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沉珠

她有点不记得他是谁了。

顾延年也看着眼前的女孩，人与人的相遇就是这样。

即便已经选好了场所，想好了开场白，好像万事具备，但并不是万全。

这年关一到，乡愁也就长了。

得忙着赶路，天气寒冷，路上结了冰冻，回家的路就更不好走了。

顷刻之间，茶棚里走了不少客人。

他风尘仆仆，头发凌乱，嘴唇被寒风吹得干裂，这副模样和其他的路人没有区别。

顾延年默默地递上了钱袋子，垂下了视线。

苏玥感受到这位公子目光的游离和躲闪，停顿了一下，想起来他是谁。

他去湘南岳麓书院求学，马上要过年了，这是赶回家过年。

苏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朝人点点头，“我很好。”

顾延年心头的滋味有些复杂，甚至有些茫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同伴用手在后背捅了他一下，示意他抓住机会多说两句，这更让他慌了神。

这种没话找话的感觉让他心里很不好，他不喜欢这样。

这个时候，或许女孩子开口说点什么可以很好打破目前的僵局。

果然有人开口说话，不过不是苏玥，是那个胖乎乎的婢女，在茶棚里叫她。

苏玥什么也没说，往人手里塞过一样东西，不看他，走开了。

顾延年垂目看着手心里找回的几枚铜钱，觉得好笑。

他们之间的交情没有那么深，只是见面点头，打个招呼而已，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那个婢女太讨厌了。”同伴哼了声。

“与她没有关系。”顾延年说道。

同伴伸手拍了拍顾延年的肩膀，“延年兄，这不像你啊，你平时可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

顾延年手指握起，把铜钱紧紧攥在手心里，“这也要分什么时候。”

是不是他想多了，他们之间其实没什么交情，手中这几枚冷冰冰的铜钱就是证明，几枚铜钱撇清了他们的关系。

顾延年把铜钱扔在了草丛里。

“算了，不说这个了，人都走了。”同伴没有觉得有多少惋惜，笑着搭上他的肩头，“这次回来，多住些日子再走，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我可不想这么快去湘南，冬天冷死了，菜辣死了。”

“好多同窗知道我们回来过年，要与我们相聚，是时候好好玩乐一下了。”

顾延年苦笑着点头。

两人说说笑笑继续前行。

“我们也走吧。”顾延年站起身。

“你确定不再多待一会儿。”同伴看了看顾延年，又转头去看忙着收钱送客的女孩子。

站在廊下收钱的苏玥抬起头，看过来。

面前的公子发丝凌乱，温润如玉的脸上也蒙上了灰尘，显得有几分苍白几分憔悴。

女孩一点点地吸引了他，他一步步朝女孩迈进。

的确没有人会当真，茶棚里的其他客人听闻后，纷纷笑了笑，又低下头去各自盘算着心头的打算。

多好的机会，茶棚里的客人少了，女孩也空闲下来，刚好有机会和女孩独处，说上几句话。

顾延年摇摇头，“不了，家里人知道我今天回来，本来要进城来接我的，我说不用我自己回来，回去得晚了家里人该担心，派人出来寻了。”

快一年没见，他有点记不清女孩的模样了，只记得女孩喜欢穿蓝色的衣服，不笑的时候，神情肃穆，笑起来，笑容甜美，一双眼睛落满了星光。

“苏玥。”他说道，“你还好吗？”

这句简单的开场白，他已经练习了很多次，在心里背得滚瓜烂熟，他以为他不会紧张。

可能是因为久别重逢的欢喜，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声音发颤，一颗心砰砰快要从心口跳出来。

又耽误不了多大功夫，不过顾家家风严，他有所耳闻，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顾延年已经走出去，一只手解下腰间装银两的荷包。

他设想好了相遇，知道在这里能够见到她。

但没有想到，路途的奔波，让他如此狼狈。

只不过她很少对他笑。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

“延年兄，你是不是心虚啊？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同伴才不相信他的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