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妾

毕竟谁也不会希望自家的小妮子都是刀枪不入的金刚芭比。

少时片刻，二人迈着整齐的步子，神情轻松地走进了正房里，而同时诗兰等人已经先一步去后面小厨房传菜，等到尔芙和四爷洗干净手脸地坐在堂屋摆着的圆桌旁，最后一道翡翠芙蓉蛋刚好摆到了桌上。

桌上六道菜，有清爽解腻的清炒时蔬，也有滋补营养的野山参炖鸡，还有鲜美弹牙的干烧虾仁，除此之外，还有尔芙最爱的果木烤鸭和拔丝芋头，最后还有一道凑数的煎酿三宝，不但是色香味俱全，更是营养均衡，这都是尔芙知道四爷今个儿心情不好，特地安排小厨房按照四爷的喜好准备的。

心情大好的四爷，又一次精神起来，还特别没脸皮地和尔芙炫耀起了他的学识。

咬文嚼字、引经据典，一番话，说得尔芙那叫一个满脸懵。

她暗暗咬牙，藏在袖管里的一双小手，早已经钻起了拳头来，恨不得能一拳头就杵在四爷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好好让他明白明白什么叫做国宝熊猫的尊严，哼……

黄瓜条、萝卜条的爽脆口感，配合上细葱丝的微辣泛甜……

啧啧，这绝对是给个神仙都不换的至尊享受。

心情不好，来上一顿香酥软嫩的烤鸭，再来一碗热烘烘的鸭架汤，吃上几块甜甜的拔丝芋头，还有什么烦心事好愁呢！

反正尔芙是在瞧见这桌美食的时候就将满肚子的烦愁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至于四爷，他瞧见尔芙吃得开心，也是胃口大开，倒是也渐渐地忘却了烦恼事儿。

如果不是苏培盛这个破坏气氛的人出来搅局，这就可以被称为完美生活啦。

只是苏培盛也不是存心搅局，实在是时辰不早了。

刚刚十三爷那边就派人传信说，那两位西洋女郎的粉红小轿已经从后门抬出府了。

两座府邸的距离不远，便是赶过来传信的人脚程快些，但是他估摸着那两位西洋女郎的小轿也不远了，按照四爷的性格，肯定是要早早准备起来的，他这会儿不提醒，到时候耽搁了，这口黑锅还是会落在他的头上。

两害相权，取其轻。

苏培盛心想，甭管那两个西洋女郎进府前是什么身份，但是总归是府里小辈头一次纳人，要是表现得太寒酸了，岂不是让那些蛮夷女子笑话咱们四爷寒酸小气，不然四爷也不会一进府就安排前院管事张罗这事儿了，之前还特地传信给嫡福晋安排两个西洋女郎的住所等事物。

所以，他就仗着胆子闯进了尔芙和四爷的二人世界之间。

事实如苏培盛所预测一般，四爷的脸色是不大好看，也没给他个好脸，甚至还申斥了他几句，但是到底是起身进内室更衣准备去了，还不忘吩咐他派人去给后院其他女眷传信。

显然，花厅里的那几桌席面就是为了这两个还未被抬进府的小辈侍妾准备的。

好似不管任何时代，这男人更衣洗漱都要比女人要快些。

比如此时，明明尔芙也不需要重新梳发挽髻，更不需要重新涂脂抹粉，但是就单单是换上一套更为体面些的锦缎旗装，她还是要比四爷更慢些。

这还是她为了节省时间，特地挑选了一套不需要层层叠套的大襟旗装而已。

如果是换成那种出席正式场合穿戴的吉服，几层套下来，估计都能磨蹭半个时辰。

两人齐齐穿戴好，也没有再说话，直接就迈步往花厅那边走去了。

两人的脚步不算太快，一路走得都是沿着院落而建的抄手游廊，算是饭后遛弯吧，温馨且惬意，如果不是走到半路就被那些得到四爷在内宅出没的消息就闻腥而来的女人围住，这对于尔芙来说，又是一桩值得记录下来的美好回忆。

随着四爷在朝上的分量越来越重，康熙帝交给他的差事就越来越多，尔芙也不再是府里就懂得吃喝享乐的侧福晋了，两人都变得有些忙碌，加之府里的内眷不少，便是四爷不重视她们，却也不可能视她们如无物，所以两人能够独享安乐快活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一大票内眷凑过来，四爷虽然仍保持着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看不出喜怒之色，但是脚下的步子却快了几分。

