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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妄的袖口

第8章

凭昆然按灭了烟头,伸手去捧温子舟的脸,他心底总是对温子舟有种要呵护的使命感,所以动作间少见的温柔。

温子舟感受到那暖热的掌心,鼻子有些酸,然后慢慢把凭昆然的手从自己脸上拉下来,往衣服的下摆放进去。

凭昆然似乎犹豫了一秒,然后开始抚摸他。

家里,也要有监管人。

那种会退化成傻子的想象,曾经让他焦躁得想毁了周围的一切,但是经过心理辅助之后,他现在只想规矩地配合治疗,毕竟治愈的希望还是有的,毕竟温子舟是全身心地陪着他的。

温子舟是他的生活支柱,像池觅那种跟他有过单薄关系的人怎么可能懂。

男人疑惑地看着他。

“你今天要是没兴致,就改天吧。”他脸色淡然地说完,就想起身走。

凭昆然忙按住了他,温子舟手腕被固定在身侧,挣了两下没睁开,抬眼去看对方。

凭昆然眼里情绪不明地变了几变,然后垂下眼帘,复又凑过去吻住温子舟,手上的动作不再拖沓,帮温子舟把内裤褪了下来。

事毕两人都已经躺在床上了,温子舟靠在凭昆然的肩膀上,鼻尖凑在对方的耳畔,迷迷糊糊地正要睡过去,却听见凭昆然出声跟他说话,他忙撑开眼睛,问了一遍:“什么?”

“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医生,他什么时候回美国?”

温子舟瞬间打起精神来了,忙说:“他还要在这边呆两个月。”

“嗯……我想了想,我去试试吧。”

“真的?”温子舟欣喜地睁大眼睛,“太好了!”说着就凑上来在凭昆然脸上猛亲了一下。

“你就这么高兴?”凭昆然笑着伸手拨了拨温子舟卷在脸旁边的头发。

“当然高兴了,我劝了你那么久,你终于肯答应了,你别担心,他在在业内的评价都是首屈一指的,只要你放宽心,肯定会有疗效。”温子舟是高兴坏了,说着就压到凭昆然身上来,又对着男人的脸亲了好几下。

“我以前让他帮忙给我催眠过,起初是不适应,但慢慢好了,而且确实有好处。”

“你接受过催眠?什么时候?”凭昆然问。

温子舟却嗫嚅起来,“就,前两年工作压力大,朋友介绍,我就想反正也没什么其他法子……”

“是不是因为我?”

温子舟把头埋到凭昆然的肩窝里,良久才“嗯。”了一声。

凭昆然伸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你一直都没跟我说过,当初咱们俩是怎么回事,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能跟我具体讲讲吗?”

温子舟把头抬起来看了看凭昆然,眼眶竟然已经红了一圈。

“你真的想听?”

“嗯。”凭昆然点点头。

温子舟用了近一分钟的时间来下决心,然后才开了口。

当初那段带着血腥气的过往被温子舟淡淡的嗓音讲出来,也还是让凭昆然忍不住收紧了搂在他腰上的胳膊。温子舟就是在不辞而别后还仍旧精神不济,就去找了催眠师,只是本来想通过催眠放松的,却被那个催眠师引出心底深处的想法,也许就是那个时候,温子舟才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那个曾经痛恨得想用死来逃离的人了。

他是在这种想念和自我唾弃中捱过在国外的那几年的,直到在英国又偶遇了凭昆然,才觉得自己已经接近崩溃,再不能自欺欺人下去了。

于是他放弃国外已培养健全的人脉和机会,回到了薛茗。

说到这里,温子舟就停了下来。

凭昆然摸了摸他的背,安抚他继续。

温子舟却没有继续了,他又把头埋下去,声音闷在凭昆然肩窝里,嗡嗡地说:“反正我一直相信,你还是爱我的,所以我现在回到你身边了,过去的事情,你不要跟我计较了好不好?”

