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鲛珠 【9】
“这样啊。”他的声音极小，听上去失落极了。
大约是终于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等待，最终可能只感动了自己。
鲛人脸庞上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似乎早就知道伊之肯过来见他的原因一般。
许久过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伊之，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苍白无血色的脸上带着期盼的眼神。
他想要在伊之的身边，哪怕他不愿意留下来，跟着伊之离开这里也可以。
面上闪过纠结之色，但是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宇间顿时坚定了下来。
大约是因为有求于人，伊之的态度比之前至少好上一些，不过声音听起来有些僵硬，大概是不习惯求人。
“…给我一点，你的骨髓。”伊之的声音有些哑。
鲛人的眼眸垂落了下来，看着自己早就残缺不全的尾巴。
尾巴的接近骨头的地方，隐约可以看到一些露出来的白骨。
鲛人扯了扯嘴角，面上露出勉强的笑容，“好。”
他停顿了一下，转头第一次正眼看向对方，“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必须也答应我一个要求。”
伊之对上鲛人那双明亮的眼睛，心里头终是不忍，他抿了抿唇，问道，“什么要求？”
鲛人将自己的双手张了开来，面上露出释然的笑容，轻声说道，“抱我一下。”
他始终忘不了，来自伊之的体温，以及对方心脏跳动的频率。
这是他这么多个日日夜夜，撑过来的原因。
伊之大概从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提这种要求，面上的惊讶之色，一览无遗。
鲛人却仿佛没看到对方脸上的惊讶，依旧执着的张开了双手，似乎在等待对方给予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伊之眼眸垂了下来，淡声应道，“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我答应…”
说着，他就俯身在对方的面前，给予对方一个渴望已久的拥抱。
温热的体温传达到鲛人的身上时，他的眼泪居然不自觉的掉落了下来。
眼泪掉落下来之后，就化成了一颗颗小珍珠，在礁石洞里时不时的发出砸到地面的声音。
清脆的让人心碎。
提出想要一个拥抱的人，是鲛人。
最先推开对方的人，也是鲛人。
他仅仅只是随意的擦了擦眼角，看着伊之不知何时皱了起来的眉头。
他以为伊之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自己，能给自己一个拥抱，全都是因为他的请求以及用自己骨髓来交换才换到的。
鲛人苦笑了一下，小声跟对方道了声歉之后，问道，“你应该早就准备好了吧？”
伊之面上表情僵硬了片刻，但是过后，却是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即将早就藏在身后的鬼柳枝拿了出来。
他的声音听上去似乎也有些不适。
“也许这个能用的上。”伊之缓声将鬼柳枝递了出去。
鲛人却没有丝毫的意外，似乎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他笑了笑，面色苍白的将对方手中的鬼柳枝取了过来。
开玩笑般说道，“好在你有准备，不然让我自己动手的话，估计的痛的晕过去呢。”
鲛人把鬼柳枝放置在手中，往尾巴露骨的方向比划了一下。
这一番比划，似乎终于找到合适下手的角度了。
鲛人动起手来，下手极快极狠。
鬼柳枝仅仅只是在鲛人尾露骨的地方划了一小下，那看似坚韧的骨头，却被轻易划了开来。
鲛人眼眸微抬，也没在意自己鱼尾的情况，而是自顾自地开口说道，“既然都要了，那还不如多要一些。”
说着，他又在边上划了两下。
伊之想开口阻止对方，却没能来的及。
一片白花花的骨髓，慢慢从划开的骨缝中渗透了出来。
鲛人面色已经接近透明了，但他还是忍住尾巴带给他的疼痛，抬头对伊之说道，“拿出来吧。”
伊之拿着罐子的手，紧紧的收了起来。
那白色掺杂着红色的骨髓，刺痛了他的眼睛，连同他的心脏，也有些控制不住的紧紧收缩了起来。
鲛人疑惑的看向他，叫道，“拿来吧，你不是很需要这个的嘛？”
伊之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变的极冷。
原本还在犹豫的他，这时终于没有再犹豫了，而是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
看着红白色的骨髓一点点的流淌进罐子里。
与此同时，鲛人的面色也愈发难看了起来。
“…对不起。”伊之拿着装好的骨髓，低声对这鲛人道歉，他说完这话之后，停顿了一下，眼神异常认真的看着对方。
伊之抱着滚烫的罐子，看着鲛人几近透明的脸色，终于决定把心里想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你等我回来。”伊之看着鲛人，“等我回来，我们再好好重新认识一下。”
他一个人太冷了。
从心脏蔓延至身体，自伊之离开的那天起，他就仿佛堕入了无边的冰冷的冰水一样，身体都僵硬了，对其他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
鲛人愣住了。
眼中布满了失望。
鲛人面色有些紧张的看着水池倒影上的伊之。
鲛人安静的坐在水池边上，时不时的偷偷瞅上对方两眼。
伊之沉默了下来，良久之后，他开口说话了。
声音有些暗哑，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在伊之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透过水池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对方的回答，对于他来说，十分的重要。
关乎到他这么多年无望的等待。
伊之垂眸，微微将手握紧，面上却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淡声回道，“很久以前，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妖兽就是妖兽，我从来不觉得你们会懂人类的感情。”
鲛人听他说这话，脸上并没有失望的表情。
他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所以他仅仅只是嘴角无奈的苦笑了一下，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的低头看着水池的倒影。
“你这次，想要我为你做什么？”鲛人侧头轻声呢喃的问他。
伊之沉默不语。
鲛人似乎是对这件事隐忍了许久一般，他抿紧了嘴唇，最终仍然是控制不住，终于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伊之…你是怎么看我的？”鲛人声音极轻，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出他话里头忐忑不安的声音。
“没有。”伊之淡淡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