后赶过来的内宅女眷不清楚，还紧赶慢赶地围在四爷和尔芙跟前儿，滔滔不绝地说着凑趣讨喜的话，结果就是四爷的脚步更快了几分。

因为他是真的不耐烦了。

不过他就如同是府里一丛向日葵簇拥着的太阳一般，他走快几分，身后跟随着的一众女眷就走快几分，如同恶性循环一般，最后竟然发展成了一场竞走比赛。

当一票人呼呼啦啦地来到花厅外的时候，这些缺少锻炼的内宅女眷都有些气喘了。

尔芙苦笑地坐在布置得颇有些喜堂味道的花厅里，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端起手边的茶碗就忙喝了两口，这一路连跑带颠地折腾过来，她还真是折腾得有些口渴了。

而反观坐在方桌另一侧的四爷，倒是神清气爽、气定神闲地很。

对此，尔芙暗暗咬牙，都是这个臭男人的吸引力太大，不然她也不会这么辛苦了。

方桌另一侧坐着的四爷仿佛察觉到了尔芙的目光，又仿佛是看透了尔芙的想法，对着尔芙不着痕迹地勾唇浅笑着，低声道：“别整日窝在那四方小院里不出来了，没事多去花园里走动走动，对身体有好处。”

“哼！”尔芙被噎得不轻，冷哼一声，扭过了脑袋瓜，不再去看四爷。

心里暗恼的她，手里端着茶碗，耳边是一众女眷故作娇媚的莺声燕语，心烦得很，但是到底是府里头一遭操办小辈阿哥纳妾的场合，她又不好流露出不快的神情，所以她转移注意力地将目光瞟向了眼前这处被匆匆布置过的花厅里。

本来对着花厅门口的位置上，摆着一张雕刻着松鹿平安图样的上等紫檀木屏风。

现在，换成了一副更为艳丽喜庆些的娟纱屏风，上面绣着和合顺意。

虽然不是那种明晃晃的双喜字图样吧，但是寓意相差不多。

本来花厅里的方桌、官帽椅、以及宝座上的软垫，皆是用颜色亮丽的靛蓝色锦缎做面，上面用银丝若隐若现地绣着平安如意等纹路，雅致清幽。

现在，也已经换成了更为喜庆些的暗红色缎面，上绣着大团的海棠花。

除此之外，落地罩上挂着的轻纱垂幔装饰，也都换成了更为鲜艳的暗红色。

尔芙瞧着这满眼的红色，暗暗想道：这也就是四爷府家大业大，里里外外都挂满了灯笼和红烛照明，不然但凡是换个光线不太好的时候，简直就是恐怖片的拍摄现场了，只是这里里外外数十盏红烛，要是日日如此，实在是太浪费了些。

想到这里，她抬手招呼过诗兰，低声询问了几句。

自从打理府中庶务，尔芙就变得越发小气起来，因为就应了那句话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她现在瞧着眼前儿这富丽堂皇的花厅，心里就一直没有忘记盘算这么多红烛用下来，到底需要多少银两。

好在问过诗兰，诗兰给出了一个让尔芙能够松口气的答案。

这种暗红色的装扮，也就是今个儿这么一天，稍后就会都换下去，到时候花厅这边儿又会恢复到之前的那种典雅清幽的布置，更不会天天都弄得这样灯火辉煌的，除非是府里要招待宾客。

为了让尔芙安心，诗兰还特地解释了一下。

其实不单单是花厅这里不会夜夜都灯火辉煌如同白昼，其他如揽月楼等戏楼、观景楼等没有主子们居住的地方，也是点上两个灯笼意思意思就是了，便是那些曲里拐弯、曲径通幽的院中小路，亦是如此的，绝不会平白浪费烛火的。

毕竟这彻底灯火通明，不但浪费烛火，还容易引起火灾，在这个到处都是木质结构建筑的时代里，所有人都很有防火意识。

得到了诗兰如此回答的尔芙稍显安心了些，也更有心情打量起眼前的布置。

细细观察下，她发现这些暗红色的装饰，并非是崭新的绸缎绫罗，反而透着些岁月的痕迹，说白了就是有些褪色的痕迹，但是这些妆点用的绸缎轻纱，却都很是讲究，除了坐垫上隐隐能够看清楚纹路的银丝绣纹，便是挽在朱漆红柱上的轻纱垂幔，也能隐隐瞧出些金线绣纹的痕迹。