“我跟你计较什么?”凭昆然苦笑“我还没有弥补,我还没有给你幸福,我有什么权力跟你计较,听好,子舟,我答应去见那个医生,是为了你,我想治好我自己,这样才能心无旁骛地健全地跟你在一起,我想照顾你一辈子。”

温子舟的身体微乎其微地震了一下。

然后他湿热的吐息染到凭昆然的颈间,他几乎是颤抖地说:“有你这句话就好。”

☆、第三十五章

凭昆然第一次接受催眠治疗的时候就表现出极其明显的排斥,导致之后的催眠医生都不敢进入中度以上的催眠。好在那时候只是需要调整他焦躁的心理状态,轻度催眠有益于放松身心,也多少见了效。

但是凭昆然从那时候开始就对催眠没什么好感,所以当温子舟跟他提起自己认识的催眠师有过治愈失忆症的成功案例时,凭昆然是打心底里觉得那种玄乎东西是不可能左右得了这种非心因性失忆的。

并且那位催眠师并不像温子舟所说的,在业内广受好评。起码就方河打听来的消息,那人的风评是很不佳的。年纪轻轻就在催眠界享有盛誉,但是他的治疗风格实在不同于催眠师惯有的路线,催眠师要有温和的性格几乎是准则之一,那个家伙却完全违背了这一点,催眠手法也比较强硬,只要把患者带入到入睡阶段,就基本抛下那套循循善诱,几乎是逼迫患者说出心里话。

老实说,光是想象会被陌生人侵入意识甚至支配自己,他就觉得犯恶心。

但是为了温子舟,他必须积极一些。

“谁跟你说的我本事大到能支配你?”没有穿白大褂的催眠师冷冷瞟他一眼:“不懂就不要多想,躺好。”

凭昆然哑然,也不跟他争辩,耐着性子在那张看上去蛮舒服的沙发上躺下来,他最后看一眼这个表情丝毫称不上温和的青年,闭上眼睛。

“现在放松,什么都不用想,先睡一觉。”

“……”

“在这里,你不需要记得任何人,不需要记得任何事。”

“……”

“固有的记忆不会消失,你等它来就好。”

“……”

“它总会来的。”

催眠师没有再跟他说话。他好像真的睡过去了。

然后做了梦。

一些零散的片段。沙雯在他的办公桌前走来走去,高跟鞋在地毯上敲不出声音,嘴里一直碎碎念着,似乎在数落自己。

方河坐在自己的左边,一边开车一边跟自己说着话,“你也不要太认真。”似乎是说了那么一句。

温子舟站在人群后面,犹豫着抬起手来,朝自己挥了挥,这是要告别吗?

最后是个看不清脸的男人,似乎很年轻,几乎算得上少年,低着脑袋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来回把玩着一只篮球。

接着抬起头来,自己心里想着这回能看清了,那张脸却还是被什么东西遮掩着,便慢慢朝自己靠过来。

嘴唇好像被亲了,然后那个人对自己说:“我是谁?”

“我他妈怎么知道。”

“你知道的,你再想想呗。”

“……我想不起来。”

“再想想。”

“说了想不起来。”

“你别瞻前顾后的行不,伸手摸摸,想知道就伸手摸摸这是谁。”

凭昆然动了动手指,终究没有抬起来。

眼前的人就慢慢消散了,他这才有些着急,往前迈了一步,结果脚下一空,失重的感觉袭到头顶,他听见那个人说:“得了,醒过来吧。”

那种笼罩着自己的空茫感从周围退去,他感觉到背脊下面的沙发,然后他睁开眼睛。

年轻的催眠师蹙眉看着他,他只好问:“怎么了?”

“你有不想记起的人?”

这回换凭昆然皱眉了,“什么?”

催眠师把之前解开的袖扣扣起来,竟然是准备结束的模样,一边站起身:“今天就到这里吧,下周一再来。”

凭昆然快速从沙发上翻身起来,“医生,好吧我勉强叫你一声医生,你这么着不合规矩吧,我好歹也是付了钱的,我才睡十分钟就算完工了?还有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我有权利了解自己的病情吧。”

催眠师转过身来,伸手朝一边的墙上指了指:“不是十分钟,你在这里睡了一整个下午,你是我见过的最难催眠的病人之一,我按时收费,所以你的钱不算白花。”

他顿了顿:“再来,我对于你的情况有新的想法,所以要花时间制定新方案,而只有新方案实施后才能正确地跟你交涉,如果你对我的方式不满,大可另谋高就。”

凭昆然算是被这个催眠师气狠了,但是他多少能感觉到,这家伙的确是有本事的。光凭今天那十分钟具象而似曾相识的梦境,对于他空荡荡的脑袋就是一次全新的体验,那个看不清脸的年轻人,他想再见一次。

