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相顾年华里

回到家中，客厅里摆放着洗好的水果，书房的门洞开着，一眼就能望到里面全神贯注批阅文件的慕扬寒。

“呀，难得一见慕大叔认真工作的时候。”翦墨优端着果盘进了书房，在慕扬寒身边坐下，“来，你想吃啥？爷喂给你。”翦墨优碰了碰慕扬寒的肘，故意揶揄他。

慕扬寒转身回眸望向翦墨优，眼睛一亮，仿佛第一次见到她：

起身，和林诗琦告别，翦墨优像失了魂的木偶，行尸走肉般往小区的方向走去。

“当时那颗子弹从扬寒的心脏边缘穿过，直接引发了心脏血管破裂。虽然及时送往了医院，经过修补手术抢回了一条性命，但时间没过多久，扬寒的左心室上检查出了一个瘤子。”

“那个瘤子很严重？”

“齐夜语要是听到你这么看不起他，肯定得伤心一天了。”慕扬寒眸带笑意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翦墨优，“打开看看。”

翦墨优依言翻开，见里面竟是一份股权让渡书。

“这是给我的？”翦墨优飞快翻了几页，惊讶地看到这份协议书的其中一页写着“本人自愿将在扬忆所拥有股权的百分之五十无偿让渡给翦墨优”。

“你这是什么意思？”翦墨优激动地将这份协议书扔在书桌上，“我不要这个！”他这是什么意思？说好了不能轻易放弃，为何又要做出这种处理后事一样的举动？既然现在在一起，那么以后的以后我们也一定会在一起！

慕扬寒见翦墨优突然莫名地恼怒起来，蹙了蹙眉：“优优，这是我送给你的除夕礼物啊。”他很无辜地望着翦墨

优，不明所以。

翦墨优平复了下杂乱的心情，发觉自己刚刚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了。

“你这样做好像真要包养我一样。”翦墨优故意委屈地撇撇嘴，又很认真地提出建议，“你想给我股权还不容易

啊，明天去民政局领个证，你所有财产都有我一半了！”

“哇，没想到小优优的胃口还真大！”慕扬寒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然后又一副惋惜样，“可惜这些大部分都是婚前财产，结婚了优优你也分不到什么的。”

“那怕什么！”翦墨优听此神采飞扬，很理直气壮地说，“那些财产是你的，但你是我的，所以那些财产也是我的，我人财兼收，哪需要担心什么！”

如果你都是我的了，我又还需要什么身外之物呢？

慕扬寒听此挑了挑唇，将这份让渡书用文件袋收好：

“什么你的我的，小姑娘家，说起话来怎么就越来越奔放了呢。”

“哪奔放了，是豪迈。你是我的，所以你的就是我的啊，多简明直白又有逻辑的道理啊。”翦墨优纠正慕扬寒的用词，换了一个话题，笑嘻嘻地问道，“扬寒，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你会做饭？”慕扬寒挑眉，似乎不大相信，“那我们待会去超市买菜要多买几种！”

“买再多种菜我都会做。”翦墨优以为慕扬寒想考验她，很不以为意地说。

“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慕扬寒抿唇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想备份而已，万一翦氏菜肴不能下咽，我只好再次亲自上阵了。”

“你……”

翦墨优默默无语了一会儿，然后抬头以很嫌弃的眼神愤愤地注视着慕扬寒！

下午从超市买完菜回来，翦墨优五点不到就开始在厨房为晚餐折腾着。

右手由于肩上的伤还不能灵活自如地伸展，翦墨优只能用左手洗菜、切菜，慕扬寒站在厨房门口，不停地给她打退堂鼓。

“伤口好了再做，乖，快出来。”见翦墨优笨手笨脚地切着黄瓜，怕她切到手，慕扬寒不禁又道，“不用切得太

薄，厚一些也能炒熟。”

“哎，慕大叔你好啰唆啊。”翦墨优放下手中的菜刀，把慕扬寒往客厅推去，“上网看电视去，不准再接近厨房！”

很严肃地下了最后通牒，翦墨优开始自如地在厨房施展她的厨艺。

之前在慕宅帮张婶做饭时，翦墨优可是偷师了不少，或许做不到如张婶的手艺那般美味，但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一个小时过后，翦墨优将精心做好的几道菜端上了桌。

