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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是伪君子

第8章 “我”是谁?1

事实上可能更糟糕。因为所有人脑中不同的模块系统都是进化的产物,所以没有理由说模块之间的连接是必需的或者是默认状态。作用于连接各个系统的那个选择,必须以促进整个功能的方式进行。假设一个新的模块出现了——尽管不会这么简单地出现,但没有理由去认为这个模块会自动地连接在任何已经存在的系统上,就像车辆的新部件不会自动地连接在旧部件上一样。

因此,信息的封装,即模块间信息流动的缺乏,虽然有点奇怪但的确是系统默认的。进化必须作用于系统连接,也只有当这样的连接会产生更好的功能时才会这样进行。

究竟哪些信息得以共享,当然取决于所讨论的模块的功能细节。

当我在华特迪士尼世界工作的时候,我工作的景点之一是“头脑命令”。在这里工作实在是莫大的幸事。这或许是整个乐园中我最喜欢的景点。在自己喜欢的景点工作的好处,就是能够有机会去一遍又一遍地观看这个景点,百看不厌。

“头脑命令”基于这样一种怪诞的想法:在每个人的脑中都有一个小人,叫作头脑突击队员(CraniumCommando)。他是一个经过特殊训练的人脑驾驶员,坐镇于人脑的控制中心,指挥着人的行为。在序幕中,那个生动的普遍知识告诉我们,总部里的某个人赋予我们的英雄巴斯(Buzzy),一个即使在头脑突击队员标准下都非常小的驾驶员,指挥舰队中最不稳定的船只的职责。那艘船是一个12岁的男孩,叫波比(Bobby)。

序幕生动地介绍了人脑的整体功能,并着重介绍了这个景点。序幕结束后我们转移到另外一个房间:头脑命令电影院。这里有栩栩如生的巴斯——那个我们刚刚见到的有生命的人物,他正坐在一把有很多把手和按钮椅子上。当我们来到这个影院,也就相当于进入了波比的头中。很多大屏幕和显示牌围绕着巴斯。他从下丘脑、人脑半球、心脏、胃等器官获取信息,这些器官都由各种各样的理论上可以实现的人物来代表。[山猫·高斯韦特(BobcatGolthwaite)就是肾上腺,随时都有可能疯狂。]巴斯看到和听到的信息,就是他的船波比看到和听到的以及团队中成员汇报的信息。巴斯对身体各个部分下达命令,在需要时从那里获得信息,指挥动作,当然还要记录着他那未成年的小船波比的话语。

巴斯演出着,一如既往。

这个景点本身非常棒,在此我不再透露更多的细节,以防你还没有看过该景点,以后还可能有机会好好欣赏它。

因此模块观允许我们合理地讨论信息在人脑中传递和不传递的方式。如果我们假定一些模块把信息传送至脑中有意识的部分(把信息的具体意思先放一边),而另外一些模块,其功能的发挥不需要它们把具体行为信息传递至有意识的模块,在很多情况下,负责言语系统的模块无法提取相关信息。正如那个探测人们是如何选择连裤袜的实验,当被询问为什么做出那样的选择时,被试大脑的一部分产生了一个看似合理实则并不正确的理由。

这种观点阐释了正常的人脑和裂脑病人大脑的相似之处。裂脑病人的大脑被外科手术人为地分开,从而阻挡了模块之间特定信息的移动。正常的人脑中,不同的模块可能连接在一起,也可能没有连接在一起。如果没有连接,那么信息也就不能在模块间传递。

这不是要欺骗模块。我丝毫不怀疑模块是非常复杂的,包括很多很多子模块,一起工作,各司其职。但是假想存在着一个巴斯是不可能对的。用一个大的脑子里套着一个小的脑子这样的理论来解释是错误的。解释大的脑子所做的所有事情,其实就是对很多小模块一起工作的解释,这些小模块都没有人脑全部的功能。正如马文·明斯基(MarvinMinsky)所说的,问题是“智力是如何从非智力中产生的?”

用华特迪士尼世界中的一个名叫“头脑命令”(CraniumCommand)的景点来阐释,我探究的是这样一种理念:人的头脑由很多模块组成,其中似乎只有一部分与意识有关。头脑的模块观使人怀疑,是否存在一种叫作“我”或者“自己”的东西。说到底,头脑只是一堆模块在各司其职。

“头脑命令”是一个极其有趣的景点,我之所以提到它,是因为它对人脑运行的解释是错误的。

这也并不稀奇。期望一个迪士尼景点在科学上能十分精确也不太理智,毕竟景点的主要目的是娱乐大家而不是传递知识。

现代电子产品也有单纯功能上的模块性而不需要有空间上的模块性。苹果手机的一个卖点就是你可以装很多不同功能的应用程序在里面,从而使手机用途更广泛。这些应用程序很像一个个模块。但如果你在你的苹果手机上钻一个孔,你不可能只是破坏掉“用狗年龄算你的年龄”这一程序而让其他程序完好无损。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我才没必要再去仔细讨论那些假想出来的模块是怎样真实地存在于脑中——模块不需要空间的定位使之相异。同时要注意,有些功能模块可以在空间上定位,如视觉系统的一些元素确实有相对清晰的位置。

