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侍疾(二)
林蓁垂着眸道,便依言走到了床榻边,屈着身等候。
待茉心领着众宫人退下去后,寝殿中除了太后略微沉滞的呼吸声,便再也听不到其他。
这宫中自然比不得府上,宫规森严,她一路进宫到现在,不过就是屈着身换了几块毛巾,已是腰背早已酸软难言,她却不敢起身,任凭这时光难熬,她也相信只是一时的忍耐。
林蓁对茉心施了一礼,“茉心姑姑。”
茉心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眸波并无变化,“既然是陛下的旨意,你便好好侍奉太后,跟着来吧。”
“是,多谢姑姑。”
事到如今,她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纵使步步行在刀刃上,她也绝不胆怯,或许天未必肯亡她。
寝殿中焚香炉中正窜出丝丝烟雾,缥缈又不易抓住,正如太后的心与圣心,然而只要肯尽心,忠心,也未必是条绝路。
她做都做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咳,咳……”
床榻上忽而有了声响,林蓁抬眸便瞧见太后的眼皮子动了几下,刚欲起身,腿已然麻了,一个趔趄,忙抓着一旁的灯座,顺着起了身,朝着太后瞧去,幸亏她还并未完全睁开眼。
这才刚进宫就如此狼狈,太后又会如何心生喜悦。www.qixinyuan.com.cn 米妮小说网
“臣女林蓁拜见太后。臣女有罪,还请太后责罚。”林蓁直至见太厚真正醒了,才诚恳请罪。
“起来罢。不过是皇帝的孝心,知晓哀家疼爱你,遣你入宫陪哀家这个老婆子说说话。”
太后支吾着便要起身,林蓁也顾不得了规矩,忙起身前去搀扶着太后坐了起来。
这才清楚瞧见太后面色蜡黄,双颊红晕隐现,心中颇有责备之意,看来的确是她的礼惹得祸患呢!
“太后仁慈,就算太后不提,臣女也知臣女的礼物不合时宜,惊扰了太后,臣女有罪。”林蓁便退于一旁,再次跪下请罪。
“罢了,不关你事,不过你既然知道不合时宜,却为何还要送给哀家?”太后懒怠着靠着金丝软枕,昏沉的眸光俯瞰着跪在地的林蓁。
“在太后面前,臣女的小心思也瞒不过啊,臣女只是,只是见农户疾苦,这便,便……”
接下来的话便是再也不敢说出口了。
“这天下农户的疾苦可不是你一位小女子应该关心的啊,天子还在呢……”太后幽幽道了一句。
“臣女知罪,臣女不过是名女子,目光短浅,又一时同情心泛滥,并无他意,还请太后明察。”林蓁眼泛泪光,哽咽道,又重重磕头在地,很是有悔意的模样。
“哀家并不是责怪你,只是在天子面前,这些小聪明便会化作利矢,将你锥心刺骨,死无葬身之地啊。”
太后又咳了几声,只是这一席话却让林蓁出了一身冷汗,这殿内可是暖意融融,可是林蓁浑身可是寒凉刺骨啊。
这才是她今日为何来到此处的缘由,不是太后,而是圣意。
陛下认定她自作聪明了,便将她召入宫来,太后这番话正是提醒了她,她这招太过于冒险,只为引起陛下的注意,却不想过在陛下面前卖弄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然而她只得装着什么都不知晓,她要让陛下息怒,所以侍疾便只是侍疾,万万不可再行差就错一步。
“臣女谨遵太后教诲。”
太后是什么人,可是陛下的生母,前朝的懿贵妃,最后打败所有后宫女子握住权势的唯一人,自己的确是太不自量力了,只得在太后面前清醒而自知,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太后,您醒了?”
茉心姑姑也适时入了寝殿,“方才服了药,太后现下也该饿了,奴婢已经亲自熬了一些粥,太后好歹喝几口提提神吧。”
“恩。”
太后似是倦了,便应了一声。
林蓁屈身一同与茉心侍奉太后喝粥,那滚烫的碗也已然落在了林蓁的手上,林蓁岿然不动,也不知手上那股热气蹿到五脏内何处了,才见茉心接过,“你来喂太后吧。”
林蓁知晓这茉心姑姑可不是一个随和之人,从前在大殿上因着凤栖琴一事,当众喝斥秦霜,也无人敢出声呢!
这茉心在太后心中的位置,林蓁得小心揣度,哪里敢得罪于她。
“好了,端下去吧。”茉心出了声,眸光落在林蓁通红的手上,又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现下就侯在太后身旁,若是太后醒了,再叫我,我先去为太后熬药了。”
“是,姑姑。”
这宫中的秘闻也不是没有听闻过,怕是有一百种死法等着她。
茉心回了个平礼,允海急着回去覆命,便躬身退出了慈宁宫。
茉心悄声走到太后的雕凤红梨床榻前,“太后,林姑娘来了。”
太后阖着双眼,并未应声,林蓁也只得半屈着身跪着。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茉心挑眉不悦,许是怕惊扰了太后,只得对林蓁低喝道。
她能做的,便是一百个小心侍奉,保着这条小命,前世的罪,她这一世不想再走一遭!
“换水!”
察觉水温凉了,林蓁低声道。
茉心转过身道,面无表情吩咐了宫女备温水,要为太后擦拭。
林蓁虽是官家小姐,可是在太后面前如同尘埃,与这些宫人并无区别,只是伺候人的事她的确不精,只得暗中留心,当然不愿刚来便出了错漏。
只有在这等静谧的环境下,她才能冷静思考,今日为何陛下会宣旨让她入宫侍疾,难不成真出在她送的礼上?
若是陛下恼怒,那为何只是侍疾,并未当即将她治罪,果然君威难测,她前世虽从未入宫,可是她也知道,这一趟,是死是活,还未是个定数。
林蓁忙行至一旁,这近身擦拭的活儿茉心也不会假于人手,只吩咐她换洗毛巾。
这宫女刚端来的水还泛着热气腾腾的水雾,林蓁却不敢迟疑,捧着毛巾麻利的下水,仿佛不知冷热,白皙的手掌即刻便烫的通红,林蓁神色未变,若是这点苦都吃不了,她是别想活着走出皇宫了。
“罢了,太后方才服了药怕是睡熟了,你便在一旁伺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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