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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记物语

第八十一章攻城略尽地一

打下郡乡后,还要考虑能不能建立有效的支配权,与其大而无当,不如不要。攻略的目标,在於聚众,不在穷兵黩武。

“备中国内扰乱一年之久,使得国内无有存粮,我军应当设法广聚粮草,这是当务之急;其二,加快对外抄掠,充实军资;其三,进一步拉拢盐饱诸党,增加兵力。”

“三者既具,可往东、南两面方向扩张,无论是先前同我等为敌的金光氏、郡内大乱的上野氏,还是隔海相望的四国岛,都可派兵攻取。”

这三人肯来但此恶名,背主抗命的麻烦就减少大半,主动和被动,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宇喜多直家深深拜倒:“为难两位大人了,若三郡能够保全,我必不望同享富贵。”

言归正传,长船贞亲道:“现下局势,当有两策应对。一在眼前,二则在将来。”

长船贞亲说得是尼子军,但实际却是暗指浦上家。

石川久智自无所感,眼下他家势力大衰,比较龟缩松山城内的庄为资好不到哪里去,只求能够保住权现院坐之位。

明石景季这次也无多少犹豫,在这场浦上家的内斗中,毫不客气地站到了高天神城的对立面,他虽然不敢谋叛,但不代表他就愿意接受侵害。

“彼时我军已取三物,尽筑深沟高垒,万人军势,粮足兵精,守卫各处坚城。休说谋求自保,就是与敌跟全面开战,也未必不能一争高下。”

长船贞亲的认识很清醒,这些措施宇喜多直家早就开始实施。

现在说出来,无非是坚定石川久智和明石景季的信心罢了。

两人一个是备中武家名门;另一个深知儿玉党虚实,如果被中山信正笼络过去,万事休矣,想要再斗付出的代价绝对难以承受。

攻城略地取三物,说易行难。从实行到见成效,至少需要数月之久,眼下正月已过,至多两三个月,积雪就会融化,留给儿玉党的时间紧迫万分。

“大战将起,高天神城处事物只会更加繁琐忙碌,不会轻易前来逼迫。”

明石景季为了表明立场,接着道,“在辎重筹措齐备以前,多半不会再有敕令传来。鬼山、一之濑城虽然收复,但想来多半是尼子军为收缩兵力,避免被各个击破,而主动放弃。政宗大人虽然撤军回来播磨国,但实力犹存,出云国方向没有准确消息传来的情况下。高天神城多半是不敢轻动,所以才会派中山信正过来监督,想要威迫我等为前驱,这么看来的话,时间应该还算充裕。”

宇喜多直家抚掌颔首,重压稍微减轻。

明石景季考虑得很周到,作为浦上家的老臣,一针见血地就指出了浦上宗景现在面临的困窘处境,只能用权术来胁迫儿玉党麾下数千军势,代替浦上家的本部出阵,抵抗将要再来的尼子军,好来减少损失。

如果儿玉党能够成功挡住,自然皆大欢喜;倘若败亡,对他这个主公也没有任何损失,反倒是去了一个明显将要尾大不掉的心腹之患,

这也是明石景季觉得恼怒,并主动附和宇喜多直家抗命的原因所在。

武家之中,君臣恩义相得,甚为艰难,反目成仇却往往只在一瞬之间。

宇喜多直家现在缺乏有能力之人,浦上宗景舍弃的,他大可以收拢过来,为堂内三人泼去凉茶,斟上热的,亲手端上,一切尽在不言中。

石川久智伸手接过,一饮而尽:“还请和泉守看在姻亲的份上,替我保住宫司权现之位,往后定然唯儿玉党军令马首是瞻,绝不迟疑!”