凭昆然深吸了口气:“行,那您忙,我先走了。”他拿起挂在门背后衣钩上的外套,正要走出门去,却又停了下来。

催眠师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我问个问题不麻烦你吧。”凭昆然转过头来说。

“你问。”

“你刚刚问我是不是有不想记起的人,是什么意思?我是非心因性失忆,记不起来并不是靠心理决定的,事实上我巴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想起来。”

催眠师看着他,那种洞悉的眼神让凭昆然有点想回避,但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反感了。

“你确实是非心因性失忆,但是失忆后所引起的心理变化,这不是我能预估的,但是你对现在的生活没有安全感,这个我能肯定。”

凭昆然眨了两下眼,眼帘垂了下去。

“人的潜意识一向藏得深,并且复杂。从刚刚的催眠我看出一点端倪,其实你不像你想象中那么乐意恢复记忆的。”

“我会找你身边的人多了解你的情况,再做进一步分析,你……也不用着急,保持平常心,不然我会更难做。”

凭昆然点点头,转身拉开门走了。

催眠师看着那扇合上的门,门背后挂着件驼色的风衣。

凭昆然从催眠诊所出来,拿出手机拨温子舟的电话,对方却一直无法接通,本来约好是温子舟开车来接他,这下他只好自己回家。

这种只是招手叫个出租的事,温子舟却总是要亲力亲为地照顾他,有时候凭昆然也会有点喘不过气来,并且觉得多少的自尊受挫,但是那个温润的青年朝他露出安心又温暖的笑容时,他又什么都不想再抱怨了。

他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但现在他是会为了一碗温子舟端上来的汤就完全知足的男人。

凭昆然走出大楼,抬头往路边寻找着出租,便瞥到了停在路边的美洲豹。

跟上次在薛茗的车库见到的一样,他下意识想着,目光就没收回来。

而这时候那辆车的驾驶室门被从里面打开,池觅走了出来。

青年看上去很疲倦,眼底发青,但是那张十分漂亮的脸……仍旧很漂亮。

凭昆然说不清见到对方出现在面前,而且目光直直投过来的那一瞬间自己是什么心情,胸口里面有东西快速地动了动,快得他都来不及去体会,但是整个人都被定住了,挪不开步,也挪不开眼睛。

这种像是想念一样的感觉,在与池觅只见过两次分开了两天的时候。

太不合适了。

池觅果然朝他走了过来,在他面前站定下来,插在裤袋里的手伸出来,像是想碰碰凭昆然,但是举了一半又重新收回去了。

“我等了你三个小时了。”他说完这句话,看凭昆然毫无反应地看着他,又挤出个极其别扭的笑来:“请我喝酒吧,看在我缩在车里全身都酸了的份上。”

凭昆然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一圈,研究不出更深的东西,这青年看来真的是打算厚着脸皮来缠他了。

“池觅,我觉得我上次说的很清楚了,你还年轻,又那么优秀,找谁不好,非要找我这个又有病又有家室的人。”

“家室?”池觅艰难的吞了一下口水,强自笑了一下“你竟然用这个词,你又没跟他结婚。”

“我是打算跟他求婚,戒指都选好了。”凭昆然面无表情地说,事实上他心里已经有些慌了,他现在只想尽快把池觅打发走,不论用什么方法,他必须保持清醒,那种莫名其妙的悸动不能再出现了。

池觅瞪大眼睛看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搞得凭昆然都以为自己这谎撒得有点离谱了。

“你他妈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池觅突然冲他吼道,伸手抓住他的肩膀猛地摇晃起来。

“我当然知道!”凭昆然奋力打开他的手,往后急退了几步,“池觅,不要再接近我,我不会容忍你再出现在在我的生活里。”

他们的目光撞在一起,恶狠狠地,他们看得清楚对方的眼睛里都在翻腾着什么,这种直观的情绪碰撞比什么时候都让凭昆然觉得他是了解面前的青年的,他甚至觉得自己离这个人很近。

但是池觅并不这样觉得,事实上他觉得凭昆然已经完全隔离在他的周身之外,明明现在近在咫尺地面对他,却觉得下一秒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再也找不到他了。

池觅觉得整个人都空荡起来,只有翻搅在胸膛里的痛楚是具体的,只有凭昆然是具体的。

那种整个世界只有一个人能救他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池觅伸出手,凭昆然侧开肩膀快速地躲过,池觅觉得自己连手都举不起来,凭昆然却能保持敏捷,这个人是真的不在乎他了。