如此考究的绣纹，稍显褪色的旧物，让她心里隐约冒出一种和乌拉那拉氏有关的猜测。

事实，亦是如此。

这些悬挂于花厅里的落地垂幔，还有官帽椅上、方桌上铺着的软垫、桌布，以及门口那张七扇屏风，皆是已经被圈禁在佳思院里的李氏被册封为四爷侧福晋那场册封宴上用过的，因为李氏是四爷请旨册封的第一位侧福晋，乌拉那拉氏为表现自个儿的肚量，特地请内务府造办处赶制出来的。

而今天，这些东西被悬挂在这里，便是一场巧合了。

因为布置花厅的前院管事耿公公，他突然被四爷安排到这个差事，赶忙布置花厅，但是府里这种大红的妆花缎子，不但数量不够，而且就软垫、桌布这些成品的东西，也不可能那么快就赶制出来，而尔芙大婚典礼上用的那套朱红色金丝绣鸾凤齐飞纹路的东西，也不适合用到今个儿这样的场合上，所以他一合计就将已废的李侧福晋用过这套东西找出来了。

李氏被册封为侧福晋的时候，尔芙还未进府，她也就是猜测而已。

不过下首坐着的乌拉那拉氏就表现得颇为怪异了，好似在参加什么重要会面似的，一直规规矩矩地将双手交叠于小腹前，稳稳当当地摆在腿上，半点都不敢触碰到身旁角几上铺着的坠流苏桌布。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尤其表现得怪模怪样的人是乌拉那拉氏，尔芙就更多留了个心眼儿。

好在，四爷这种颇有几分孩子气的嘚瑟，并没有很久，便恢复了正常。

毕竟弘晖在十三爷府上收用的那两个外洋女郎，今夜就要抬进府来，有些事，总归是要和尔芙交代一下的。

深夜里的一道树影，突然出现的一道人影，哪怕是雪球和百福突然跑近，仿佛一切都能够引起她的惊声狂叫。

不过这种娇娇弱弱的萌妹子，也更吸引男子的怜爱目光，倒是千真万确的。

尔芙笑着点点头，柔声道：“成，我保证不丢你这个雍亲王的脸，流露出任何不恰当的表情和举动来，那咱们现在可以进去用晚膳了么？”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比如，外洋女郎的模样和本土女的不同。

当尔芙听四爷形容完那些金发碧眼的西洋女郎，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她有些调皮地眨眨眼儿，调侃道：“那咱们弘晖阿哥的审美够特别的。”

“好吧！”四爷见尔芙并没有将自个儿的话放在心上，叹气道。

不过他也打定主意了，左右晚上他也没事，他就片刻不离地陪在尔芙身边就好，免得让那些怪模怪样的西洋女人吓坏了自家的小妮子。

别人不清楚，他却是再了解不过了，自家小妮子就是个很胆小的人。

这些形容词，确定能够用来形容一个女子的样貌么！

好在尔芙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本土女，她虽然没有在这个时代接触过西洋女郎，却在现代的时候见过不少，不但是在电视上、电影里，更是在街头巷尾，不然她还不得将那些拥有深邃轮廓、金发碧眼的西洋女郎当做是神怪故事里的妖魔鬼怪一般防备着……

薄如蝉翼的荷叶饼，卷着微辣泛甜的细葱丝和削成薄片的带皮烤鸭肉，还可以按照喜好搭配上黄瓜条、萝卜条等食材，淋上一丢丢甜面酱，往嘴里一放，轻轻一咬，满口都是鲜香。

烤得外酥里嫩的烤鸭肉，真可谓是入口即化。

四爷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忙摆摆手道：“她们也不是很丑陋，相反还挺妩媚动人，但是就是那些人长得怪模怪样的，我也是怕你猛然见到她们，又是夜里头，被她们突然吓一跳。”

说完，他还轻轻抚摸着尔芙的后背，好似尔芙已经被吓到了。

什么叫做青面獠牙，什么叫做红发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