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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塔

第五章

还是机敏的荣子手快,捡起了那朵山茶花。我想这朵花可能是秋子留给我的纪

念物,不能被荣子抢去,就跑过去伸手去夺,但一个空当,还是稀里糊涂地让荣子

抢了先。

神秘的咒语

秋子本来说要教给我们时钟的转动方法,现在却不知去向,舅舅很失望,但好

不容易来这里一趟,于是就打算到钟楼宅院去看看。那天早上,舅舅、荣子和我分

要提醒我取这把钥匙,才故意放了一朵山茶花,可惜这把钥匙已落到了荣子手里。

我当然去和她抢钥匙,但荣子这家伙早把钥匙藏了起来,噘起嘴气我,让我毫

无办法。

接下来,舅舅和我登上楼梯,来到了钟楼的机械室里。细细一看,整个机械室

被铁板覆盖着,到底该动哪里,怎样上发条,钟怎么转动,我们全都搞不懂。这回

更觉得秋子不在是多么遗憾。都是惹事生非的荣子搞成这样,我的气头又上来了。

正在这时,从下面的房间传来了荣子的高声尖叫。

“快下来呀,我发现了奇怪的东西。快!快!”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赶紧跑下去。原来,大概荣子想试试钥匙,四处

捅了捅,没想到在床边的墙壁上打开了一个四方形的小洞。表面是个像秘密金库一

样的暗门。

洞里除了一本厚厚的洋书之外,什么都没有。取出来一看,原来是一本19世纪

初期印刷的古老的英文版圣经。书的皮革封面虽然很破旧,但上面并没有堆积多少

灰尘,也许这本书最近还被人动过。

这本圣经或许是英国技师送给渡海屋市郎兵卫的吧。掀开来一看,在圣经的扉

页上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毛笔字,还是英文。可不像是出自英国人之手,也许渡海

屋懂一些英文,是他写的。

上面的英文写得很生疏,辨认起来颇费工夫。开头的标题是“秘密咒语”几个

字,这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于是,我和舅舅一起边读边猜,终于搞清了大体的意思。

世间平静下来,我的子孙就该取出财宝。等待钟鸣,等待绿动,先向

上登,再向下走。那里有神秘的迷路,详情见图。

“舅舅,这是在暗示传说中的藏宝地呀。也许这是渡海屋给他的子孙留下的文

字,传说不是假的!”

“也许吧。不过,我可不是贪图财宝才买这房子的。不要大吵大叫好像贪图财

宝似的。而且你看这些暧昧的文字,根本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什么钟呜绿动,向上

登向下走,全是些谜语,说不定是谁搞的恶作剧。”

舅舅是非常现实、理智的人,他不会轻信这些童话故事般的语句。

“但我觉得未必不可信。你看这里写着‘详情见图’,只要我们能找到地图,

或许就可以判断它是不是真的。”

我可不像舅舅那样平平谈谈看待这件事。到底藏宝图在哪里呢?我一页页地翻

书,又把书倒过来抖了抖,忽然从书中摔出一张纸,忽悠忽悠飘落在床上。

“啊,就是它,这是张图。”

我慌忙上前捡起来。打开一看,那上面画着很多纵横的线条,果然像是一张图,

这无疑就是迷宫路线的示意图了。但我仔细一看,遗憾的是图并没有画完。也许是

渡海屋绘到一半时,陷入迷官中走不出来,留下了未完成的遗作。

“看看,这除了是小孩子胡乱画的骗人东西还能是什么。不要太贪婪了。”

舅舅斥责我,但我还是不死心。

“不,我要仔细研究一下,就请舅舅先替我保管它,说不定什么时候谜底就会

揭开的。”

于是,我把圣经和示意图交给舅舅保管,只可惜那把铜钥匙被荣子藏起来,就

是不肯给我。她还眼里放光,神秘兮兮地对我说:

“这把钥匙肯定会有用的,阿光,你可要记好哟。”

“对了,肯定是这么回事。”

她好像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自问自答地点点头,把我拉到角落里,在我耳边

低声说:

“这回我可知道野末秋子的企图了。她给老太婆当佣人时,盗走了这本圣经和

地图,想把财宝占为己有,所以她才会这么清楚这里的情况。不过现在房子让舅舅

买下来了,她就不能随便到这里来了。于是她就想和新主人一家套近乎,物色个同

伙。阿光,你可要当心,可别上了大当。”

