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沉珠

“皇上，你吃一点，这是开胃的。”他劝道。

皇上接过秦公公手中的饭碗，里面放了些酸梅山楂之类的，闻起来酸甜可口，他把一碗甜羹都吃完了。

“还以为皇上不饿呢。”秦公公笑道。

秦公公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唉声叹气，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年轻人疾步而来。

“哎呀，你怎么也来了。”秦公公连忙上前道。

他们父子俩今天是怎么了,一个刚走，一个又来了，还真是父子连心啊。

但是林总兵就可怜了，死了女婿。

这些鞑子是冲着林家来的吧,怎么偏偏刺杀的就是林家人。

鞑子与林家的积怨已深,早已不是一代人两代人之间的事了。

“三宝最近在忙什么？”皇上突然问道。

三宝是太监总管郑大人的小名,之前在皇上身边伺候,皇上已经习惯了这样叫他。

秦公公正在后面整理书籍，听到皇上问话忙垂头走过来。

“郑大人忙着养鸟呢。”

“他倒是好闲情，”皇上一手拿着奏折笑道。

因为郑大人年老，皇上身边伺候的活已经用不着他了，但还是会时不时地提起他。

皇上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

皇上这是心烦吧，想找人说说话。

秦公公人机灵，立马心神领会道，“我这就去把郑大人请来，陪皇上说说话。”

皇上没看他，点点头。

……

林成离开皇宫的时候，已是暮色四起，天灰蒙蒙一片。

皇上不见他，皇上在他来之前见过父亲了，这个时候，皇上最烦的就是他们父子俩了。

父亲这时候会在哪？是不是已经回到家了。

林家在京城也有自己的宅子，位于最好的地段，闹中取静，面积还不小。

父亲在家里，他快回家吧。

就像和其他离乡在外久别的孩子一样，回家的脚步都是那么匆匆。

回到家里，天已经完全黑了，林成先去了正房看望父亲。

林总兵还穿着进宫时所穿的官服，衣服没换，只是取下了官帽，将官帽放在桌上。

房间里没有点灯，他就那样坐着，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与四周的夜色融为一体。

“你回来了。“林总兵说道。

就像其他父亲跟儿子打招呼般亲切，但他的声音沉闷，给人有种莫名的疏离。

林成掌了灯进去，喊了声父亲。

“想来，你也知道你姐夫死了。”林总兵转过头来，看着林成。

林成点点头，将灯放在桌上，看着父亲的脸色。

可能是因为长途奔波疲惫，还就是梁副将的死给他带来不小的打击，林总兵看上去苍老了十岁。

这样的父亲他从小到大，只见过一次，上一次是林祖父过世的时候。

林成于心不忍，但不得不问一句话。

“姐夫是不是你杀的？”

林总兵看着站在床边的林成，好像不认识他这个儿子，还是因为时隔太长时间没见，真的生疏了。

他没有回答。

林成苦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句话也是替姐姐问的。”

“闭嘴。”林总兵站起身来呵斥道。

“你这样想太让为父失望了。”

林成提到姐姐，林总兵想起他的这一双儿女，女儿成亲后，梁副将成了女儿最亲近的人，而林成则避得远远的，在外做官，三年回一次，他这个当父亲的跟儿女相处并不多。

因为相处少，除了疏离之外，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相处。

不像他另一对儿子，从小在他身边长大，承欢膝下，带给他很多快乐，也让他享受到做父亲的欢愉。

林成苦笑着往前走近了两步，“你说句实话，人是不是你杀的？”

他一步步走近，神情阴冷，看起来像在逼迫。

这小子，知道逼迫老子了。

林总兵一拍桌子，“胡闹，这个问题也是你能问的。”

不是不想跟林成讲实话，是他不能说，如果他说了真相，那么他们连父子都没得做了。

林成停住脚不说话了。

“你姐夫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些年我培养他栽培他，我容易吗？”

“你不为你姐姐，为你死去的姐夫出口气，跑到我这里发疯，我跟他不是一家人。”林总兵面色沉沉一条一条数落。

一家人？

谁跟谁是一家人？

“你不说，我也知道答案了。”

林成不再听他说话了，冲了出去。

“这畜生。”林总兵咬了咬牙。

管家在门外听得战战兢兢，慌了神。

哎，父子吵架，人都走了，林总兵也一定气坏了，这个时候要不要把人追回来。

“追什么追，让他走，这个逆子。”林总兵身形摇摇欲坠，管家忙上前一把扶住。

“秦公公。”林成施礼道。

还未等人说明来历，秦公公笑着甩着佛尘拦他，“你快走吧，快走吧。”

太医已经诊好脉，正在整理药箱，也开了些安神的药方。

秦公公笑眯眯地喊了一个小太监，送太医出去顺便去太医院拿药。

秦公公朝人摆摆手，“你也刚回来，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官员们吵吵闹闹地离开了，皇上被他们吵得头疼，去大殿后面歇息，还请了太医过来把脉。

“这是怎么了？”林成两步三步跳着退出了殿外。

秦公公无奈瞪了他一眼，“你们就让皇上心静两天，皇上都已经答应了,你们也别这么急。”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刚从南方回来，这不向皇上请罪来了。”林成说道。

眼下他可不敢触这个霉头，太医还在里面呢。

“我的事，还得劳烦秦公公通禀一声。”林成转身离开了。

秦公公看着年轻人的背影,叹了口气，端了碗甜羹进去，看到先前端进去的饭菜在一旁放着没动。

这是装糊涂吧,父子之间哪有秘密，事先不都通过气的。

秦公公也笑骂他，“你就装糊涂吧。”

皇上看了一眼案桌上放着的奏折，这些都是官员或者御史弹劾林总兵治兵不严让鞑子钻了空子的折子，他都看了一遍，压下不发。

这一次还好，只是被鞑子在背后突然偷袭，并没有丢城池，说起来林总兵也没有大的过错。

不说什么事，他心中也大概猜到了，给梁副将请功的事。

秦公公愣了一下，看林成的表情，今天朝堂上的事他可能是真的不知道，官员也跟着哭，皇上也痛哭流涕，可怜林家人，皇上都没有心情吃饭。

“答应什么？”林成笑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