“你知道温子舟为什么没来接你吗?”池觅突然开口说道,他的声音有气无力,这话却让凭昆然打了个激灵。

“你既然失忆了,也肯定不记得我不单单只是个模特,我如果真的不想让你见到温子舟,他就永远不可能出现在你面前。”池觅一字一顿地说,他声音清澈低缓,本来该是悦耳至极的,这时候却只会让人毛骨悚然。

“你……你到底是谁?”凭昆然脑海中闪现温子舟闭口不提那场导致他的腿伤的事故的表情,他没办法不把这两者联系起来,难道池觅就是那个曾经伤害过温子舟的人?

“我是池觅,我是你的男人。”池觅的眼里,压下来的乌云一般的黑色,让他的瞳孔透不进一丝光。

☆、第三十六章

凭昆然没想到池觅嚣张到了这种地步,将他逼上车后,竟然把车开到了他家门口。

“你这是什么意思?送我回家?”凭昆然解开安全带,池觅伸手按住那条要弹回去的带子,倾过身来看着他。

“以前都是你接我下班,然后我们一起回到这栋房子里,你当真一点印象也没有?”

凭昆然摇摇头,防备地看着他。

池觅自嘲地笑了一下,“亏我还天天下厨,喂了你那么久。”然后他松开手,打开车门走下去。

凭昆然也忙下了车,就这么看着池觅坦荡荡走过去,掏出钥匙把自己家大门可哒打开了。

他都忘了,上次池觅也是没敲门就直接跑进屋的,至于池觅为什么会有他家钥匙,这再明显不过了,两人看来确实保持过一段亲密的关系。

只是。

“喂,你也该把钥匙还我了。”凭昆然说道。

池觅转过头看他一眼,嘴角绷直了,“你能不能闭嘴,别再惹我生气。”

“我操……”凭昆然还没骂出来,池觅就率先进屋了,他只好跟上去。

温子舟并没有在屋里,凭昆然这一路上一直在担心他,但是池觅说没有把他怎么样,只要凭昆然乖乖跟着自己,温子舟什么事儿都不会有。

池觅进屋以后站在玄关口打量了一遍室内,上次没有注意,这间房子已经有很大变化了,首先他看不到任何当初自己在这里留下的东西,其次是房间的风格从凭昆然最爱的极简主义完全变成了温馨的居家风格。

房子有了新主人,这显然已经是现状了。

池觅把外套脱下来,本来要顺手挂在墙角的立架上,结果那立架也不在了。他想了想,转过头对凭昆然说:“这里以前有个棕色的立架。”

凭昆然愣了愣。

池觅动作熟练地摆了外套就卷起袖子去了厨房。凭昆然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好跟上去。

索性厨房的构造倒是没变,池觅这么想着,打开冰箱开始动作,已然一副要下厨的模样。

凭昆然本来想阻止的,但是冰箱暖黄的灯光打在池觅脸上,这画面让他的喉咙哽了一下。

“池觅,你这是要干嘛?”他问。

“给你做晚饭。”

凭昆然张了几次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靠在厨房的门边看池觅忙活。

油在锅底滋滋响着,电饭煲叮了一声,伴随米饭香气的白雾从透气孔升上来。

池觅年轻又挺拔的背脊,衬衣袖口卷到小臂的手握着铲子,还有贴在后颈处那一撮弯曲的发尾。凭昆然终于放下紧绷的神经,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真的是饿了。

池觅最终捣鼓出三菜一汤来,菜色都是凭昆然喜欢的,跟温子舟的做法一样,但是当凭昆然把第一筷子放进嘴里的时候,那种从味蕾直达脑海的感觉告诉他,这种味道是他更熟悉的,并且的确是更好的。

他抬眼去看坐在餐桌对面的池觅,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池觅的眼睛却亮了亮:“说说看。”

“嗯,味道挺好的。”

也许这是凭昆然难得的一句好话,他发现池觅很明显地高兴起来了:“我以前总给你做,你能想起来一点吗?”

凭昆然低了低头,又抬起来:“池觅,咱们还是心平气和地谈谈吧。”

“你要谈什么。”果然,不高兴的也很明显。

“你能不能保证跟我说实话,你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还用得着骗你吗?!”池觅暴躁地把筷子摔到桌上。

“嗯,那么我们当初好了多久?那个时候我是不是跟温子舟分手了?”