一直被迫在客厅看电视的慕扬寒见此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睹为先。

“不错不错，挺像张婶做出来的菜。”还未动筷，慕扬寒已经先由衷地赞赏了几句。

“那是！”翦墨优盛了两碗饭，递给慕扬寒一碗，很自信地说，“只要你喜欢，以后我可以天天做给你吃！”

慕扬寒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香辣酱虾仁，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

“好吃吗？肯定很好吃吧，我按着张婶的做法做的。”

翦墨优期待地望着慕扬寒。

慕扬寒慢腾腾地嚼着口里的虾仁，还未回答，防盗门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是谁专挑着吃饭的时候来啊？”翦墨优有些郁闷地跑去开门。

开门一看竟是齐夜语，他手里拿着两张类似电影票的票据，忐忑不安地站在门外。

“齐夜语啊，很多天没看到你了。”见是齐夜语来了，翦墨优连忙从鞋柜拿出拖鞋给他换上，“你今天可是有口福了，我第一次下厨你就来了。”

齐夜语听此讪讪地笑了笑，换上鞋后将手中的票递给翦墨优：“小优，这个送给你和扬寒，今天晚上的演唱会。”

翦墨优接过这两张票一看，天啊，竟然是周xx的十周年巡回演唱会，她前几天在街上看到宣传海报还垂涎不已！

“齐夜语你从哪儿弄来的票？”翦墨优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两张票，回头冲饭桌上的慕扬寒喊道，“扬寒，晚上我们可以去看演唱会了！”欣喜过后，翦墨优把票搁在鞋柜上，叫齐夜语去桌上坐着后，赶紧进厨房给他拿双碗筷。

“夜语，待会儿那份让渡书你拿去公证一下。”翦墨优还在厨房未出来，慕扬寒对齐夜语小声吩咐道。

齐夜语点了点头：“扬寒，放心，我会办妥所有事情。”

翦墨优给齐夜语拿碗筷出来时，齐夜语正对着桌上这些菜评头论足。

“真得全是小优做的？全是慕宅张婶的拿手菜啊。”齐夜语从翦墨优手中接过碗筷后飞快夹了一块味道看似鲜美的红烧鱼，一口咬下后，又连忙吐了出来，“小优，怎么没熟啊？”齐夜语哭丧着一张脸，可怜兮兮地望着翦墨优。

“不会吧。”翦墨优迟疑地夹了一块红烧鱼块，轻轻咬了口，不仅没熟，还满口的鱼腥味，“嘿嘿，好像是不太熟。”翦墨优将红烧鱼块放在桌面，指了指虾仁，“这个虾仁肯定熟了，不信你问扬寒，他刚刚都吃了。”

慕扬寒听此摸了摸鼻，抿唇点点头：“虾仁是熟了。”

齐夜语又将筷子伸向那盘颜色鲜亮的香辣酱虾仁，夹了一个放入口中，表情顿时变得纠结万分。

“扬寒，的确是熟了。”齐夜语将最后一口虾仁咽了下去，对慕扬寒钦佩地点了点头。

见齐夜语一副被折磨的表情，翦墨优狐疑地夹了一个虾仁。刚咬了一口，她自己立刻把虾仁全吐了出来。

神啊，这能吃吗？虽然熟了，但却辣得惊人，而且还没有放盐！

“夜语，你猜这盘糖醋排骨又会有什么状况？”慕扬寒很淡定地眯眼望着最后一盘荤菜，嘴角微微扬起，似乎早料到了翦墨优下厨后的结局。

齐夜语望了望这盘看似正常的糖醋排骨，放下了筷子：

“扬寒，小优，这些菜还是留给你们俩慢慢享受吧，我先走了！”说完，齐夜语连忙起身逃似的离开了这里。

见齐夜语这么不给面子，翦墨优士当先卒地夹了一小块糖醋排骨在碗中。

“这个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记得盐啊醋啊糖啊之类都放了。”翦墨优自我安慰了一句，很有信心地将排骨放进了口中。

“这个菜终于色香味俱全了。”吃完这块排骨，翦墨优满意地说。

慕扬寒见翦墨优不像在假装，抱着侥幸的心理，跟着夹了一小块排骨。表情僵硬地吃完这小块排骨后，顿时对翦墨优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菜不可貌相，优优，你能把这些菜做到这种地步，真是绝了！”慕扬寒不知该摇头无语还是对她称赞一番，一盘香辣酱虾仁没有放盐，一盘红烧鱼块没有炒熟，还有一盘糖醋排骨终于放全了佐料而且炒熟了，但是糖却放得超多。张婶要是在这儿，估计当初很后悔教了这个徒弟来浪费食物。

