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妾

“快给主子请安。”玉清闻言，猛地想到自个儿并不是一个人来到圆明园的，忙将抱着自个儿大腿做羞涩样的两个皮猴子往前推着，沉声吩咐道。

“别乱说，叫姨姨就好。”尔芙有些不喜地瞥了眼玉清，打断了玉清的话。

其实她并不是特别认同父母为奴为婢，子女就要为奴为婢的这个做法，再说玉清在她心目中，亦不是奴婢，让她如何能接受两个连话还说不利索的小娃娃称呼自个儿为主子呢。

侧门距离牡丹台不远，而且附近也没有其他四爷府内眷居住。

玉清和玉洁领着两个蹦蹦跳跳要抱抱的小孩子，倒是也没有碰到恶俗的挑衅剧情。

当她们有说有笑地来到牡丹台外，一眼就瞧见领着诗兰等人早早等在树荫下的尔芙，尔芙远远地望着渐渐走近的玉清，嘴角的笑容在一点点的放大着。

小孩子的感官都是很灵敏的。

一直缩在玉清腿边的小孩子，终于迈着小短腿，来到了尔芙身边。

“姨姨。”

“姨姨。”

萌萌的奶声响起，尔芙觉得自个儿的内心瞬间就被母爱填满了。

只见她一手揽着一个小孩子，撩着袍摆就直接坐在了地上，丝毫不在意形象。

“主子，您快起来吧，这真是太抬举他们了！”诗兰等人见惯了尔芙如此陪伴小米团，倒是并不觉得意外，但是坐在下首的玉清见尔芙如此，却不能不吱声了，忙劝道。

对此，尔芙当然是很利落地丢过去一记眼刀了事。

不过尔芙也没有在地上坐多久就爬起来了，带着两个小孩子挪步到了旁边已经用围栏圈起来的玩具堆里玩耍去了。

因为地上有些凉，她这裤子也有些薄，坐着又冰又硌的，实在是不舒服。

之前就坐在玩具堆里，安安静静摆积木的小米团，早就盼着能有些小伙伴和自个儿一块玩了，这会儿一瞧见玉清家这两个圆滚滚的小宝贝过来，直接就热情地将两个小宝贝拉到玩具堆里，用小孩子才懂的火星语呜呜啦啦地交流起来了。

小孩子的世界都是很天真童稚的。

三个小宝宝很快就玩成了一团，脸上都挂着爽朗的笑容，尔芙也终于有时间和玉清好好聊聊了，因为她发现玉清这丫头到现在都有些不习惯自个儿的身份。

她留下小米团的奶嬷嬷和玉清带进来的小丫鬟在孩子跟前照顾着，拉着玉清来到另一侧偏厅里摆着的圆桌旁落座，很是难得地严肃说道：“玉清啊，你现在不是我四爷府里的宫女了，也不是我瓜尔佳氏的陪嫁丫鬟了，你是堂堂四品外命妇了，逢年过节都要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的，你该学会正视你自个儿的身份了，不然你如何替李卫搞定圈中的夫人太太们呢！”

不过呢，玉清也有自个儿的道理。

尔芙的话音才落，玉清就已经眼泪巴巴地解释道：“奴婢知道自个儿的身份和以前不同，但是奴婢在主子跟前儿啊，不管到什么时候，奴婢仍然是玉清。”

“你知不知道我为何给你赐名玉清呢？”尔芙被噎得有些无语了。

“奴婢不懂。”玉清诚实答道。

尔芙表示：这丫头不会是故意和自个儿装傻吧……

不过她还是很满意这种为人师的感觉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幽幽道：“冰清洁芷，你们是最早跟在我身边的丫头，那时我还未及笄，你们也都是这样如花的年纪，说我们是主仆，其实就是姐妹一般，所以你们的名字亦是我心中最初的希望，你独占清字，配以玉，你该明白我希望你能如玉清澈通透，更有如玉般品质。”

说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你是玉清，你不是我的奴婢。”

可惜，玉清童鞋闻言，并没有感动莫名，也没有感激涕零，只有满满的失落，一副哭腔地哽咽道：“主子，您这是不要奴婢了么？”

