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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记物语

一百零九章浦上军令至

因为即将出兵征伐,很难说三村家亲不会支持庄为资、伊达政衡从背后捅刀子,备中豪族难以完全信任,正好可以鼓动这些溃兵去北备中沿海袭扰。

虽说伊达政衡损失惨重,但借着三村家亲的支持,在浅口郡站稳脚跟后,也是抓紧了对于城砦的修筑,可到底时日太短。曾听香取忠宗来报,浅口、小田、后月三郡,临海各乡都无坚城,防御稀松,只需数百人,便可长驱直入。

儿玉党虽不便出面,但却可指示人手去干,来达到在出阵后牵制的目的,只是这话不能当着外人明言罢了。

远藤俊通想也没想,开口便道:“运得回,运得回!船上领头的几人都是和小人一起的,没救回小人,他们不敢走远,求大人宽限一天时间,把他们都召集过来,运五百石粮食,没一点儿问题。”

沙弥岛临近赞岐国,香西元成将这些溃兵发配过去后,就不再理会,任凭他们自生自灭,现在正是缺粮的时候,如果不是饿极了,他们也不会真去播磨国打仗。

宇喜多直家同意他的提议,点了长冈宣昌:“如此甚好,召集船只的任务,就交给他吧。你背上有伤,行走不便,就在我我这处好生休息,也算是个人质。”

六月的麦田一天一个样儿,几日不见,那麦穗儿似乎就沉甸甸了许多。沿途村庄里,偶尔可见穿着皂服的庄官在晨间巡视,村中的见回组一批批将百姓集中,人声鼎沸,想来是划分收割粮食的安排布置。

负责乡里事务的庄官,效率挺快,有些村子已经开始动手收割,相比之下,宁静许多。由闹而静,无挂川河畔,绿树影里,一大帮年轻女子光着腿儿,正在河中洗衣,用槌子敲打着,洗好的晾在河边大石上,她们说说笑笑,都是军中武士的妻女。

数骑快马顺着河对岸飞驰而过,惊得这些女子惊呼一片。

马上的武士手中高举一面幡旗,一边策马疾驰,一面高声呼喊避让,这些传令的使幡分头而走,各自去通知国人。

顺道在路过庄所面前放缓速度,从马鞍旁取出一面小旗,抛给守门的见回组,大声喝道:“守护代军令,凡俸禄过三百石者,限定午时三刻前,去往经山城军议,违令者,严惩不贷!”

说完也不给对方问话的机会,转身拨马便走,逾期重责的军令不仅对庄内武士通行,更对他们管用,甚至还要更严厉上许多。

寻常武士只是严惩,而他们若是未能按时传达,导致国人众迟到则是要被斩首示众。

庄所门口的见回组,见使幡如此急切离去,当下也不敢耽搁,拿起铜锣就拼命敲打起来,快步沿着乡间土道奔跑起来,大声重复着刚才使幡的话语:“守护代军令,凡俸禄过三百石者,限定午时三刻前,去往经山城军议,违令者,严惩不贷!”

各家国人众得到传报后也不敢迟疑,连忙唤人去马棚牵出马匹,顾不得更换甲衣,打马就往经山城方向赶去。

上田城内,原本正在训练手下足轻训作射箭的马场职家,却看见原本该在城外监督夏收的粟井晴正跑了回来,神色十分匆忙,后面跟着前来传令的使幡,虽然不认得,但从背后晃动幡旗上的家纹可以得知,是经山城来人。

只见那名使幡抢上前来,呈递一封文书交给马场职家。马场职家查对过印记无误,打开书信一看,面色一变,喝道:“传令,召集城内足轻戒严,晴正你即刻与我前去经山城,面见守护代。”说罢转身就走,大声喝令道:“高天神城传令,命和泉守讨伐松田氏!”

