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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记物语

第十一章反乱追兵至

随即又联想到了他自己,又能在这场动乱中如何左右逢源,保全住宇喜多氏的家业,甚至是该如何再进一步,谋求更多的权势,在这一刻,让他不由自主地陷入了一种沉思之中。

想的是什么?只有宇喜多直家自己才知道。

对前路的焦虑,叫他翻来覆去,宇喜多直家以为自己肯定睡不着。但是伤势、疲惫带来的乏累,让他很快就沉眠入睡。醒来时,亮光很弱,他叫醒躺靠在门口睡觉的亲:“什么时辰了?”

路过的一个院子还住着人,一家三口,被赶到墙角看守。老头抱着被打得头破血流,生死不知的儿子,老婆子冲着从米缸淘米的溃兵,嘶喊着哭叫:“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但面对明晃晃的刀枪,她不敢冲上去。

宇喜多直家对此视而不见,他更关心的是抢来米粮数量有多少,够维持他们接下来几天的路程。

抢了几口袋杂粮沉米的十几名溃兵,心满意足地向着村子中央走去,那里生火煮水的锅灶还在等米下锅,

他听见茅草房边上的土座厨房内传来响动,走过去,看见几名郎党再用抢来的粮食弄着吃食,依旧是各种杂粮,熬煮的浓粥,火上架着的陶罐里传来阵阵肉香:“刀匠捉来了两条狗,昨晚上偷摸躲起来开了个荤,给総领送来的时候,総领已经睡着了。”刚刚被叫醒的那名郎党打着哈欠说道,他是当年乙子城追讨海贼的老兄弟了,言谈起来没有太多避讳。

“多亏他没把那两条狗为了自己养的苍鹰。”脱离险境后,宇喜多直家心情大好,一边说笑着,一边跟着郎党们一起用饭,端起属于自己的那个木碗,连粥带肉吃了个干净。

又喝了一碗杂粮粥,突然听见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马蹄声从村子外而来,绝非是设置在村外守备的哨兵,或者是路过的旅人。

宇喜多直家霍然警觉,侧耳聆听,马蹄声响得很急切,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尼子军发现不对劲,于是追杀过来了。

他抓住了放在身边的太刀,不待招呼,院内的郎党手脚麻利给他披挂整齐,翻身上马,直接从院子中骑马而出。

随时都能够披挂出阵,是他这些年来合战不休,养成的良好习惯,不管在哪里,都要做到兵甲不离身。这个好习惯在好几次遭遇伏击、夜袭的时候,救了他的命。

他看见,长船贞亲、冈家利、明石景季、角南隼人、岸本惣次郎等人,纷纷从村子各处住宿的长屋中,快步奔出。

月光下,盔甲仍旧黯淡,更黯淡的,便是一团团的血渍。他们大铠上的血渍,包括宇喜多自家的在内,沉淀时间太久了。深深融入大铠深层之内,再认真的清洗也无法洗去它们存在的痕迹。

“怎么回事?”冈家利一马当先,首先迎向返回村内的哨兵问道。

今晚在村外值宿,仍旧是儿玉党的部众,脚步飞快。来到众人面前,他才不慌不忙的拜倒在地,禀告道:“户川大人回来了!”

不过他显然回报此事,对于现在的众人来说已经有些晚了,户川通安骑马的身影早就出现在了,村子的道口处,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不但带来了百十名津山城的足轻,还带来了寄托在津山城中三浦贞胜的家眷。

百十名足轻护卫着三浦氏家眷留在村外,户川通安单骑入村。来不及讲自己的经历,他神色仓促:“兄长!兄长!快集合部众,赶紧走。我们后边追着倒戈向尼子家的叛军,过吉井川上游的时候,我带人把木桥烧了,不过应当是耽搁不了他们多久的功夫!”