另一方面,“头脑命令”努力处理意识问题的方式是我喜欢它的一个原因。通常我尽量避免讨论意识问题,因为它比较难,但这里我不得不提。

“头脑命令”让我们反思波比:他奔去学校,痴想着他的实验室伙伴,躲避一份飞来的烤宽面条,但这整个过程中,那个有意识的正经历这一切的波比,似乎并不知道巴斯在操纵一切。节目的最后,波比正在校长的办公室坦白真相,告诉校长自己在挑起那场食物之战中所扮演的角色。但是观众们却强烈地感觉到,是巴斯协调了左右大脑半球以后,决心讲出事实。这样来看“头脑命令”可以得出这样的想法:肯定有很多模块系统,即头脑的功能区,与意识的理解无关。所以,如果我们认为巴斯是一个模块系统,而不是整个大脑,他就像我们前面谈到的系统一样,做出一些决定;但这些决定是我们的意识无法触及的。不管你怎样理解波比,他不能根据巴斯工作的方式说出巴斯是怎样做出决定的。

这也阐释了关于模块性和意识之间关系的重要的一点。让我这样来陈述这一点:不管波比意味着什么,他似乎不能准确知晓自己是如何做出决定向校长坦白的,这就如同裂脑病人不能说出为什么他们指着一个铁铲,因为负责言语的那部分脑区就是无法获取相关的信息。

前面已经说过,“头脑命令”的一些理念确实是对的。首先,它把人脑分成不同的部分,这本身已经做得很不错;但更重要的是,正如前两章谈到的,它把人脑分为不同的功能区。眼睛用来观看,下丘脑用来监控心跳等。这种理念似乎看起来没什么了不起,但我却不这么认为。这种理念要说的是,解构人脑的正确方法是依据人脑的不同部位在做什么,是基于每一部分的功能来考虑的。

这里允许我再谈一下模块性这个术语。回忆一下,我提到“模块”的时候,只是说功能上区分的模块,而不是说每个模块在空间上都清晰紧凑地排列于人脑的某个地方。因为神经元是长而弯曲的,彼此复杂地连接在一起,所以,当我说到功能上的模块的时候,是指有一个确定的功能,而不必是空间位置上的边界分明。

自我/意识

“头脑命令”关于意识是如何工作这点上的错误,与哲学家丹尼尔·丹尼特(DanielDennett)的二元论(dualism)谈话非常相似。丹尼特在他的《意识的解释》(ConsciousnessExplained)一书中,介绍了“笛卡尔剧场”(CartesianTheater)一词。该书出版于1991年,正是“头脑命令”在迪士尼世界出现后的两三年。他的想法是,我们有这样的(错误)直觉,即在人脑中有一个人——一个“我”,在关注着眼睛看到的和耳朵听到的东西,正像巴斯那样。

所以,“头脑命令”大体上正确地反映了模块性。但它的错误之处有这么几点。首先,它把人脑划分成的部分的数量太少了,如人大脑的右半球是由那个自鸣得意又讨人欢喜的乔恩洛维兹(JonLovitz)操控的,就仿佛右半球只有一个功能似的,所以右半球这一说法是不对的。人脑的右半球有很多很多不同的系统,它们各司其职。所以在一定意义上说,这种划分实在不是最好的分法。右半球不是一个模块是因为它自身有不同的功能。(如果你们过去学过类似“人脑的右半边负责创造,左半边负责逻辑”之类的理论,现在不得不做好准备抛弃这种想法了。)

第二点,也是更为根本的一点,即人脑的任何一部分都不可能像巴斯那样代表整个人脑。即每一个功能单位,每一个模块,都只是一个模块,任何模块或一组模块本身都不是整个人脑。

但我们这里暂停一下,去仔细地考虑考虑它到底怎么错的是很重要的。不多会儿,你就会意识到,巴斯掌控我们年轻英雄的大脑这个假象之所以有问题(好吧,其中一个问题),是因为它引发了(raises)另外一个关键的疑问:谁在掌控着我们的大脑?巴斯的头脑突击队员在哪里?他或者她是不是一个更小的控制着巴斯的行为的突击队员?没人能回答这些问题。关于人大脑工作方式的正确答案绝不是假想一个突击队员出来。你不能通过假想一个同样聪明的更小的人脑来解释人脑为什么这么聪明。人脑之所以聪明是因为人脑由很多块儿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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