荣子的嫉妒心让她这样胡乱猜疑,但她脑子反应倒是很快。我也没有十足的把

握来否定她的猜疑。年纪轻轻的女子,孤身一人跑到传说中的幽灵房间,仅此一点

就让人觉得有些怪异。况且,秋子还说她有什么使命,也许她的使命就是要盗出财

宝,她去参拜和田银子的坟墓,也许是去祈祷让她平安达到目的。

但是,美若天使的秋子难道是这样用心险恶的女人?我不相信,我无法相信,

这绝不可能。但是各种情形似乎都在证实荣子的猜疑,我越想越糊涂,心里闷闷不

乐。终于,看房结束了,我们乘人力车回到了旅馆。下午,我们乘火车返回了长崎

市。那一整天我都像哑了一样沉默不语。

大魔术

回到长崎之后,舅舅聘请了专门的技师,开始维修。然而就在工程尚未

完成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让我不可不写的大变故。

事情是由一封请来引起的。发请柬的是一位名叫轻泽的富翁,住在长崎市北郊。

轻泽继承了祖先的大笔遗产,又在公司里担任董事,生活富足,无忧无虑。他

有很多爱好,听说最近他又对西洋戏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花高价买了许多魔术表

演的道具。表演技艺练得差不多了,于是就要举行一场西洋大魔术的表演,还张扬

地向亲朋好友们分发请柬。

舅舅对戏法之类的东西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如果要是请柬上没有那几行字,他

是绝对不会出席的,但是请来上却附有这样的内容:

“当晚特邀闺秀作家野末秋子小姐出席,秋子小姐将登台献艺,弹奏钢琴。欢

迎阁下光临。”

看到这些,舅舅和我当然不会拒绝了。

“这么说秋子还是个家呢,你不知道吗?”

舅舅面露喜色。

“我可真的不知道。知名的女作家中好像没有她的名字。”

秋子是家,让我很意外。后来我才知道,其实秋子并非家,说她是女

评论家更合适。最近,东京一家著名的出版社刚刚出版了她的一本随笔集,名叫

《上海》,凭此书她在文坛上崭露头角。她曾在上海待过一段时间,此书便是根据

她的亲身经历著述而成。

总之,我们接受了轻泽家的邀请。或许是要监视我们吧,荣子也提出一同去参

加。

到了那天晚上,我们三人乘人力车前往。来到离轻泽家不远的地方时,却突然

被警察挡住了去路。出事了。

“马戏团的老虎冲破铁笼跑了出来,好像是跑到对面的山上去了,现在我们正

搜山围捕。如果你们要是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为安全起见,还是请回吧。”

警察来到我们的车前,好心地提醒我们注意安全。四下一看,街上确实已行人

稀少,青年团员和消防队员们正手持棍棒和猎枪,忙忙碌碌如临大敌。

我们在车上商议了一下,觉得都已经来到轻泽家眼皮子底下了,就此返回实在

遗憾,最终决定还是去一趟。

要是普通的邀请,我们肯定毫无异议回去了,这回是野末秋子的魅力,才让我

们这么勇敢。我甚至幻想万一秋子有什么不测,我就会像中世纪的骑士一样,来个

英雄救美。

于是,我们以有万分紧急的事情为由,拒绝了警察的好意,继续驱车前行。不

多久,就来到轻泽家的大门前。

这是一座木结构的西洋建筑,外墙整个漆成绿色。它建于明治中期,是一位英

国商人的府第。他回国时,轻泽从其手中买下了这栋建筑。它的内部结构完全是一

种日本式房屋所感觉不到的西洋风格,怪人轻泽引以为傲。

一位身着洋装、十分摩登的女佣把我们领进了大门旁边的接待室,轻泽夫人出

来迎接我们。

“啊,欢迎欢迎。刚好大魔术马上就要开演了,请赶快人场吧。”

夫人待客总是那么快活热情。

“夫人,路上听说出了件大事,这附近有个马戏团在演出,团里的老虎跑了出

来。”

舅舅省去寒暄,急忙向她报告了听到的严重情况。

“嗯,我们也已经接到了通知,但是主人害怕惊扰了客人,所以还没有跟大家

讲。不过,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枪具室的**全部都已子弹上膛了。”

“那就好。演出没结束前,还是不要向大家讲明的好。”