虽然户川通安是宇喜多家的一门,但他一般都是用‘和泉守’来称呼宇喜多直家,用‘小人’或是‘平助’来称呼自己。

这和亲疏没有关系,户川秀安在宇喜多家中,依然享有和宇喜多直家的异母弟宇喜多忠家、宇喜多春家相同的地位,甚至有浮田四郎殿的称呼,但常年寄人篱下所养成内敛、谦虚、谨慎的性格使得户川通安做事,一项严肃郑重。

让户川通安始终将自己的位置摆放的很正,认为自己同长船贞亲、冈家利二人一样,只是寻常家臣,而非是一门众。

而现在,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只有在事情万分紧急的情况下,他才会慌不择言似的,叫宇喜多直家为兄长,可见他现在心底的慌张。

宇喜多直家马上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让人整训部众,竖旗列队,传令的使幡奔驰村子东西。

没空和户川通安打招呼,只匆匆点头,吩咐身边的冈家利、长船贞亲、马场职家等人策马急去召集本队,做完了这一切,宇喜多直家才趁着队伍集合的空当,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户川通安喘了口气,稍稍冷静,回答道:“和泉守,跟我一起同来的共有足轻二百三十九人,都是牧良长家中的常备旗本,其中有十几人是三浦氏的一门,三浦贞胜的夫人也在。”

为什么三浦贞胜的妻子会和在牧良长在一起,而不是高田城中?这要从牧良舟和三浦贞胜的关系说起来。

简单点讲,牧良长是三浦贞胜的亲信家臣,两人的关系相当紧密,当得知尼子军即将侵攻美作国的消息后,三浦贞胜除了积极在高田城备战外,就是派遣牧良舟护送自己的家眷前往津山城安顿。

对于能否抵挡住尼子军,这位三浦氏刚继承家业的年轻家督,显然是并没有太多的信心,这么安排自然是为了避免,高田城万一陷落,使得家中亲眷被尼子军俘虏,因而让家名蒙羞。

但三浦氏的根基并不在西美作,在尼子军一路连战连捷,再一次大败山名、浦上两军的消息传回胜南郡后,岩村城城主中村则治打着出兵救援的名义,趁夜奇袭津山城,城中守军毫无防备,竟然让中村军仅一次强攻,就成功夺城。

为了不使主公三浦贞胜的亲眷落入敌手,牧良长只得选择带人弃城而逃,往浦上家占据的英田郡撤离,寻求庇护。

至于为何中村则治会突然举兵叛乱,倒不是他真的愿意臣从尼子家,只是为了一报数年前,三浦氏将他驱赶出岩屋城的大仇罢了。

一同跟着叛乱,作为内应打开城门的还有城代有元佐则,同样是被三浦氏强行臣从的豪族。他跟中村则治素来亲善,两人勾结在了一起,趁着国内大乱,想要去抓捕三浦贞胜的妻子献给尼子晴久,来换取恩赏和愿领安堵的判令文,倒是不足为奇。

这些曲折,常年往来于美作国的宇喜多直家自然一清二楚,他没有在意三浦贞胜的夫人如何,而是追经问津山城、以及山名军的情形如何。

户川通安叹了口气:“津山城肯定是夺不回来了,中村则治、有元佐则两个人在胜南郡豪族之间,不仅威望甚高,且愿意附和的朋党也有不少。”

“山名军那边崩溃而回,现在布施殿还在收拢散落郡乡内的残军,也是指望不上能够出兵,将这场叛乱给镇压下去。看山名军的意思显然是已有退意,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撤回春日山城守备。”

布施殿即山名丰定,而春日山城并非是越后国长尾家的本据,而是美作国东北部的一座山城,这座与长尾家本据点同名的山城虽然不大,但却是封锁美作国去往因幡国的要冲,论及险要更是丝毫不输。

“你怎么逃出来的?”