粟井晴正先是一愣,眼中马上流露出一丝喜色,身旁的足轻很快给两人换上整洁的甲衣,牵来战马,扈从着赶往经山城,先前讨伐儿岛郡的时候,众人就未能出阵,不知错过多少好处。

经山城评定间扇门大开,宇喜多直家高踞上座,户川通安、国富贞次持刀站在身后。

儿玉党配下百十名武士将整个庭院挤得满满当当,堂内坐满以后,身份不够的就在庭院内站立听令,众人都知道将要出兵攻伐备前松田氏的消息。

这松田氏占据的津高、御野、上道三郡之地,号称赋税当国之半,旭川横贯流通,交通便利,土地肥沃,平安朝时就是鱼米之乡。

这次出兵却不似儿岛郡那样,是去荒僻孤岛,随便动手抢上一遭就是油水极大,是以人人踊跃。尤其是马场职家手下的那帮吉备恶党,自视强横,看到从军中选出的一些老实手下,都混上了保司,娶妻生子,日子过得滋润得很。

心中早已经急不可耐,正望着多打下些地盘,自己也可以混个庄官干干,一个个目光炯炯的看着宇喜多直家。

宇喜多直家看着手下高昂的士气,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也明白手下这些武士的想法,对于这些穷的只剩一刀一命,难以糊口的武士来说,打仗抢掠可比从地里刨食来得要快。

现在足利公方都自身难保,没办法让人封妻荫子,也就说不上奉幕府喻令讨伐不臣。要说不臣,自己要去救援的浦上宗景,倒是名副其实的乱臣贼子,至今还跟三好长庆来往密切。

那披甲持锐冒着丢命的危险去打仗,唯一目的自然就是“抢钱、抢粮、抢地盘。”和这些武士说什么都是虚的,都是假的,本身他们就是冲着抢掠才过来。

看了一眼,坐在左手第一位上的中山信正,宇喜多直家咳嗽了两声:“这堂上的诸位,没有几个外人,全都是共过生死的弟兄们。早一点冈家利跟我在一个田头刨过地,晚点的马场职家、岸本惣次郎也都是在苦战过的故旧。”

“我与诸位流血流汗,立下了些许功劳,浦上大夫便以四郡之地筹功,大家都是明眼人,这一年来代官所内的土地、钱粮,我这个守护代从未多取过一分,要么用来打制兵器,要么用于普请整备。凡有立下功劳之人,赏赐更是未敢亏钱分毫,不敢说人人富贵,起码也是做到田宅安生,你我能有今日,皆赖浦上大夫向幕府奏请的恩德,现在浦上大夫既然有军令示下,命我儿玉党讨伐备前叛党,不知你们有何想法,说来听听。”

屋内众人多是儿玉党部众,各个眉飞色舞,一人忍不住大声喊道:“和泉守说得是,那幕府但观强弱,不计是非。严衰残而施法,任壮盛而加威。管那些许多作甚,还是出兵多抢些郡乡要紧,松田元辉出兵威逼高天神城,津高、御野两郡定然空虚,此战必胜,合该本家将其取而代之!”

中山信正笑呵呵地不说话,岛村景信忿怒,如果不是来前得了约束,当下起身大声斥责,谁给他的胆子在这里大放厥词。

宇喜多直家听了那个声音有些耳熟,放眼看过以后,便说道:“稻富祐通,怎敢胡言乱语,武家虽历来有‘自行切取’之说,可浦上大夫只是命我等出兵,你却不得矫令妄为,否则法度严惩不饶。”

众人却根本不惧,一阵哄笑,放肆至极。

稻富祐通挤出人群,中山信正看去,是个身穿大铠的年轻武士,脸上满是笑容,倒是副可喜的模样,拜了一拜,答道:“和泉守教训的是,只不过此回出战,高天神城又没先发下犒赏,大家伙儿心中不安,又想到高天神城那处肯定是更需钱粮,所以才斗胆劝进和泉守。不如收取三郡,任命代官,劝耕农桑,也算是为浦上大夫效力解忧。”

岛村景信怒火中烧,心知这定然是宇喜多直家找来的人,明明想要私吞郡乡,却偏偏要装出一副被下面武士逼迫的模样,免得落下口实。

宇喜多直家见中山信正没有动作,倒是真个能忍,於是就打算再加上一把火,问道:“那你以为我等出兵,是先往石山城还是金川城?”

