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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记物语

第八十五章战和无二道

但寒川元正不愿在宫本道意面前落了下风,咬了咬牙,硬声道:“紧巴紧巴,二千人还是出得起的!”话虽硬朗,可中气不足。

小豆郡本岛内木庄、田浦五庄加上下辖长滨三岛,总人口不满万人,要从剩下八千中再择两千兵出来,怕是连少年、老弱都算上才够。

宫本道意眼神里分明带着不信,摇首道:“那我盐饱水军岛小民寡,可没有你小豆郡这般大的能耐。继而转问其余人道:“诸位手下,尚有多少兵丁?””

现在大量水贼纷纷前去投奔儿玉党,他若是维持不下去,了不起也一并投入麾下,凭借宫本家的造船、航海技术,去哪里都有人收留。

此外,因为这些年来,盐饱水军的声势愈发衰颓,显然单凭如今这种一盘散沙的状态下,很难继续同淡路水军、村上水军继续相抗。

宇喜多直家横空出世,率领数千军势横行无忌,将原本一潭死水地濑户内海,彻底搅动地沸腾起来,当真让宫本伝大夫欣喜若狂。

要知道,儿玉党并非儿岛、小豆诸岛国人众仅有的对手,淡路、赞岐乃至是村上水军等外来势力,无不对他们虎视眈眈,一旦各家男丁折尽,怕是不等儿玉党卷土重来,自家倒先给三好家扶持的淡路水军给先吞并了。

上野高秀觉他所言有理,恭敬道:“道意公所虑极是。敢问可有什么主意,既能保我各岛子弟,又能退却贼兵?”

宫本道意悠悠道:“主意是有,但恐各位不答应。”

上野高秀迫切道:“这个不妨,说出来,大伙儿一并参详参详,总归会有所得。”

宫本道意收了晏然的表情,神色一肃道:“老夫的主张,无非求和、引援两道。求和自然派人前去向儿玉党军中,好言请其收兵而走,只要条件不是太过无礼,不妨暂且先应承於下来,老夫非是自夸,我同儿玉党总大将宇喜多直家的祖父能家公,还是有些交情。”

“引援则是分为两面,向西,求援于村上水军,向东,求援于淡轮岛的真锅主马太夫。得他二方助力,我等击退儿玉党不难。”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寒川元正首先冷笑:“我本想以道意公的睿智,必能想出什么神机妙计,原来是这等下策,道意公想是茶喝多了,老糊涂吧!那宇喜多直家打出拥立新主的旗号,狼子野心可以说是昭然若揭,那里还会跟我等谈和,就算是两边真得和谈,也得先过上一阵,让其知晓厉害才行,否则那里有谈下去的余地。”

不止寒川元正自己一人强烈抵制此等提议,就是高原利次、能势赖房,以及小豆光直等人都是明显流露出相同的神色。

不战而先请降者,岂能有什么好下场,更何况儿玉党虽然势大,但还没有到无法抵挡的地步,强如三好家的数万大军,不也是没能奈何得了他们么。

漫长的海岸线,就是他们天然的屏障,只要濑户内海还没有干涸,就没有人能够奈何得了他们。

这六家国人众虽然靠海为生,但终究跟盐饱水军不同,并非单纯依靠劫掠为生,四处吸纳人手入伙儿的水贼,乡土观念深重,生平最怕的就是外人前来插手本地事务。

以三好长庆之权威,想要让淡路水军收编三岛,将各家豪族全部收入配下,尚自遭到激烈抵抗,宫本道意不过一个水贼老寇,竟然也敢当众说出这种话来。

若非他年高德劭,威望深重,只怕在场众人就要一拥而上,痛打他一顿。

高原利次更是愤然说道:“咱们生死之事,绝不容外人染指,就算与跟儿玉党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许那些外贼踏入我境一步!”