“与和泉守您分离之后,我先去的神乐尾城,报信给布施殿,接着他派了一队足轻,护送我去津山城,请牧良长联络其余三浦氏配下的国人众,一同发兵增援。谁想到回半路遇见追击的尼子军,直接被杀得大溃,我们也只能再次仓惶逃回津山城,兵力空虚,且人心惶惶之迹,这才给了中村则治可趁之机。”

“当时,我正在城内休息,听得了动静,赶忙趁乱抢了一匹快马,就蒙头撞出城去。随着保护三浦夫人和牧良长的郎党冲出了重围。我推测,现在整个美作国乱成这般模样,和泉守你们如果没有走山伏谷回备前国,自然要先来英田郡再作打算。恰好,半路看见咱们儿玉党在道口用石头摆放的暗号,于是就谏言一路往这边来。”

路过另一户半掩的门户,破旧的长屋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一个蓬头乱发、衣衫不整的女人挣扎着想要逃出长屋,随即就被施暴的几名溃兵,哈哈大笑着拖住手脚,给拽住回了昏暗的屋内里面。

看着宇喜多直家身后的几名足轻,一阵意动,不过他们都是儿玉党出身,军纪虽然不见得比村里其他溃兵强多少,但总不能扔下縂领,自己跑去作乐。

在出阵美作国之前,浦上家中就为此争斗不休。虽然浦上宗景在家中多位宿老重臣的支持下,压制住了播磨众的声势,出兵救援三浦氏。但此回全军覆没后,播磨众必然要趁势夺权,少不得又要闹出一场内乱。

在这种情况之下,浦上宗景能否保住备前国不被夺取,便已经算是邀天之幸,神佛显灵了。

他想到得方面有很多,在浦上军大溃败以后,同自己有仇的岛村盛实、浮田国定二人的下落,是否有可能降服了尼子家,如果真的降服了又当如何?尼子家此回夺取美作国后,会不会继续引兵东进,顺势讨伐备前国。

院子外,村子里,一片狼藉。道路上溃兵来往奔驰,见到院子、房屋就冲进去。翻箱倒柜,东西扔得哪儿都是。

绕着村子巡视一遭,众军还都算克制,虽然免不了胡作非为,但并没有胡乱杀人,宇喜多直家也就懒得去制止。

在村子中央的锅灶处吃了两碗浓稠的米粥,其余人也都是饱食一顿,吃饱喝足之后,溃兵们的精神果然好了许多,甚至还有几人有心情说笑,谈论起方才抢掠的事情,不过大半内容都是村里那几名年轻女人的身上。

宇喜多直家回到院子后,略微用热水清洗了手脸后,郎党已经收拾好屋子,找来一条还算完整的席子和两床衾被,又在火盆中生上火,请他休息会儿。

若是真的尼子军兵临备州,自己的主公浦上宗景又能否将来犯之敌击退,于宇喜多直家来看,多半是不太可能的。

浦上家自上任家督以下克上,吞并主家赤松氏备前、播磨、美作三国的浦上村宗在‘天王寺大物崩’之战中战死后。

浦上家就因为家督之争,而陷入内乱而长期的敌对状态,浦上正宗、宗景兄弟两人虽然勉强维持和睦,但却将偌大的家业,一分为二,各自领有一国。

初晨的空气冰凉彻骨,村子道路上未化的积雪在人马的踩碾之下,混合了泥,一脚下去,满是泥泞。

道路两边,一边的房子黑黝黝的,另一边在早春的阳光下,露出些许的轮廓。长屋的斗檐、围墙,侧影黯淡,夹杂着杂草之类的东西,一刻比一刻显得更为清晰。

那名郎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挣扎着起来,推开门,望了望外边,答道::“入夜了,瞧不出来什么时辰。”

宇喜多直家一觉睡到天黑。充足的睡眠,让他精神充沛,身上也有了力气。他翻身起来,到院子里小心地活动身体,大部分伤口已经收口,不是很疼了,只是活动的时候难免有些不适。

原本足轻们的喧闹、马匹的嘶鸣,也伴随着村内百姓,被驱赶到一间土仓内集中看押后,逐渐重新归于平静。

宇喜多直家合衣躺下,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中的思索并没有因为村中的宁静而平复下来,反而是愈发变得有些焦虑起来,不仅是对于美作国内的局势,更对整个浦上家,乃至是山阳道的局势走向,都越发忧心忡忡。

天光大亮,这帮溃兵坐了一会儿,也觉得倦怠疲累,除了留在值守放哨的十几人外,都各自找了个屋舍倒头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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