池觅看他一眼,“好了一年不到,那时候你跟温子舟分手都不知道几年了,而且他冲着你回国以后,你也……还是我的人,你喜欢的人是我,你明白吗?”

凭昆然紧紧捏着那双筷子,渐渐用力到指节泛白,他低头盯着面前碗里的饭菜,那的确让他感到熟悉,事实上在他那些屈指可数的记忆里,池觅是最让他感到熟悉的一个人,他本来想忽视的,可是池觅步步紧逼,用那么热烈真挚的眼睛看他,他突然觉得也许忽视下去并不一定是正确的做法。

可是,可是……

“可是为什么陪在我身边的不是你?”他看向池觅,为自己问出这个问题感到难言的尴尬和屈辱。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有多害怕这样的现状,一个失忆的废人,那会是所有人的累赘,他虽然不知道这样的想法到底来自哪里,但无疑的,这种恐惧已经根深蒂固了。从每天清晨醒来,茫然地面对那盏卧室顶灯开始,他已经被这种需要无数次踢开的陌生感折磨了太久,而那个时候,睡在他身边,在他醒来的第一刻安抚他的人,是温子舟。

为什么不是面前的这个青年呢,如果真如他所说,自己跟他才是恋人的话,那么自己患病的那两年,为什么他没有出现过?

为什么。

问出这种问题实在是像把最脆弱的地方甩出来给人看,凭昆然几乎要把筷子捏断了,才等到对面的人出声。

“你居然问我这个,哈。”池觅苦笑了一声,他看着凭昆然,几乎称得上怨恨的神情浮现上来。

“凭昆然,我要是知道你得了什么该死的失忆症,我他妈的还敢走吗?你当初得病,瞒着所有人,就只告诉了温子舟,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这么做呢!……你跟我分手,我答应你,我就等着把这关过了,不管你还愿不愿意,我都要回来找你,我以为你会等着我,结果呢……”池觅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下巴,倾身过来俯视着他:“你当初跟我说你对温子舟不感兴趣了,你他妈诓我呢!你把我当什么?啊?我真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心!怎么能说忘就忘,还是说、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把我这人放在心上,你才能忘得那么彻底!干脆利落!”

池觅整个眼眶都红了,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拉满血丝,凭昆然甚至还在那里面看到了湿润的东西。

他避无可避地被池觅捏着下巴,然后青年的脸朝他压过来,他再次被吻住了。

他几乎失去了反射弧,呆坐在原地被对方的牙齿一遍遍压过嘴唇,嘴巴里又痛又苦,像是要吐出来了,并不是恶心,只是觉得难过得要吐了。

然而下一秒滴落在他脸颊上的冰凉的东西,终于把他的魂魄震了回来。

池觅哭了。

他眼睁睁看着青年闭着的眼睑下面滚落出**,接着那双眼睛睁开了,近距离的聚焦模糊的状态下,那双眼睛还是让他颤抖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捧住了池觅的脸。

“你不能忘了我,听到没有,你不能就这么忘了我,不然、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青年几乎哽咽地说着,鼻音让他听上去就像个伤心的孩子。

凭昆然抖着手抱住池觅,狠狠勒着青年的肩膀,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分担对方的痛苦,虽然他现在也觉得疼,但是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疼。

“凭昆然,你再想想,你再好好想想,我不信你对我是假的,你别玩我。”青年把脸使劲埋在他的肩膀里,几乎乞求地说着。

凭昆然点了点头,哑着嗓子说:“好。”

☆、第三十七章

催眠师唐真用两个指头捏住咖啡杯的杯柄,抿了一口后抬眼去看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温子舟。

温子舟穿了件驼色的风衣,里面是神色的薄毛衣,再往里面是浆过的白衬衣,衣领贴着他修长的脖子。唐真垂下眼帘。

“记得那个人对他没有半点好处,我是说,这是有目共睹的,那个人只会给他带来麻烦,我不想再看到他有任何危险了。”温子舟情绪有些激动,脸红起来。

“我知道。”唐真轻轻点头,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表情,但是从他可以压低的声音来看,着已经是他难得温柔的时候了。“你已经向我强调过很多次了。温先生,但我还是想问,是否要拥有对一个人的记忆,这应该让他本人做选择。”

“唐医生。”温子舟突然沉下声来,眼睛直直盯着唐真,后者坦然地与他对视。

“我们摊开来说吧。”刚刚还语无伦次地心虚着的温子舟突然迸发出异常镇定的气场,唐真看着他,微乎其微地地挑了挑眉。

“你帮我把他对池觅的记忆封住,我会尽可能满足你的要求。”温子舟几乎是毅然决然地说道。

“拿什么满足?”

