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长升职记

宋健随手捡起一块石头，一边用手指夹在上面划着，一边说：“你看，我们后山的石头也太没骨气了，一划它，它就变成了石粉了，就是把它们用来做砌房子的材料也不行，后山真是连石头也如此的不争气。”他说完用力把手中的石头往山下抛去。

地上只有那些石粉残留在那里，夏天心很灰心了，后山看来也只能和红山一样搞种植之类的了，他在心里推算，如果后山也和红山一起种银耳，那还是一条可行之路，但是后却没有红山那么多的青杠树，他们资源有限，是不能和红山相比的，带着心里的失落，夏天站起来，他想结束后山这行了。

宋健见夏天想走了，他也站起来，“我们后山，就是这个后字也拖了后退，咋能和红山相比。

而对面的红山虽然挡了眼前的视线，却让夏天对它有种极想亲近的想法，怎的后山与红山都是山，一红一白差距就那么大呢。红山就是与你后山不同，那山不同，那人更为不同，红山可以在自己的手上起飞，而后山却无法与之相比。

夏天因一路无收获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好久没上山颠了，宋健的心情却大好，他对着大山发感慨：“也怪后山太偏僻了，如果在古时候，哪个游方僧人能云游至此，在这里能建上一座寺庙，或者再大方点，在寺庙旁竖一座七层宝塔，你说后山不会更热闹些吗。”宋健把自己的思维穿越到了远古时候。

“可能古时候的僧人们也怕吃太大的苦罢，他们所建的那些道观寺庙，都是在经济比较发达的地区的山上，他们虽然不图赚取经济利益，可也想能让自己流芳百世呢，我国的山岭很多，可是象新疆的那些山上，还有南边的武夷山上，也没有出名的寺庙的，古人精得很呢，他们的脑子不比我们差。”夏天对宋健不切实际的想法给了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金河就是出金子的地方了。”

夏天也回敬宋健一句，两人同时笑出声来。

“慢，你面前的那些石粉咋不是细沫？”夏天带着问号问宋健。

“那有什么，还不是一些石粉罢了，又不能当饭吃的。”宋健说得很随便。

夏天弯下腰，他把那些石粉捡起来，放在手中仔细地看：

“哎。我说宋健，你看，你看。这石粉和别的石粉是不一样的哟。”

宋健也跟着夏天弯下腰，他也学着夏天的样子，把石粉在手中搓着，只觉得手中的石粉并不是在揉搓之间变成灰一样的细粉，其中是有一些颗粒样的东西在里面，用手一搓是很刺手的。

“可是我却没有发现它和别的石粉有什么不同呢？就是有些涩手罢了”

“不，你没有看出来，现在我们手中的石粉是和其它地方的石粉不一样的，真的不一样，它不是一般的石粉，这是石英沙石粉，呵，我们终于找到你了，宋健，我们找到了，我们找到了呀！”夏天兴奋地对宋健说。

夏天的话让宋健感到莫名其妙，找到了什么，不就一些石粉吗，有啥值得大惊小怪的，你夏天还说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咋就对这些石粉感兴趣了，莫不是你又回到童年时代，我们可是大人了，小孩子间的事，并不是现在我们所要做的，那些一把石粉也玩半天的事，就留给我们的下一代好了。

夏天可不管宋健的反应，他自顾自地说开了，宋健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夏天并不是在发少年狂，他是在这些细石粉中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这石英沙石粉，可是我们建筑和工业上的好原料，你知道吗，石英沙石粉首先就是一个宝，电子工业中所用的硅极材料，在电子行业没有它可不行哟，其次把剩余下来的石粉再做成玻璃，用处就更大了。”夏天把这段时间的苦和累都有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望着整座后山上的石英沙石，夏天给宋健上起了科普课：“这些石头都是宝贝呢，我们国家的太阳能就是利用多晶硅作主要材料的，还有很多的用途，现在暂不去谈它的用处了，现在我们要做事就是首先搞清这里有多少石英沙石，然后再设法把它开采出来，送出去交给县石英沙厂，我们的钱就来了。”夏天很忘形，他只顾自己说，却没想到宋健是否也在听。

后山一座大山都是这样的石头，以前怎就没想到过，它会是石英沙呢，宋健顿时觉得自己现在是如此的渺小，过去就知这山是白色的，却没想过它还是沉睡着的一座宝山。

夏天只顾自己高兴，他也不管宋健在想什么，他就是要把心中的喜悦和宋健分享，在他看来，过去所搞的那些根本就是小敲小打的小儿科，若是把这座矿山开采出来，那冷水人就真的是有盼头了。他在计算着，后山从山顶到山下都是这样的石矿，至少这座矿能开采五十年以上，不说它的经济价值有多大，就是冷水人的剩余劳力输出，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高兴之余，夏天突然想到这座石英矿山是那么的引人注目，可是从前他们却怎么也没有发现它呢，对了，还没有对它进行测评，是不是它的含石英量达到了标准呢。

夏天忙从宋健所带的背包里拿出一个铁锤来，他和宋健围着后山这个大山顶转了一圈又一圈，在他们的眼前全是那石英沙石山，夏天爬到山顶，从那里敲了一块石头，绕到半山腰，他又找了一块颜购稍稍暗一点石头弄下一点，到了山脚他也同样采集了一块标本，他要把这些矿石带到县里去找有关部门鉴定，看它们是否都是优质矿石。

