”

提到“李元阙”三个字,都啰耶小将军的头,终于微弱动了动。

他虚弱地嘲讽道:“呵,哈……咳咳,皇帝的狗,你们,还想玩点什么脏的烂的?”

都啰耶垂着头,呼吸的声音很重,发出的声音奇怪,像是冬日里烧着火的风匣。

他受伤不轻,但依旧嘴硬。

光渡走到刑架前。

都啰耶余光看着光渡不断靠近,以为自己这顿打,是逃不掉了。

但光渡只是展开双臂,双手环过他的身后。

一阵清爽雪风的气息扑面而来,冲散了萦绕鼻间的血腥气味。

刑架的扣环被光渡一个个打开,都啰耶整个人被放了下来。

都啰耶愣住了。

但是都啰耶伤的太重,他甚至无法靠自己的双脚在地面站稳——于是光渡稳稳地架住了他,将他半举半抱着弄了下来,一点点带着人接近烛火的方向。

光渡毫不介意自己干净的衣服,被都啰耶身上的血污弄脏。

可都啰耶毫不领情,即使虚弱到自己站不住,也不愿对着敌人露出好脸色,“滚开,我不用你来假惺惺的卖好!”

光渡只静静的听,任由都啰耶侮辱着夏国的皇帝,没有制止他这番大逆不道的话。

“那个连骑马打仗都不会的废物皇帝,只会玩这么下

门里有人。

“喂,你听见门外有声音吗?”

他轻声道:“炸开。”

一声巨响掀起滚滚浓烟,响彻戈壁黄沙。

但他站立的姿态,却没有丝毫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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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能有什么东西,嘿!这个时候,大概也只有老鼠来挠门吧?”

“除了虚统领和皇上,管他来得是什么玩意儿,都得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他身上也有着一种戈壁黄沙上少见的书卷气,不是西夏男儿骄勇善战的身姿,反而能看出几分大宋文客的清雅矜贵,不合群,却又清晰辨认出的不同。

光渡一声轻叹:“张四。”

一位黑衣侍卫,在光渡身后应声站定,无声等待着光渡的命令。

光渡姿态闲适,神色自始至终都很温和。

他们不仅无视了门外的光渡,连自己就在里面的事实,甚至都不屑于掩饰一二。

光渡站在外面,遇此冷待,却毫无恼怒之色。

刚刚还在门内谈笑风生的守卫,如今死的死,伤的伤。

其中有一个伤得最轻,他看到光渡走过来,吓得浑身发抖,手脚并用向远处爬去。

今日西北有风,风中有从腾古拉沙漠吹来的浮沙。

风裹挟黄沙,将光渡束起的发吹得有些乱了。

隔着厚重的铁门,另一端放肆的大笑声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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