最后这三盘荤菜还是经过慕扬寒的回炉加工，重新成为了翦墨优和慕扬寒的晚餐。

吃完晚饭后，慕扬寒开车带着翦墨优去了S市最大的体育场观看演唱会。

这场热闹非凡的万人演唱会人山人海，歌迷中既有十多岁的中学生也有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异常拥挤的人群中，慕扬寒一手紧紧揽着翦墨优的腰，一手为她挡开随时可能冲撞过来的人。

齐夜语给的票在第三排，在摩肩接踵的人海中艰难找到位子后，翦墨优顿时长呼了一口气。

这时周xx已经上台了，台下的xx迷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声和呼唤声，会场人声鼎沸，翦墨优把头埋在慕扬寒怀里，只觉耳膜都要震破了。

爱耍帅的周xx见到现场这么多热情的歌迷，在台上酷酷地来了一句他的口头禅“哎哟，还不错哦”。疯狂的xx迷听此，尖叫声更是一阵高过一阵，不停地挥着荧光棒喊着“xx我爱你xx我爱你”。

这是周xx的十周年巡回演唱会，他唱的第一首歌便是当年那首让他红遍大江南北的《星晴》。

唱到部分时，台下的歌迷挥舞着荧光棒和他一起唱着“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背对背默默许下心愿”……极佳的气氛带动着翦墨优的情绪一起高涨，她一只手紧紧攥着慕扬寒的手，一只手挥舞着荧光棒，跟着广大歌迷一起哼唱着这首歌。

“这首歌出来的时候我才十二岁呢，没想到一恍惚就十年过去了。”一曲完毕，翦墨优歪在慕扬寒的身上，多有感慨，“时间过得太快了！”她都长大了，而当年的偶像却还一如既往的年轻帅气站在舞台上，迷倒一代又一代的少男少女。

慕扬寒听此笑了笑，摸着翦墨优的头发，突然淡淡地说道：“十年后的今日，不知道，又会是谁陪在你身边。”

“除了你还能有谁！”翦墨优撇了撇嘴，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不管是一年还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也一定是牵着你的手。”牵着你的手一起看日落斜阳下的落英缤纷，一起看白云碧空下的地老天荒，直到苍颜白发、垂暮年老，再也动弹不了。

舞台上的周xx正富有活力地甩着双节棍，慕扬寒眼底却闪过一抹惨然的哀恸，他抬眸望向周xx身后的大屏幕，笑道：“不看歌词我根本听不清他在唱什么，也只有你们这些小女生这么疯狂地迷恋他。”

翦墨优装作没有看到他那一闪而逝的失落，随着他的目光望向那屏幕上滚动着的歌词，抿唇笑了笑：“其实有些歌我也从没听清过他在唱什么，不过他的一些中国风感觉的歌我还是很喜欢的。”

一曲《双节棍》结束后台上又响起了《发如雪》的前奏，超大的LED视频屏幕上伴随着歌声出现一幅幅古色古香的画面；华美的雕梁画栋，卖笑为生的妙龄歌女，倚剑天涯的浪漫侠客，前世今生的神奇轮回……一个令人欷歔的爱情故事在歌迷眼前跃然浮现。

翦墨优怔怔地盯着周xx身后大大的屏幕，紧握着慕扬寒的手，蓦然问道：

“真的有前世今生吗？如果真有下一世，那你还爱上我好不好？”

慕扬寒听此眨了眨眼，轻轻揉着她的头发：“这一辈子都还没走完呢，怎么就想着下一辈子呢？”

“不行，你快答应我。”翦墨优摇着他的手臂，不依不饶地要他许下下一世的承诺。

“好好好，我答应你。”慕扬寒脸上是无可奈何的温柔笑，“我，慕扬寒，向上帝保证，如果世间有轮回，下一世也一定爱上翦墨优！”如果此生的承诺可以来生陪你走，那我一定许一个不朽的天长地久。

翦墨优和慕扬寒的这段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入旁边的一对情侣耳中，其中一个女生对着翦墨优掩唇轻笑，脸上是毫无掩饰的羡慕。