“石川大宫言重了,大宫愿意鼎立助我,我岂肯不以全力而作回报?”这话倒是不假,现在的局势正是合则两利,分则两败。

宇喜多直家转身,叫来门外随从,雷厉风行,即刻遣派使幡,赶赴龟山城传令,催促盐饱水贼加紧掳掠,事不宜迟,务必要先将三者具备。

眼下来年开春,马上就到,随着道道军令发出,濑户内海沿岸原本入冬后,逐渐平息的各郡,再次爆发严重倭寇之祸,成群结队的水贼,截断航道,驾船横渡,最远甚至杀到土佐国去。

濑户内海为海运要津,交通近畿与西国三道的重要命脉,宇喜多直家仗着手下强横的水贼众,如此肆意妄为,私设关所向过路商船征收课赋,稍有反抗迟疑,即刻船毁人亡。

堺众的船队受害最为严重,於是纷纷向支配幕府的三好家馈书,请求派遣淡路水军出面围剿。

若放在平日里,凭借淡路水军的实力纵然不敢说大获全胜,起码也能让宇喜多直家麾下的盐饱水贼收敛许多。可眼下安宅冬康正在指挥军势,围攻躲在明石城内的管领细川晴元,根本腾不出手来出现制止。

淡路水军为了维持赞岐至播磨的海运补给线,近日来同寒川水军同样交战不断,实在不是平白再竖立强敌的时候,因此请求讨伐倭寇的请求,自是石沉大海。

二月末尾的评定会,冈家利、马场直家等在外的诸将,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经山城。不入军营,直接来到宇喜多直家的御馆。

宇喜多直家已经带人等候多时。墙壁上高高悬挂着西国两道诸国舆图,一群人聚在前边,指点商议。

上田城、高松城的位置重要,粟井晴正、荒川直景没回来,留在城内驻守监护。

稻富祐通从龟山城赶了回来。先简单向汇报了一下这段时日来的情况。

这段时间大小出战六次,四次哨粮,两次夺取城砦。作战规模都不大,每次出动的水贼两千人上下,都是精锐。

“儿岛众和金光氏怯战,每次相遇,都是还没交锋多久,就掉头撤退,一哄而散。四国岛上的那些土豪组织的杂兵,抵抗的比较顽强。尤其是土佐国长宗我部家的野武士,这帮土佐猴子的武备、训练都不及我军,但交手合战起来各个拼命,当真是穷山恶水,尽出刁民!”

伊予国虽然离得近,但劫掠四五次以后,河野家就通过村上水军发来了警告,言说儿玉党再敢犯境,就调派水军前去围剿。

河野家自古以来,就是伊予国水军的総领,南北朝时更担任南朝官军的船大将,跟濑户内海上的水贼、倭寇都有所勾连。

既然发来文书通告,花房正幸和能势赖吉也不好再继续胡作非为,於是便率领船队越过‘来岛海峡’,向盘踞在芸予诸岛的村上水军借道,往更为贫瘠的土佐国方向一路烧杀抢掠。

先是攻破大洲宇都宫家的滝川港,杀死两百多名町民;而后沿着宇和岛湾继续南下,西园寺家号称文武双全的二十代家督,西园寺公广得知倭寇来袭,亲自率军征讨,结果兵败被俘,萩町毁於战火。

西园寺家损失惨重,另外十四神将中的三滝城主北之川通安、白木城主宇都宫乗纲、一之森城主竹林院実亲等七人一战而没,最终为了保全家督的性命,西园寺家不得已花费七百贯永乐钱将家督屈辱的赎回。