带着满怀希望，夏天和宋健离开了后山：

“这次后山行，收获还真他婆娘的不少。”

夏天学着宋健的话，两人都开怀大笑起来。

和红山相比，后山也是林木葱郁，但是后山却不是红色的，整个后山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夏天到冷水后，曾在后山走了几次，却从来就没到过这山顶。

这次他没有去找蒋才高带路，只让宋健陪他，他对自己的选择也表示满意。一路上宋健说了很多，夏天认为他所说的都没的多大的价值，当他们转到后山山顶另一侧时，夏天从后山看到了和它相邻的山下就是其它公社的地界了，同时山下那条通往县城的省道上车来车往，夏天对天高云淡的后山山顶，却没有笑逐颜开的感觉。他对宋健说，要是我们这里有好的资源就只要开一条公路，就和那条省道公路接上了。”

“宋健，你的年纪并不大，可以这样说，到不到公社都没有多大的关系，关键在于你能把自身的价值体现出来，一个没有理想的人，无论他是在公社去吃公家饭，还是在农村，他都不会有多大出息的。要是你心里想到把自己精力投身到后山一千多人的事业中去，到时候就是让你到公社去，你可能也不想去呢。”

宋健被夏天说动了，他有些激动，也在暗暗地为自己鼓劲，夏天说得不错，只要你是有雄心壮志，随便在哪里也有你发挥才智的地方，农村是艰苦些，而冷水的一万多人，有几个是去吃供应粮了的，我宋健如果在夏天的指导下，把后山弄出个模样来了，到时候不但后山人能记得我，就是公社那些人也会对我刮目相看的。

“我怕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你看公社的那些人，有哪个位子又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所能挤身进去的。他们不是领导的亲戚，就是象你这样上面下来的响当当的大学生，我嘛，祖坟山上还没葬着这样的好地，那些事还是免谈为好。”

两人几经周折好不容易来到山顶，夏天对着这个空旷的山顶，他根本就没有一览众山小的体会，后山山顶是高出了其它地方的山很多，也可在这里俯瞰山下的一切，但夏天的初衷并不是来这里饱览山的秀色的。

宋健听得莫名其妙。通公路对后山有何好处呢？”宋健口里说着，他也不知夏天现在是在丰收什么。陪夏天走过路过了，可是还是没有一线想找的希望，宋健心里萌生了退意，他提出：“夏干事，我们都走累了，不如坐下来休息一下。”

他说的有道理，何苦把自己逼得那么急呢，你夏天并非万能的智慧机，有时候不能只把目标定在一点上，曹书记是叫你到后山去走走，看能否有发展的项目，并不是要你夏天立马就让那里出现奇迹。

“不对，就是要从你我做起，你也知道，在公社开会时，某领导就把文件上的如火如荼念成如火如茶，当时你还悄悄地对身边座位上的扬婧说，‘就这水平，还当领导。’你不也很鄙视吗？”夏天记得扬婧对他讲过，说在一次公社三干会上，领导念错文件上的字，让宋健很反感的事。

“你这就错了，上次公社公招的那个蚕桑员，李诗阳他有背景吗，还不是如你一样，仅是一个大队团支书记，实话告诉你，将来我们公社一级人才选拔，每年都会从基层选出一部分优秀工作者，你说你就没有机会吗。”

说到公社上次的公招，宋健就为自己感到难过，当时夏天去宣传时，他就不信公社真的能做到量才录用，虽然他也是去参加了的，但从心底里就没把它当回事，就连那些考题，他都只是象征性地做了一些，他以为那次的考试就是走过场，也想到蒋超，还有黄明他们才是正选。到了宣布李诗阳成为夺冠者，他才看到夏天并没有让参考者失望。

“可是那次公招我已错过了大好机会，都说还有下一次，那下一次又会等到猴年马月。”宋健还是对上到公社去不抱什么希望。过去自己支持他夏天，就是看到他能带着大家走与从前不一样的路，而现在谁又说得清楚，公社缺人不缺人。

“啥那个，你指代明确一点。不要用词不当。”夏天因宋健把他当作不设防的朋友，他也对宋健毫不客气。对于他们这批人来说，不能以对那些老人的方法来对待，将来他们可是要挑大梁的人，对自己的语句使用不当也是不该的，从他们嘴里出来的至少应该文理通顺。既然你已肩负起了整冷水的重任，那就得从小处做起。

“我们农村人还讲究那么多，用这个那个也可说明问题的，又不是在课堂上作文章，还兴遣词造句的。”宋健被夏天抓紧了辫子，他却还要强词夺理，虽然脸上早就开始发红了，不认输也是他的个性。

“因为他们红嘛。”

还没等夏天回应，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夏天也让他逗乐了：

“夏天，那时你还没来我们冷水，你就了解得那么清楚，今后我得小心点，不然又让你这个电脑脑子给我记下一笔，今后若你把它再讲出来，我这丑就不是出在这里了。”宋健听到夏天把他陈年老故事都翻了出来，他开始认识到自己是该从起码的出口言语做起了。

“不管你宋健现在身处何方，也不管将来你能否实现你的人生目标，你都该从现在就做起，或许到了明年你就在冷水公社找到你的位子了，到了那时你才开始从头做起，也不觉得太晚了吗。”

他们就坐下来，夏天递一支烟给宋健，烟雾缭绕间，他们又找到了话题。“夏天，你说我们不是有点那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