儿岛、直岛、小豆三岛的国人众本来就势弱,相比之下,宫本道意刚刚提到的援军,其中三岛村上水军共计五千於众;真锅主马太夫贞友配下淡轮船队也有三千多人。

这村上、淡轮两家水军都是不折不扣的倭寇出身,打仗海战的本事人人俱服,可论起行事作风,就连“同属水军”的儿岛郡国人众也看不上。

寒川元正应和道:“正是。那村上、淡轮两岛穷陋贫瘠之地,人居于彼处,直与水猿牛鬼无异。作战虽猛,性子也是凶狠难制。找他们来援,即便能驱走儿玉党,可不就是引狼入室?再想赶走他们,只怕更加不易。”

能势赖房一听到“村上水军”,心头顿时一紧,此刻也乘机说道:“村上水军现任总船将村上通康,二十多年来日夜觊觎我儿岛郡,只因我辈誓死抵抗,方才坚持至今。其舟船上的天狗兵战力之强、流毒之广,想必诸位心知肚明。”说着,直视宫本道意,不快道:“真不知道意公此计,是要救我儿岛郡,还是害我儿岛郡!”

面对众人的口诛笔伐,宫本道意早有准备,他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老夫早先说过,只是提议,听与不听,供诸位自选。”

他见众人反应如此强烈,心中扼腕叹息,又是伤心,又是丧气,只想这些人乡土门户之见未免太深,今日再想说服他们借势倚靠,来与儿玉党休兵罢斗已经再无可能。

于是干脆再端起茶碗,自顾自喝起茶来。观其做派,已然自束高阁,不再参与商议。

他一退出,寒川元正的观点立刻成为了主流。上野高秀原本心向宫本道意的对策,不愿在还未击退三好军的情况下,就跟儿玉党再大规模争斗。

但他毕竟弑杀旧主自立,虽然有管领细川晴元在后面背书,但以下克上的恶名犹在。

宇喜多直家打出拥立旧主之子的旗号,让他焦虑万分,生怕郡内武士会因此倒戈相投,这回觑得群情激昂,自也不会公然反对,平白显得自家心虚胆怯。

当下寒川元正振衣站起,高声道:“我小豆郡出二千人!”

高原利次紧随着站起,同样高声呼道:“我直岛出一千人!”

能势赖房见出兵已成定局,暗自欣喜,不失时机道:“我能势家千名郎党,已在前线与贼寇死战!”

他三人一表态,小豆光直也只能跟着,思忖片刻,道:“我小豆家不似诸位这样实力雄厚,只能出五百人助阵。”

他话毕,众人又将目光聚向宫本道意。只见他缓缓起身,也不与众人说话,径直走向堂外,踏出门槛,方道:“我盐饱诸党早就势力衰败,力所不及,无人可出,但愿诸位马到成功。”言讫,转身离去。

寒川元正大怒,对上野高秀道:“这宫本老匹夫的好生无礼,不把咱们几个放眼里也罢,就连郡司大人的面子也拂了!可将他捉回,押在此间,勒令盐饱水军出兵!”

上野高秀摇首道:“罢了,罢了。”他自知宫本家在盐饱诸党中一呼百应,细川晴元想在明石城立足,少不得盐饱党的支持,自己一个骤然登位的郡司,实在无法与之对抗。

且其子宫本长助勇武有力,早就继任家督,即便扣下了宫本道意,宫本家手下的那些盐饱倭寇也未必就乖乖俯首称臣。

看刚才的做派,兴许早已经跟儿玉党有所来往,不来也好,免得生出内应倒戈的祸事。宫本道意虽触了众怒,但毕竟人望不浅,没有理由,胡乱抓他说不过去。

上野高秀想息事宁人,单凭寒川元正,也无可奈何,又恨又怒下,只好对着宫本道意离去的背影,狠狠啐了几口泄愤。

风波过后,余下几人重新坐定计议。此时讨论的,已转到了该如何对抗儿玉党方面。

上野高秀先道:“常山城合上乡里的军役众,共计尚有一千五百余人,加上诸位家中派来的兵力,当有个六千骑左右的兵力,与儿玉党此回而来的贼众不相上下。”想了想又道,“不过听闻那儿玉党屡历战阵,鲜有败绩,当非寻常豪族家中杂兵可比,我等新凑之兵,与之强对,胜负且不说,损伤必大,想来这也不是诸位愿见的。”