“我的账户上还有几百万,朋友帮忙做的投资我不太清楚具体价值,但是算上上升空间,不会低于八百万,房子和车,全部加起来……”

唐真伸出手掌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行了,你以为我缺钱?”他居然掀起嘴角来笑了笑,“还老老实实把家底全露出来,你真是不会做买卖的人。”

温子舟被当面轻视,脸又涨红了些。

唐真看着那张脸,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在街头的巨幅广告上是个全身束在黑色绸缎里的少年,微微昂着头,有个翘着的圆圆的鼻尖。他大概此生都忘不了那惊鸿一瞥,而现在,他的初恋就坐在他对面。

“你只需要回答我,如果我照你说的去做,你会不会幸福?”他缓慢又笃定地问。

温子舟愣了愣,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却还是条件反射的点了头。

他当然会幸福,如果凭昆然永远忘记池觅的话。

唐真再次露出了他今天的第二个笑容。

“现在室内温度是21摄氏度,你可以先把你的风衣脱了。然后我叫我的助理拿相关资料给你过目,在针对凭先生的治疗中我会帮助他回忆过往,同时封锁住特定记忆,这些都要靠暗示来完成,我会教你一些简单的暗示技巧,你也可以在平日的生活中对他做,请放心,没有伤害。”

催眠师唐真把咖啡放回了茶几。

唐真今年28岁,比起他在催眠界的名声,他在同志圈却没有那么大的知名度。不泡吧交网友,除了少数几个跟他有过短暂关系的人,连他老妈都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个gay。

唐真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性向异于常人,完全得归功于温子舟为某奢侈品拍的香水广告,虽然是男士香水,却把广告拍得诱惑至极,明明是个长相稚嫩的男模,却只能让观众用冷艳和神秘来形容。这种激烈矛盾的视觉冲击让唐真当天晚上就幻想着那男模的脸泄了出来,并且在第二天早晨就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性向,嗯,就像接受老妈又煮了难吃的咖喱。

他后来做了催眠师,风评和医术完全成反比,人们说唐真的成功之处在于,他有信心面对一切心理疾病严重的患者,以毒攻毒,就能把不正常的人给刺激正常了。

当然这是玩笑话,唐真在对待病人的态度上确实恶劣,但是他没有违反任何一条应当遵守的职业道德,所以也没人能够中伤他。

但是这一次,唐真却轻易地答应“将病人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封住其记忆”的要求,着不知道违反了多少道德约束和法律条例。可是唐真不以为然,就像他乐意对病人冷嘲热讽一样,他乐意治愈那些被自己的脑袋困扰的人一样,他同样乐意满足初恋对象的愿望。

他从来不在意那些不需要在意的人,因为人活一遭,自然要率性而为。

他把温子舟忘记在诊室的驼色风衣从门背后的衣钩上拿下来,叠了一折后收进了抽屉。

然后接通助理打进来的电话,那头说预约了第二次治疗的凭先生来了。

唐真温和地说:“带他进来吧。”

凭昆然点了点头,哑着嗓子说:“好。”

“真的吗?”池觅问,他的鼻翼扇动,轻轻碰在凭昆然的颈侧,潮湿温热的,让凭昆然想起狗鼻子,他就笑了笑,把手指伸进池觅的头发里,再次肯定地说:“真的,我会把你想起来的。”

“那就现在开始想吧。”青年的声音因为埋在他的肩窝而变得嗡嗡的,暖热的手掌从衣服下摆伸进来,贴在他的肚子上。

他没有拒绝。

近在耳边的呼吸炽热而熟悉。

他觉得他重新看见了那个拿着篮球的少年,站在他面前垂着脑袋,鬓角那缕亚麻色微卷的头发都透着小动物一样的不安,接着少年抬起头来,终于让他看清了那张脸。

凭昆然觉得心口刺痛了一下,他颤抖着抬起手,摸上了池觅的眼睛。

池觅闭上眼,顺从地任他把自己的轮廓用手指认清,凭昆然哽咽起来。

“池觅。”他叫了对方的名字,才发现这两个字说出口是多么顺畅,简直就像某种默认值,根本不需要思考和回忆。

“是你吗,池觅。”

