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阴晴不定
沈若华步子一顿，“彭姨娘这是要去哪儿？”
金氏笑道：“若华啊，昨儿你二叔听说彭姨娘有喜，让我今日带了些补品给彭姨娘送来，正巧听说彭姨娘想找大嫂说些事儿，就陪着她想去沉月阁走一遭，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沈若华目光略过金氏，停在彭姨娘的脸上，她勾起嘴角缓缓道：“姨娘若是想找母亲添置东西，那就不必去了。这些日子母亲身子不适得了风寒，还在病中。昨晚找了大夫，说母亲的身子要静养，这阵子府上的中馈由我代理，姨娘若是缺什么，命人往惊蛰楼报就好。”
霍孤背手立在她侧前不远，见她落座许久不动，也并未催促。
沈若华深吸了一口气，附在琴上的指尖微微用力。半晌后，她默然起身，对上霍孤的眼，“我弹不出。”
霍孤轻笑了声，“本王听太后说，沈家小姐记忆出众，曾在宫宴上听琴女奏曲一遍就能重奏，方才沈小姐一直看着本王弹琴，显然也是记得琴曲，为何弹不出？”
金氏则是满脸的不悦，“大嫂病了……怎么也不说声，若华啊，你才多大，掌管府内中馈可吃力么？若有什么不懂的，可来找二婶询问，切不要自作主张啊。”
金氏比杨氏早嫁来一年，老夫人虽对她不喜爱，可也给了她掌管家中中馈的体面，奈何金氏没读过书，见识又短浅，根本不懂得掌管中馈，把府上的进出账算得一塌糊涂。
由着她管了几个月，府上的账本就出了一大堆的问题，还有不少漏洞，老夫人差人一查，才知道是金氏捣鬼，自那以后，老夫人就把持了家里的中馈，一点不肯让金氏碰，直到杨氏嫁来，老夫人才放了权。
大抵金氏不满杨氏，也有这点意思在里头。
沈若华瞥了金氏一眼，似笑非笑道：“恐怕就算我肯，祖母她……也是不愿的吧。”
金氏双唇一抿，眼神顿时就沉了下去，沈若华由她瞪着，也不躲闪，目光单纯又直接，恍若方才的话就是无心之说。
金氏气得甩了袖子，“算了算了，既然大嫂病了，那就不去打搅大嫂清净了，彭姨娘，你好好休养着，我就先走了。”金氏转过身气冲冲的走开了。
彭氏欠了欠身，温声说道：“那妾身也先回去了。”
“姨娘留步。”
沈若华走上前，双手在她尚且平缓的腹部滑了滑，“姨娘有什么想要的，直接请人去惊蛰楼知会一声，不劳烦姨娘跑这一趟，这大冬天的，地上难免湿滑，姨娘可千万要小心。”
彭氏被她碰的身子一抖，下意识退了一步，诚惶诚恐的颔首道谢，“多谢大小姐提醒，妾身定会小心。”
“回去吧，路上慢些走。”沈若华偏头笑着目送彭氏离开，嘴角的笑容渐渐拉平。
蒹葭抱着琴等了片刻，见沈若华还没要走的意思，不由凑上前唤了她一声。
沈若华收回目光，二人沿着小径继续往惊蛰楼去，行至府上的后花园，听闻一道女声
“长姐！”
“我并非不记得曲子，只是此曲所表之意，我弹不出。王爷琴技精湛，将曲子意境弹到极致，若是由我来弹，非但弹不出琴意，反而会毁了此曲。”沈若华说完，第一眼看的就是霍孤的反应。
霍孤垂首笑了，左手搭上右手手腕摩挲了片刻，面露赞许的看她，“太后的眼光向来不俗，本王倒是受教了。昨日太后还与本王打赌，就看你这遭是弹还是不弹，你倒是没叫太后失望，是个聪明人。”
偏偏她前世这时犯了大错，仍在闭门思过，才对此事没有深刻的印象。否则她在皇后宫中，绝不会上去弹奏那琴，导致现在她进退两难，还不知那阴晴不定的男人，明日又要如何折腾她。
沈若华心情不虞的回到侍郎府，在回院的小路上，迎面遇上了彭姨娘和金氏。
管家吩咐人将琴裹了起来，送沈若华出了府。
沈若华舌尖抵了抵牙床，提步走了上去，在他方才所坐之地落座，指尖附上琴弦。
泰而不骄，沉着镇定，不矜不伐，单是这几点，便已甩了那公孙婉几条街。今日这般场景，若是搁在公孙婉面前，恐怕就是截然相反的局面，这也是为何，她不配弹奏这曲。
“曲谱你已明了，那今日就到此结束。”霍孤抚了抚腕口，“这琴，你便带回去，明日来时，将曲子完完整整给本王弹出来，曲意不足无妨，只要你完完整整弹出即可。”
“本王可从不弹《凤求凰》那类缠绵悱恻拖拉敷衍的情爱曲子。”霍孤讽刺的笑了笑，“你用绿绮弹奏将军令，那是对本王、和东岳上万将士的侮辱。”
轿夫抬轿离开后，沈若华紧绷的神经才算是松散了下来，她揉着额，目光落在边上的古琴上。直到听霍孤弹了将军令，沈若华才明白自己包揽了什么重大任务。怪不得人人都说女子弹不出这类曲子，委实不错。
无法感同身受，又怎能弹得出这气势满满的战曲。
沈若华嗤笑了声，前世大漠使臣上交降书的宴席之上，弹奏曲子的人仍是荣亲王霍孤，想必是太后没有挑到心仪之人，才不得不让霍孤亲自来弹。
他抬首对上沈若华的双目，“若是有一丝一毫的损坏，本王就要你，给这琴陪葬，可懂？”
沈若华颦眉，“王爷若是担心，我可用自己的琴弹。绿绮在音色上虽不比号钟雄厚，可也是名琴之一。”
彭姨娘面色一僵，“夫人、夫人昨日不还好好的？”
“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谁能想到母亲突然就病倒了呢。”沈若华笑得真切，一点不像是扯谎的样子，可彭氏自己心里清楚，杨氏分明就是故意装病躲她，彭氏袖下的手攥紧了帕子。
沈若华张了张嘴，到底是哑口无言，缓缓应了声是。
霍孤显然看不上她，做完的该做的事，便不再理会她，径直离开了厢房。
霍孤漫步上前，指尖拂过琴面，嘴角的笑未入眼底，“这琴名为号钟，乃是太后赠予本王的寿诞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