寒川元正等人皆称是,众人正想对策,能势赖房献策道:“郡司大人,我这里有个主意。”

“请讲。”

能势赖房正颜道:“我郡南端有一坂道,名曰高仓坂。山林耸峙,草木深邃。儿玉党现在兵分两路,下津井城防坚固,短期内不虞有变;而攻陷本太城那一路若是要继续往郡内挺进,不管是要南下我能势馆,或远攻八滨庄甚至此间,都得路过高仓坂,倘若能出其不意,胜算极大。本太城那一路敌军如能击溃,下津井城之围,定然能不须出一兵一卒而自解困围。”

他因年岁渐长,早就有退位让贤的心思,只是一直苦于找不到一名合适的总船将来继任,又恐退让以后宫本家的势力会大为衰退,所以才在耳顺之年,还继续指挥盐饱水军继续苦苦支撑。

如果儿玉党来领导盐饱水军,无疑是一个皆大欢喜地结局。

宫本道意接着他的话反问一句:“若说出兵,老夫倒想问问,你小豆郡还能出多少人马?”

出境作战的一千八百人中,上野、寒川两家郡司出力最多,其中属于小豆郡的就有一千余,实在是精锐尽出。

此刻这个倚老卖老一副与我无关的作态,让他心中不忿,怪里怪气道:“宫本老大人,上野郡司请咱们来此,可不是品茶论道。在下家中有些好茶,老大人爱好,我过两日着人给你送去。”

宫本伝大夫则恰恰相反,盐饱水军里面的船大将本来就是兵强船多者居之。

首先宇喜多直家出身儿岛高德之后,论身份家格足以担任总船将;其次再论威望和势力,难道现在朝不保夕的盐饱诸党内还能有胜过之人不成么?

盐饱水军若是能够重新团聚一处,足以召集五千人的船队,成为濑户内海中首屈一指的大势力,到那个时候,根本就无需再惧怕淡路水军的步步蚕食,足可以将势力一举拓展到大阪湾,甚至恢复当年倭寇大将军藤原纯友在位时,踏破四海的威势。

能势赖丰留在常山城内的长子能势赖房,在得知自家的领地遭到侵害,当然也是极力恳求进兵解围,小豆光直人微言轻,眼见这五家中已经有三家都已表态,力主出击,亦不好反对。

上野高秀也心急如焚,知道宫本伝大夫早有退隐之心,这些年来已经很少主动约束盐饱水军行径,好声劝道:“道意公,儿玉党那边你意下如何?”道意,是宫本伝大夫出家后的法号。

堂上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自己这里,宫本伝大夫道意慢慢放下茶碗,连连摇头。

寒川元正大为不快,强忍怒意道:“道意公有话直说,我几个都是粗人,悟不出你暗示的玄机。”

此次若不是看在当年细川晴元执政时的对盐饱水军的恩德,以及上野高秀派来的家臣一再恳求,宫本伝大夫是不太愿意前来的。

评定会上,喧宾夺主,寒川元正仗着势力强横,视上野高秀为无物,一再要求各家豪族全力出兵抗战,直岛庄官高原利次与寒川元正是亲家,也赞成附和。

高原利次等知他话中之意,各自沉默不答。纵如寒川元正所言,往死里征召,总还能凑出些人马,可一来这勉强凑出来的人少经战事,战斗力不行。

二来就算可以一战,这些人却是各家豪族唯一的家底,拿来与儿玉党死斗无论胜败,势必伤了元气。

唯有宫本伝大夫自己一人,只是安然品茶,不发一语。

寒川元正早瞧宫本伝大夫不顺眼,如果不是对方刻意纵容儿玉党,那里会有今日之祸,只是碍着盐饱水军的势力不俗,好歹忍着不发作。

因为这个原因,宫本伝大夫对于儿玉党发下的“八幡大令”,一直都没有出面阻止水贼们投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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