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个声音
这一对孪生姐妹向苏忱微微躬身，然后转身离去，苏忱呆呆地看着她们的背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直到躺在床上，苏忱都无法集中精神，虽然从遇见堂主胡桃到入职往生堂时间很快，他怎么都无法想象胡桃口中传承了几千年的往生堂竟是如此颓势。
他怎么一点都没从胡桃的眼中或表情上看到一丝一毫呢？这个秘密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无从知晓。
经过一番自我介绍苏忱才知道这两人是孪生姐妹，都是从小就生活在往生堂，并且早就开始工作了。
一个的代号叫“摆渡人”，另一个的代号则是“引路人”。至于她们的真名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即使谁是姐姐谁是妹妹这个简单的问题她们都拒绝回答。
在璃月，尤其是往生堂，一切都讲究个忌讳。有的话绝对不能说，有些事也绝对不能做，否则就会沾染些“因果”。
换上胡桃为他准备的执事服，黑褂黑裤居然尺码正好，苏忱静悄悄地走出房门，然后穿过长廊一步一步滑下楼梯。
这个点连往生堂都关门歇业了——往生堂只开午夜后两小时的店，大门紧闭黑灯瞎火，只有祠堂那边还是灯火通明的。
苏忱小心翼翼地溜过去。
“你还没睡呀？”胡桃蹲坐在一张供桌前，供桌后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的黑木牌位，她正仰头望着那些牌位，不知望了多久。
才潜伏就被发现，苏忱有些尴尬，只好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堂主。”苏忱小心翼翼看着她的侧脸，这个时候他发现胡桃一点都不活泼了。
那张俏丽的脸庞现在肃穆又有些灰暗，胡桃双眼无神，茫然又困惑地望着那些牌位。
“这些就是我们往生堂的历任堂主，最早的那位还曾经在岩王帝君驾前做事，他也是初代的天玑星。”胡桃声音很轻柔，或者说是柔弱无力。
她抱着膝盖，偏了偏头。
“最后一位是我的父亲，他接任我爷爷的堂主之位几年后也过世了，然后我就成了堂主，”她说，“将来等我卸任了，我的排位也会被放在这里。”
苏忱说不出话来，他现在的心紧巴巴的，就好像被一只手给攥着，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小忱忱，”胡桃斜睨着他，“彼岸是存在的，彼岸也不是空的，他们都在说谎，我曾经看到过那边，我没骗你。”她就像一个在向小伙伴分享秘密的小孩子。
“你都听到了？”苏忱问。
“嗯，”胡桃转了回去，继续望着那些牌位，“怎么可能听不见？这里这么空，又这么安静，我连家里有几只蚂蚁在打架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说——”
“你年轻火旺，可千万别偷偷做一些奇怪的事，”胡桃又看了过来，脸上满是坏笑，“别忘了我可是都听得见的哦~”
“才不会！”苏忱老脸一红。
“开玩笑开玩笑……”胡桃声音越来越小，很没精神的样子。
苏忱实在忍受不了这份寂静，他想随便找点事跟胡桃聊一聊，好让这里不这么安静。
“对了堂主，我听说那些大户人家肯出大价钱办往生仪式，虽说他们乱加条件很不合适……”苏忱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谨慎地开口，“可如果接了，咱们往生堂的经营也不至于会这么艰难。”
“难道连你也是这么想的？”胡桃看他的眼神冷了下来。
“不是不是！”苏忱连忙摆手，“我这不是初来乍到嘛，还有很多事不懂，所以才需要堂主你指教指教。”
“所以的环节就只是一个形式而已，不管他们加多少我这边都没问题。”胡桃说。
“那……”苏忱挠挠头。
“还记得刚才见面那一阵子我告诉过你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是什么吗？”胡桃略一挑眉，“心意，心意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种种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末节。”
“那些人哪有半点心意可言？对逝者毫无半点尊重，全是在演戏给活人看！我看一眼就觉得恶心，更何况还要陪着他们演？”胡桃冷冷地说，“如果我接了那种生意，那我这往生堂几千年的坚守何在？仅仅为了几个臭钱就昧着良心去装乖卖丑，这样的往生堂就这样垮掉也一点都不可惜。”
“他们……”胡桃有些哽咽，她看着最后的那两个牌位，“他们也不会希望我为了往生堂能苟延残喘去那样做的。”