“你是傻瓜吧！”对此，尔芙也真是无奈极了。

这和她预想的反应完全不同了好伐，她的剧本里就没有这样的回答好伐……

不过为了让玉清以更好的状态随李卫去江南，她还不得不耐着性子安慰，和玉清费尽唇舌地解释着，说得唾沫都干了，玉清这才止住了眼泪，明白了尔芙这番话的意思，她忙保证道：“奴婢保证不会丢主子的脸，一定让江南那些官宦富绅都见到咱们四爷府的威风。”

“成吧，你这么想也可以。”尔芙实在是懒得再解释了，含糊答道。

说完，她就话锋一转地说起了在外面玩耍的孩子们，笑着问道：“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过去瞧瞧小孩子们吧，你都来这么久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家两个小宝贝的名字呢，难道要让我宝宝、宝宝的这么一直叫下去么？”

“是奴婢疏忽了，这两个孩子的年纪就相差了一个时辰，老大是穿紫衣的那个，叫李星垣，老二叫李星聚，还是主子爷赐的名字呢，要是按李卫的性子来，估计就得叫狗剩、石蛋这些比较好养活的贱名了。”说起两个孩子的名字来，玉清的眼底闪过一丝调侃的笑容，柔声介绍道。

“李星垣，李星聚……

这两个名字挺好，也挺有意思的，当初听四爷念叨过，我还以为是大李氏娘家什么侄子的名字呢，为了这事儿，我还和四爷吵过一架呢，现在总算是给四爷洗冤了！”尔芙闻言，也是满脸的笑容，不过她笑的原因和玉清笑的原因不同，她是想起自个儿之前误会四爷的事儿了，她一边笑着，一边和玉清说道。

“难怪当初李卫求了主子爷赐的名字回来是一脸委屈呢！”玉清闻言，也是一笑，柔声接茬道。

“这事儿，咱们哪儿说哪了啦。”尔芙忙摆摆手，低声提醒道。

天知道四爷是个多么小心眼儿的人，要是让四爷知道自个儿已经知道自个儿误会了他四爷的事儿，四爷还不得把这些旧账翻出来和自个儿算清楚啊，她可不想承认自个儿当初的小气和任性，便让这个误会保持下去好了。

玉清在尔芙跟前伺候多年，很快就明白了尔芙的意思，笑呵呵地点着头。

两人说着话，也来到了玩具堆围栏的外侧。

这里有宫婢早就准备好的几把矮墩，尔芙招呼着玉清一块坐下，又将在玩具堆里打滚的三个小宝贝都叫到跟前儿来，挨着个地替他们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还不忘问问他们玩得高不高兴。

当然，这也就是废话一句。

孩子们的性格都是很直率的，搞不来大人们面和心不和的那套表面功夫，合得来就是合得来，合不来就是合不来，高兴了就笑，不高兴就哭，所以瞧瞧小米团和李星垣、李星聚三个小宝贝的表情，很明显就知道他们三个人玩得很痛快、很高兴了。

“额娘，我喜欢他们，我能邀请他们和我一块住些日子么！”被问到头上的小米团努力伸长胳膊地抱住了尔芙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表达着自个儿内心最真实的喜爱之情。

“你喜欢他们，那他们喜不喜欢你啊？”尔芙摸摸小米团的脑门，笑着调侃道。

“哥哥们也喜欢米团，大哥哥刚刚还替米团擦汗来的，小哥哥刚刚也将自个儿爱吃的糕糕让给米团吃，他们是喜欢米团的。”小米团闻言，有些茫然地回头去看看在玉清怀里撒娇的两个小伙伴，奶声奶气地回答道。

“那米团有没有去邀请哥哥们来咱们家里小住呢？”尔芙继续问道。

小米团表示：自己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额娘怎么老是问自个儿问题，而不是想办法替自个儿解决问题呢，真不是个称职的额娘啊，好想掀桌啊……

不过他也就是纠结了片刻，便乖乖答道：“米团怕哥哥们拒绝。”

“那米团告诉额娘是希望额娘替米团邀请两位小哥哥来咱们家里做客么？”尔芙笑嘻嘻地继续问道，她就喜欢逗弄自家这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小米团，那感觉特别的有意思，好像她和小米团在一起，自个儿也变得年轻了似的。

小米团有些纠结地拉住了尔芙的大手，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嘟着嘴说道：“额娘帮我……”