周xx的演唱会整整持续了三个半小时才结束，散场时，很多意犹未尽的歌迷堵在会场的出口处，不停地大声呼喊着偶像的名字。

黑压压的人群里，深怕翦墨优被冲散的慕扬寒紧紧拉着她的手，直到出了会场才放心地松开她。

“还在为偶像激动吗？看你笑得这么开心。”慕扬寒亲昵地揉着翦墨优的头发，眼神温柔。

翦墨优抱着慕扬寒的手臂，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笑着摇摇头：“才不是呢！”她眼珠子转了转，弯弯唇，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慕扬寒见她笑得诡异，不由得挑了挑眉：“又在打什么主意？别跟我说你待会儿回去要给我做夜宵就行。”对翦墨优的厨艺，慕扬寒已经吓怕了。

“夜宵？才不是！”翦墨优眨眼望了眼远处的烟火，故弄玄虚道，“不告诉你！”

回到家中已经十一点了，慕扬寒见翦墨优一进门就飞快地收拾了浴巾进浴室洗澡，不由得感到疑惑。由于肩上的伤，翦墨优除了早上穿衣不便外，晚上洗澡也是她的一大折磨。以至于每个晚上，总得慕扬寒对她三催四请她才肯磨磨蹭蹭地进浴室。

“这么快洗好了？伤口没碰到水吧？”翦墨优十分钟不到就裹着浴巾走出，慕扬寒上前担心地问道，“伤口要是碰到了水就得重新包扎一下了，不然很容易感染！”

“放心，应该没有碰到水，我这些天一直都很注意。”

翦墨优从慕扬寒身边飘飘然走过，带过一阵陌生的香气。

第一次闻到翦墨优使用香水，慕扬寒看向今晚有些古怪的翦墨优：“大晚上喷什么香水？什么时候买的香水？”

“啊？”翦墨优朝沙发走去，拿起几上果盘里的一串红提往嘴里扔着，漫不经心地说，“很久以前李梧桐送我的，今天想到了，就拿出来用一用。怎么样，好闻吗？”

“心脏上的瘤子如果不及时切除，病人最终会因心力衰竭而亡。”

“那，手术风险……大吗？”

她忽然懂得了为何慕扬寒有时幽沉的目光总是那么难以理解，不是她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而是他不愿将生离死别的苦难给予她。

如果时间倒流，再让她重新来一次，她一定会好好关心他，一定会倾尽自己的所有去爱护他！慕扬寒，你已经偷走了我全部的世界，怎么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墨优，对不起……”

她们都爱着同一个人，可是林诗琦对慕扬寒的关心比她要多得多。她只知道享受着他的每一分光与热，却从未发觉他身体的任何异样。

“高风险高难度高死亡率，要么百分百痊愈要么是……死亡。”

即使是那晚直面死神的恐怖枪战，即使是半夜惊醒的无穷梦魇，翦墨优从未像今天下午听完林诗琦的话后这般慌乱，仿佛心被狠狠挖去一大块，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如果我突然离开了你，你会很伤心吗？”

每一句状似不经意的话却彷若昨日才说过一般，在耳边清晰地一遍又一遍响起。他三次决定用生命和上天赌一把，却又为了她三次临战逃脱，对医生的告诫置若罔闻，将生死完全置之度外。

那么，每当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是不是经常凝望着那些，一个人忧伤？

她忽然明白了为何会觉得慕扬寒忽近又忽远。当他只会以笑颜面对她时，他的爱护与宠溺是那么亲近与温暖；当他一个人面对死亡的伤与痛时，他只想远远地离开她的美好小世界。

“在一起不一定要婚姻，只要有爱就够了。”

“优优，我爱你，你等我，好不好？我一定许你一个将来！”

“哟，这小姑娘长得挺不错的，抢回家去做贴身丫鬟，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中看不中用啊。”慕扬寒用手中的签字笔抬起翦墨优的下巴，似乎若有所思地研究着翦墨优能干些什么。

见慕扬寒一副花花大少的轻佻模样，翦墨优不由得扑哧一笑：“这些文件都是齐夜语送来的？公司发生的事他都不会处理吗？”

“我一定不会再轻易放弃你，好不好？”

“我只想在我能力之内给你最好的。”

“千万别喜欢上我，也千万别爱上我，我可是不会喜欢上你这类女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