池觅将脸在他的掌心里温柔地蹭了蹭,然后握住他的手,朝他靠近过来。

凭昆然急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被池觅压在床上,对方把他身上仅剩的一件衬衣推到脖子根,正在亲他的胸口。

“池觅,池觅。”他觉得自己燥热难耐,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和一个人贴近。池觅听到他说话,就移上来看着他。

深深看到对方瞳孔里的感觉,就像遭逢漩涡,什么都被吸进去了,感觉、思维、身体和呼吸,心脏都被扯出真实的生理痛来。

凭昆然控制不住地哭起来,他捧住池觅的脸,鼻涕眼泪一起汹涌地流出来。

池觅哄了他几句,却全然不见效,只好凑过来吻他。

他主动把双腿抬起来,勾住了池觅的腰,嘴巴里已经盛不住更多的唾液,就这么沿着嘴角淌了下来。迷乱感充斥了每一条血管,他都懒得去想现在的自己是如何一副痴缠的模样。什么都无所谓了。

池觅无比急切地在稍稍抚慰过后就把手指探到到了他身后,那入口紧紧闭合着,跟随主人一起颤抖,池觅勉强挤进一个指节。

凭昆然伸手过去,帮着池觅用力撑开入口,肠壁不断开合,终于开始慢慢把手指往里头吞。

池觅做了一会扩张,把手指抽出来,急不可耐地对准了入口,慢慢进去了一些。

凭昆然累极了,一直勾着腰去帮池觅扩张,这时候的进入像是终于将他解放的特赦,他全身放松,往后一仰,重重砸回了柔软的床垫里。

脑袋跟枕头撞击的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撞出了一幅画面来。

池觅在这张床上,翻身压着他的胸口,温柔地喊他的名字:“昆然,我见过你,我早就见过你。”

池觅又往前挺了腰,这一下来得狠,凭昆然疼地使劲抓住池觅握着他脚踝的手臂。

他的脑海里想被灌入源源不断的岩浆,又烫又急。他看见池觅坐在晚上的篮球场边,眼睛像夜空中的星子一样明亮,对他羞涩地说:“那你今晚,要不要先住我这。”

池觅炙热地埋在他的身体里,和他没有一丝缝隙地贴合,黏腻的、潮湿的、因为鼓动而变得坚硬发烫的,这恐怕是世间最贴近灵魂的感官,像肾上腺素一样不停地注入心室,刺激得眼前发晕。

他的意识被残忍地拆分成两半,一半是激烈的□,一半是汹涌的回忆。

池觅坐在车厢里,弯着眼睛问他:“我们可以交往吗?”

池觅把他按在化妆镜前,狠命咬他的喉结。

池觅站在厨房里,回过头来朝他笑了笑。

池觅在这一刻,在他的身体里做着最亲密的摩擦,然后俯□在他耳边说:“我爱你。”

他不再害怕了,池觅是爱着他的,不会像父亲抛弃母亲,不会像母亲抛弃自己那样。池觅是值得他全身心信任的人,池觅是他灵魂的另一半。

“我想起来了。”他对池觅说,然后伸手扳过青年的脸。

但那不是池觅的脸。

是温子洲。

凭昆然睁开眼睛,看到唐真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第三十八章

凭昆然的那个“好”字,本来彻底挽救了池觅。

那是本来。

那时候池觅情绪激动,长久的思念和恐慌在凭昆然愿意自己接近后,爆发了出来。那一刻他非常想夺回凭昆然的身体,这是最直接的确认方式。可是他没有做下去。

屡次因为凭昆然失控的池觅尚留一丝理智,如果要凭昆然这时候被他抱的话,不会有好后果的,所以他收了手,并且从凭昆然家离开。

他想最后相信一次凭昆然,如果这次还不行的话,他所有的忍耐和渴望,都会用另外一种方式回报到那个没心没肺的男人身上。

然而他没有想到,凭昆然,又一次,把他忘记了。

池觅站在迷乱的灯光底下,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呆立在角落的凭昆然,然后走出了那间酒吧。

今天方河和齐沿结婚,要去荷兰领证的两个人在启程之前办了个低调的婚礼。而池觅一直等不到凭昆然消息,便主动找了过来。

今天再怎么说也是个好日子,他不想搅了别人的兴,于是在发现喝得微醺的凭昆然后,把他悄悄拖到了人少的角落。

结果凭昆然双眼朦胧地看着他,“你谁啊?”