尔芙抬手敲敲小米团的脑瓜门儿，笑着揶揄道：“臭小子，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缠着额娘呢！”说完，她还是按照小米团的意思对玉清提出了留住几日的邀请。

当然，她并不是邀请李卫家的两个小孩子在圆明园留宿，而是阖家邀请。

小米团喜欢李星垣和李星聚两个小哥哥，舍不得和两个小哥哥分开，尔芙也不想和玉清就这么匆匆一见就又分开，反正李卫去江南上任的日子还早呢，秋末之前到任就可以了，那么趁这机会，她不如留玉清在圆明园多住些日子呢……

此时此刻，她竟然觉得自个儿就如同一个盼望着出嫁女儿回娘家的老父亲一般。

“奴婢给格格请安，格格吉祥。”玉清将孩子交给玉洁照顾，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尔芙的跟前儿，还不等尔芙反应过来就已经动作利落地跪下去了，便如同她们在瓜尔佳府里初见时的场景一般。

随着她这话说完，诗兰等人也将早就备好的各色茶点摆好了。

尔芙一边招呼着玉清随意吃用，一边对抱着玉清大腿不敢上前的两个娃娃招招手，捏着嗓子扮嫩地打着招呼：“你们都是谁呀，怎么这么乖巧懂事呢，快来姨姨这里，姨姨这里有糕糕吃哦！”

既然这个盖子本就捂不住，那她何必在一些不必要的小事上太较真呢……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尔芙见状，眼圈里的泪水，登时就绷不住了。

她哽咽着扶起了跪倒在鹅卵石路上的玉清，颤声道：“你这丫头是真没良心，一年到头都不来府里看看我，这次要不是四爷留李卫在园子里用饭，怕是等到你随李卫去江南赴任，我都没机会见到你吧，你说你该不该打！”

“哼，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只一点不好就是太较真。”尔芙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玉清未曾言明的意思，她玉清是瓜尔佳侧福晋的陪嫁大丫鬟，进府给瓜尔佳侧福晋请安是理所当然，但是经常来给府里的继福晋钮祜禄氏请安，便实在是没有道理了……

“主子，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即便是有圣旨赐婚，但是您也该避讳着些，若是您原本的身份被挑明，再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难免又是一场麻烦事。”玉清表示尔芙这种观点是她不能够理解和认同的，所以她明知道尔芙是个不喜欢被人唠叨的主子，仍然尽责地提醒道。

“傻丫头。”尔芙对此，笑着摇摇头道。

她并没有在牡丹台外面和玉清明言，一直拉着玉清走进了牡丹台里面，只留下诗兰等亲近的宫婢伺候着，这才耐着性子解释道：“你这丫头是真糊涂，有圣旨证明我的身份，谁又敢不要命地挑破这层窗户纸，那不单单是和我、和四爷为敌，更是冒犯天威，那是灭九族的重罪，谁能那么豁得出去呢，所以以后你就别老是想着我是谁的问题，你只要记得我是你的主子就行了。”

“有什么不敢的！”尔芙丢给玉清一记白眼，满是嫌弃地随口嘟哝着，但是却已经亲近地拉着玉清的手往牡丹台里面走去。

玉清脸色微囧地低声解释道：“奴婢是瓜尔佳侧福晋身边的人啊！”

她不高兴了，但是却不会摆脸色给小娃娃看。

尔芙生怕自个儿刚刚黑脸的模样会吓坏玉清家里的两个小娃娃，直接蹲下了身子，保持着和两个小娃娃同等的高度上，笑呵呵地招呼着：“过来姨姨这里好不好，姨姨可喜欢小娃娃了，你们看那边还有姨姨给你们准备的小玩具呢！”

尔芙在意这些么……

她不在意的，一道赐婚圣旨，她从瓜尔佳氏变成钮祜禄氏，她也从侧福晋变成了继福晋，本来顺理成章的扶正礼，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各种各样的忌讳，变成了一场不伦不类的迎娶礼，但是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能糊弄住那些无知百姓，如何能糊弄住朝上朝下这些官宦宗室呢，更别提堵住府里那些老人儿的嘴儿了。

“奴婢该打，奴婢也惦记着您，只是奴婢不敢经常往府里走动啊！”玉清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