“我都懂我都懂，”苏忱一见胡桃泪眼涟涟顿时就慌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呀堂——”
“我当然知道！”胡桃一记手刀劈在苏忱头上，抹了抹眼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而且本堂主是正儿八经的小美女！”
苏忱这才轻松地笑了。
“哎呀呀小忱忱，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样一手，看来我可得小心了，”胡桃向旁边挪了几步，警惕地盯着苏忱，“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想以下犯上泡我！”
“才怪！”苏忱怒了。
不过……他看着这个年轻漂亮又元气满满的女孩，心想以下犯上这条路线似乎并无不可？
“别想了，不可能的。”毫不留情的打击随之而来。
“堂主你不要这么打击人好不好？”苏忱无奈地说。
“啊？你在说什么啊？”胡桃有点纳闷，“我刚才又说了什么吗？”
“你没有……”苏忱闭上了嘴，刚才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那声音并不在外部环境中，而是直接出现在的他的脑海中。
“才过不到一天就把我给忘了你也是可以，呵呵，渣男！”
摆渡人与引路人按照俗成规定，就是连接生与死的媒介，在往生仪式这一过程中，她们的工作内容不说是最重要，也是最危险。因为她们离“彼岸”最近，所以最容易被那边的东西缠上。
虽说听起来有些荒谬不经推敲，但这种事向来都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
“我们是被老堂主收养的，我们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其他的亲戚总忌讳说是我们克死了父母，互相推诿，谁都不想收留我们，”摆渡人苦笑，“因此往生堂对我们来说就像家一样，我们也是对它有很深的感情的，所以我们才会留到现在都没有走，我们也想——”
“陪它走过最后一程。”
苏忱完全沉默了。
苏忱半推半就地被胡桃指使的两名女子拖进了往生堂。
往生堂包吃包住，苏忱的房间就在二楼，这条长廊两侧都是像他住的这样的卧室，可都空荡荡的，看起来已经人去屋空很久了，导致这里气氛十分冷清。
“这些房间都没有人住吗？”苏忱好奇地问这两个人。
“所以胡桃堂主就把他们通通拒绝掉了，即使他们出的是一个很高很高的价钱，这让某些员工非常不理解，于是又导致了一波人员的出走，”引路人微微摇头，“其实我觉得他们走了也好。”
“虽你才入职，我这么说很不合适，但苏忱，”引路人朝楼梯方向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我觉得你应该该早些谋划着另谋出路了，留在这里并不是长久之计。”
摆渡人也神情沉重地点点头。
“我……你们不是从小就在这里了吗？”苏忱有些莫名的难过，“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为什么？”苏忱诧异，“你不是说了这往生堂是独一无二的吗？那照这么说在这个行业里应该没有竞争对手才对吧！大家如果有家人逝去不都是该找到这里来吗？生意怎么会难做？”
“是这个道理不假，可问题是现在如果有谁逝世，已经罕有愿意破费请我们去举办往生仪式的家属了，他们更愿意自行简单办理个丧事，”摆渡人笑容有点尴尬，“当然某些豪富之家为了门面也会来请我们，但他们大多是为了讲排场来夸耀他们的财富，经常对我们的工作横加干涉，强行加上一些既奢侈又没必要的环节……”
在那个女孩柔弱肩膀上压着的是什么呢？这个问题突然浮现心间，苏忱怅然。
反正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一夜不睡对年轻人来说也不算什么，他翻身起床。
苏忱微微愕然。
“而生意不好做的最根本原因是从至东国那边传过来的新思想，就是人死后并没有所谓的鬼魂，所谓的彼岸根本空空如也，也不会有逝去的亲人不舍回顾他们，”摆渡人说，“这个说法已经流行了好几十年了，在我们小时候就有人跑到往生堂来骂我们厚颜无耻，居然在死人身上赚钱。”
“他们已经离开很久了，往生堂虽是老字号并且也是整个璃月的独一无二，但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从上一任堂主开始就向七星大人开始申请补贴……”摆渡人和引路人对视一眼，轻叹，“人毕竟是逐利的，再对工作有热情，如果连养家糊口都难就是两说了，更何况还是这种特殊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