从此伊予十四神将,只能被称为伊予七本枪,或者算上家督西园寺公广在内,改叫黑濑八虎。

两战皆克,能势赖吉乘胜追击,居然胆大包天的兵围中村御所,要不是花房正幸尊崇五摄家的家格,以藤原北家高门不可轻辱为由,阻拦住对御所展开的围攻。

很可能这帮子倭寇就会冒天下之不韪,将土佐国司、从三位左近卫少将一条兼定给俘虏过来,带回备中国向宇喜多直家邀功请赏。

原本对朝廷、幕府毫无畏惧之心的宇喜多直家,也着实被能势赖吉这等堪比朝敌的行为,吓得冷汗渍渍,后背都被打湿一大片。

虽然朝幕衰败,任由三好长庆欺辱,威严扫地,但也绝非宇喜多氏一个郡国土豪就能够肆意挑衅,更不要说一条兼定的背后是由九州大友家所扶持的附庸。

好在没有真的动手,否则当真不好收场。至于一条家领国内的百姓遭到大量抓捕回来的事情,他反倒是赞许非常。

对土佐国展开的劫掠,唯一受到顽强抵抗,并且给儿玉党造成明显伤亡的,就是“土佐七雄”中的长宗我部国亲带领的野武士。

但因为寡不敌众,也很快败北,身负重伤后被家臣救走,逃回冈丰城内固守,那个胆敢负隅顽抗的土佐山猴子被流矢射中要害,想来就算没有当场毙命,也当活不了多久。

“四次哨粮,我军杀敌数百,前三场加起来不过才自损才百十人,唯有跟长宗我部家在仁淀川展开的合战,伤亡过百。遵和泉守军令,每次作战后,上至船大将,下至足轻组头,无人胆敢随意私藏缴获,全部由随军目付监察验收,并由奉行统一誉写,入帐归册。”

稻富祐通取出一份文书,上边列写了此回劫掠土佐国,敌我双方损失的具体数字、缴获,以及奉公人以上所立下的功勋,说道:“缴获粮草共计两千六百余石,金银、铜钱、绸缎各若干,除去必需,其他的已分批运回经山城。”

两千六百石粮食,节约点用,再配上野菜、海鱼、兽肉,够全军上下吃近一两个月,战果还算可以。

宇喜多直家不再做戏,整襟危坐,问道:“何为眼前?何为将来?”

“中山信正那老贼为眼前,来年出阵美作国为将来。”

宇喜多直家问道:“如何攻城略地?”扩张开战,可不是简单的一句话。

眼下备中国内局势好不容易趋于平稳,冒然掀起争执,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其次还得先考虑自身实力,能不能打下郡乡。

“怎么急?”

明石景季、石川久智对视一眼,话说到这个份上,想退出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犹豫片刻后也不再扭捏,当即请起誓书:“必定与和泉守同进共退,不敢相负。”

“先说眼前。”

“眼前一个字:慢。怎么慢?拖延。中山信正此行身负重任而来,必然急切。他宴席间的种种说辞,在为安我儿玉党之心,彰显本家的威风,好让咱们乖乖俯首称臣,听从其驱策。主公应对的不露颜色,使之不能窥探内情。表现很好,却有一点不足。”

“相善之外,石川大宫不妨派遣僧兵,驻守在吉备神社之内,并暗中煽动百姓聚众扰乱,与其分庭抗礼,寻衅争斗,岂能让外人作威作福,亵渎中山大社?”

“急在攻城略地。”长船贞亲无愧左膀右臂,和宇喜多直家所想的法子,不谋而合。

既不想让出东备中,也不想从令出阵美作,只有先下手为强,尽最大的可能,扩充实力。势力壮大,就得有粮、有钱、有人,才能养军、利器。

就算最后依然迫于压力出阵,最起码,手底下能再聚集超过万人军势,就比现在要宽裕、从容得多。

“主公过于宽容忍让。中山信正家奴之辈,最善狐假虎威,工于心计,钻营寻隙。主公越是对他和煦,他便愈发得寸进尺,是以决不可在对他假以辞色。”

宇喜多直家深以为然。“那该怎么办?”

“攻略所图不在城砦乡里,在取三物。哪三物?钱粮、牲畜、工匠及精壮。是以,攻一地,则必掠一地;掠一地,则必取三物。取三物,则必以精壮入军为我做前驱;必以工匠入城,为我制甲兵;必以粮钱、牲畜入都宇郡为谋将来。以前驱,执甲兵,保本领。”

“前驱可死,甲兵可无,本领不可不有。都宇郡为我本据所在。尼子军终究势大,仓促间我不能比,纵然不慎落败,只要都宇郡还在手中,就仍可高枕无忧,早晚还有东山再起之时。”

石川久智当仁不让,他在席间就想发难,只是担忧宇喜多直家和中山信正联手对付自己,既然儿玉党站在自己一边,他自没有什么好怕的。

“吉备神社那处一起乱子,面对三郡百姓的声讨,中山信正短期内就掣不得我肘。为咱们应对出阵美作国争取了时间。应对军令,在一个急。”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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