舅舅对主人的用意表示了赞同。提到枪具室,其实这也是轻泽的一大爱好,他

花重金买来各式各样名贵的猎枪,专辟一室收藏,冠名枪具室。

随后,夫人带领我们走进了表演魔术的大厅。刚找到座位,屋里的电灯就立刻

全熄灭了,变得漆黑一团。夫人向我们小声解释:

“现在表演就要开始了,待会儿舞台上会出现一位美人,你们可别吃惊哟。”

轻泽到底想让大家看什么呢,我往舞台上一看,只见舞台的正面出现了一幅小

小的幻灯片。上面是一个一尺来高的倡人一样的活人的身影。由于太小看不清脸,

但还是能分辨出是位身着晚礼服的年轻女子。

不可思议的是,那女人的身影在一点一点不断变大,二尺、三尺,眼看着在伸

长。一会儿工夫她就变得和常人一般大小,面对台下的客人微笑致意。啊,原来是

她。我差一点就要叫出声来。是秋子,野末秋子。我感觉就像一整年都没有见到她

一样,没想到在这魔术的舞台又再次相遇。

与前几天朴素的和服不同,秋子今晚一身洋装,依然那么光艳照人。其美丽绝

非俗气的女优之美,而是那种社交场中贵妇人的典雅之美。不过,只有一处不太协

调,今晚她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只镶嵌珍珠的手镯,有和服腰带那么宽,和她的

装束很不相配。

轻泽的所谓大魔术,看来也不是什么稀罕的戏法。像幻灯变活人这一套,是很

早就有的魔术。不过作为业余爱好来说,能练到这个程度,技艺也是相当不错了,

而且有秋子这么一个绝色美人站在舞台上,观众席上的喝彩声顿时响成一片。

在大家为表演喝彩的时候,电灯重又亮起来,舞台上霎时亮如白昼。这时,秋

子向观众深施一礼,来到舞台右侧的大钢琴前坐下,轻轻弹奏起肖邦的小夜曲。

我虽不懂音乐,但还是能听出秋子弹的是一首很难的曲子。她高超的演奏技巧

令在座的客人全都如痴如醉。啊,秋子是多么才华横溢啊!不仅是文章,你看她的

钢琴演奏技艺也是如此娴熟,真是多才多艺。也难怪我对她的爱怜之情令我陶醉了。

一曲终了,热烈地喝彩声又比刚才表演魔术时多出一倍,经久不息。客人们不

停地鼓掌,很明显是请她再弹奏一曲。秋子略带羞涩,含笑再次登台,弹了一首轻

快的曲子才谢幕。掌声又似潮水般涌起,席间充满了对这位才女的溢美之辞。

等气氛稍稍平静下来的时候,秋子看到了我们,急忙向我们跑过来。舅舅要赞

扬秋子的才气,她却抢先说:

“那天真是太抱歉了,我的同伴突然急着催我走,因此没来得及跟你们道别。

还有,今晚又在这里丢丑,让你们见笑了……”

秋子礼貌地问候我们。荣子这时又从一旁插嘴说;

“啊,演出太精彩了。不说钢琴,魔术简直令我佩服极了。你是怎么装得那么

巧妙的呢?”

她真是一刻不停地惹事。荣子肯定是怀着这坏心眼才跟我们来的。“装”这样

的用词,明摆着不是要挑战吗。

但是,秋子并没有介意,而是不露声色地回答:

“这家主人变魔术的手段高明,很内行。所以不是我装出来的,而是幻灯装置

把我变得如此巧妙。”

然而,荣子却充满了敌意,并不罢休。

“不,你就是很厉害呀。赤井时子装扮成野末秋子,这手段我实在觉得精彩。”

荣子的用意终于暴露出来。她实在过分,竟然认定秋子就是那个在伺候

过老太婆的女佣赤井时子,她要当众揭开这张“画皮”。

“啊呀,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怎么出来个赤井时子?”

秋子仍然并不十分在意。

“我说的是叫赤井时子的女佣巧妙地装扮成了大小姐。”

“什么?你的意思好像是说我和那个赤井时子是同一个人了?”

“嗯,就是。你就不要再隐瞒了,我还知道时子去过上海的事呢。”

从小就任性惯了的荣子,现在的样子简直就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在礼节礼貌上

她简直就是个弱智。舅舅和我为了不再让她丢人现眼多次阻止她,但她根本不听。

不管说什么,秋子都面带沉着的笑容,这反倒引得荣子更加急躁。

“那,你是说你不认识赤井时子?”