稻富祐通想了一会,答道:“应该先去攻打石山城。先不说强弱之分。那金光宗高历年向松田、浦上两家大名进奉年供赋税,对百姓定然盘剥尤酷,听说他对武士向来也甚苛刻,如何能够敌得过我军。”

“其次,金光宗高盘踞在御野郡内南部,以石山城作为本据。西边临与高松城接壤,南面又跟儿岛郡对峙,两面受敌,唯有北方与东北方跟松田氏接壤,却又有旭川八河隔绝,本家攻打石山城正好可以调动松田氏军力来援,据守河川。如果冒然涉过川河去打金川城,恐会被石川氏截断后路。”

“再者,围攻石山城,主动权掌握在我军的手中,如果松田氏发兵来救,就集结大军与其决战;倘若松田元辉枉顾盟约,大可以将石山收入囊中,此消彼长,松田军只有回师固守一路可走。”

远藤俊通呆了呆,道:“长冈宣昌地位低,去了没什么用,小人背上这点伤不碍事,能撑得住,不会误了大人的事情。”

宇喜多直家轻描淡写,恐吓道:“正是地位高,留下来才更有用处。如果你这同伴拿了兵粮一去不回,正好拿你这头领来下油锅,分赐给濑户内海上的各家水贼,好叫知晓,胆敢违抗‘海贼禁止令’的下场为何!”

冈清三郎越发迷惑了:“那主公为何还要给他们兵粮?”

“不指望他们能够办妥吩咐之事,不代表那五六百人就真的一无是处,用好了一样是步闲棋。”宇喜多直家一笑,招降这些溃兵,不但可以扩充一备善战老兵,也可以用来将手伸进四国岛,彻底锁死整个濑户内海。

“那就给我拖下去,再赏三十军棍。”

宇喜多直家手持折扇,敲打着桌案,安抚说道:“很好。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先准备五百石兵粮,交给你们运回去。”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又道:“你们只有一艘小船,怕运不回去吧?”

不等远藤俊通告饶,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伝大夫,你派几个人,随着长冈宣昌一起,去海上召集那些个溃兵吧。”

宫本长助听见宇喜多直家的话语,有些吃不准这是恐吓远藤俊通,还是暗地里警告自己。

至于长冈宣昌带不带的回人,远藤俊通倒是不怕,他兄长远藤秀清凶名显著,那些个溃兵不敢丢下他不管,可架不住刚才拿活人下油锅的话太吓人了,谁知道是真是假。

随着一声令下,旗本应诺而来,七手八脚,拽着远藤俊通又给拖了下去。如果先前二十鞭子还有个说法儿,这三十军棍,纯粹就是用来杀威了顺道发泄一下宇喜多直家对宫本长助的不满。

在旁服侍的冈清三郎,听了半天还是不解其意,满怀疑惑,道:“主公,你就真的信那帮溃兵能办到?一伙儿丧家之犬,能有什么法子?”

宇喜多直家摇了摇头,他压根就没指望过这帮溃兵,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敲打宫本长助罢了。

远藤俊通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离开,心惊胆战。他打的主意,本就是主动请缨,一去不回,连许诺的粮食也不要了。傻子才会跟儿玉党这帮杀人不眨眼的倭寇打交道。

药材、布匹、铁炮四国岛上是有,但那里是他们一伙儿溃兵就能轻易弄到手里的,就算能够抢到,自己留着岂不是更好。

不管怎么说,招揽住这批细川败兵后,也方便跟流落在伊予国的细川通政搭上些关系,如果能设法劝说对方来儿玉党这里,拥立其为备中守护的话,日后脱离浦上家也就名正言顺许多。

正当宇喜多直家踌躇满志,随时做好割据自立的打算,浦上家的出兵的文书终于到来了。

宇喜多直家敲打桌案,吸引回他的注意力,和颜悦色地问道:“适才动怒了,你背上的鞭伤,果真不碍事么?”

“不碍事,不碍事。”

当下赶忙起身接令,用不了一天,定然回来复命,拽着长冈宣昌的衣领,就往外赶去,显然是想把心里的邪火发在这个倒霉武士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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