荣子还在逼问。这回秋子甚至笑出声来,她并没有回避问题,而是巧妙地回答:

“哪里,我很熟悉赤井时子。虽然现在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可小时候我们俩

成天像朋友一样在一起玩呢!”

这是多么轻松的回答啊。秋子口答得直率甚至天真,反弄得荣子无话可说,哑

巴了。舅舅和我都忍不住笑起来,不只我们,荣子的任性无礼惹得旁边几位客人也

忍不住发笑。

荣子看到大家在笑她,知道她已经彻底失败了,又羞又恼,眼泪掉了下来。

“好呀,你们都这么欺负我。”

大家都瞧不起荣子的无礼,她感到待不下去了,一捂脸扭头跑了。

舅舅非常不好意思,一个劲儿地向秋子道歉。

光道歉我觉得还不够,又把荣子的不礼貌狠批了一通。

“不不,让荣子姑娘那么生气,全是我的不对。她去哪里了,去找找看吧。”

秋子的胸怀是多么宽广啊。她和荣子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别太大

了。

“不用啦。待会儿说不定她就知道自己错了,会回来道歉吧。”

大家闲聊了一会儿,但气氛不太融洽。正在这时,轻泽家的书童手里拿着一张

纸条向我们走来。

“这是一位客人让我交给您的。”

他把纸条递给了秋子。

我瞥了一眼,纸条上用铅笔写着几行小字,似乎是荣子的笔迹。上面到底写了

些什么内容,难道会是她们女人间的决斗书吗?

“是荣子写的吧?信上讲了些什么?”

我问秋子,她仍然是如钢铁般冷峻的表情。

“没什么,她说在那边一个房间等我,那我现在就过去跟她和好。”

说完,秋子不听我们的劝阻,一个人出了大厅。

我非常了解荣子的乖戾暴躁和反复无常,所以替秋子捏了把汗。说不定又会引

起无谓的争吵,岂不更加丢丑,于是我也想去看看情况,就悄悄跟在了秋子身后。

秋子并不知道我跟着她,出子大厅,她向着长长的走廊尽头的楼梯走去。进了

楼梯旁边的一间屋子。

我和轻泽家来往比较密切,经常出入这里,所以我知道那间屋子就是轻泽的枪

具室。荣子那家伙把秋子骗到枪具室来,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我又上前走了几步,

这时突然从楼梯后面闪出个人来,是荣子。我纳闷她为什么役在房间里等候秋子,

只见她像猫捉老鼠一样蹑手蹑脚走到枪具室门外,从外面一下子把门锁上了。然后

像是怕被别人发现一样,撒腿跑了。

“咦,真是太奇怪了。她把秋子镇到枪具室里,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越来越不安。幸好我知道在楼梯中段墙上有枪具室的通风窗,于是我就轻轻

登上楼梯,从窗户前屋里观望。

这一看不得了,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子像化石一样一下子僵得不能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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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三辆那种破旧的人力车,一字排开,沿昨天的路朝赶去。

同昨天一样,宏大的库房式建筑里昏暗潮湿,阴森可怖。我们挨个房间看,舅

“哎呀,这有朵花……咦,早上好像有人来过这里,山茶花是刚从树枝上摘下

来的,还很鲜艳呢。”

们指示通向钟楼的路径?

幽灵塔

舅好像对其独特的建筑方法,复杂的房间布局都非常感兴趣,这里要这么建十米十花十书十库十?h

m,那里

还有一段狭窄的楼梯,不用问,这里肯定就是登上钟楼的入口了。

我很自然地联想到了秋子。那么会不会有什么可以确定秋子来过这里的东西呢?

我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有了,在那张老太婆被害的阴森森的铁床上,放着一朵如

鲜血一样红的山茶花。

不久,我们来到了昨天我与秋子相遇的那个房间,也就是老太婆被杀的房间。

一进门才发现在房间的一面墙上还开着一个小门,昨天竟然丝毫没留意到。小门里

“好了,让我来保管它吧。”

说着,荣子手里拿出一样东西向我炫耀,原来是一把旧钢钥匙。看来,秋子是

然而昨天这里关得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出这里还有个门。到底是谁、什么时

候打开了这扇门呢?莫非是秋子一大清早离开了旅馆,特意赶到这里打开门,给我

要这么改,他在脑子里构思房间的维修方案,样子非常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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