酒气扑到他脸上,把他点燃了。

货真价实的怒火根本控制不了,他揍了凭昆然。

而一边的酒吧舞台上,方河跟齐沿正拥吻在一起。人声鼎沸,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的动静,凭昆然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眼睛直直地盯了他好久,然后又问了一遍:“你谁啊?”

池觅看着那张透着醉态的脸,突然觉得累极了。

凭昆然走上来揪住他的衣领,像拧了发条一样不停地问他:“你谁啊你他妈到底是谁啊?”

他真想就这样亲一亲那张总是说出让他绝望的话的嘴,但是那有什么意义呢,一个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的凭昆然,他并不需要这样的恋人。

他缓慢而有力地拽下凭昆然的手,对方的手指却执拗地想要勾住他的衣服,池觅笑了笑,觉得凭昆然真是个记仇的人,不就是给了他一拳,就不愿意放人走了。

他把凭昆然按到墙边,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会让你再也问不出这个问题,等着我,这次我一定会来接你的。”

他并不在意凭昆然有没有听清,他直起背,一步步往后退,欢呼的人们在他身旁又叫又笑,他却是满脸要哭出来的表情。

直到最后的视野里,温子舟跑过来拍凭昆然的脸,凭昆然也仍然用那种困惑发直的眼神望着他。

凭昆然醒了过来。

室内昏暗,光线吝啬地从没拉紧的窗帘缝漏进一缕来。

身旁有人和他一块躺着,是……

“昆然。”

凭昆然感觉到有吻落在自己的脸颊上,腰被一只手揽住了,他扭过头去,看到温子舟微微笑着的脸。

这大概会是美好的一天。

可是从醒来的那一秒开始,凭昆然就觉得心慌,那种说不出来的甚至是恶心的感觉,他有些烦躁,以至于整杯咖啡都被他泼在了新地毯上。

新地毯?为什么他换了地毯?

凭昆然站在原地对着那块深色的污渍皱紧眉,直到温子舟拿手在他眼前晃,他才想起来这地毯是温子舟换的。

“以前那块深蓝色的呢?”他指着地毯问。

温子舟的脸色变了变,“不知道,扔了吧。”

凭昆然却一整天都在纠结地毯的事情,他甚至能想起来那块地毯的花纹,但是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也让他觉得烦躁。事实上他的病情确实是在唐真的催眠下得到改善,近期的记忆都很清晰,也能多认出几个人来,这本来是可喜的事情,但是凭昆然总是更拼命地想从脑子里再抠出点什么来。

他跟温子舟说自己心情不好,也许应该把见唐医生的时间提前。

“你最近好像特别喜欢去催眠,明明以前我劝你都不听。”温子舟说,然后抬眼瞟了他一眼。

凭昆然垂着眼“嗯”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确实越来越依赖催眠室那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甚至可以说是贪婪。每次他在那里睡一觉,从沙发上醒过来的时候总是万般的不情愿,似乎梦里还有没有完成的事情,或者他丢了什么,在睡着的时候。

有时候他都不想醒过来。

下午温子舟陪他一起去了诊室,唐真过来给他开门,而温子舟就坐在外面等他。

不过这一次又不一样的地方。

凭昆然想保持一部分清醒,而不是完全依赖于唐真的引导,事实上他已经尝试这么做了几次了。

被催眠的多了,他也能对这项神秘的活动有些微妙的感知,所以在入睡的时候他没有完全放松,只是跟随唐真话语的节奏,想象自己正在进入自己的意识空间,并且相信自己能在这个过程里找回记忆。

一切都循序渐进地进行着,当凭昆然已经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是在接受催眠,而是完全认同意识空间里的回忆是真实世界的时候,他又看见了那个青年。

那是一条宽阔的街道,路边有撑开遮阳伞的咖啡厅,薛茗的大楼静静屹立,车辆和行人都模糊不清,纷纷与他擦肩而过。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缓慢走着,然后他注意到前方某个特别的背影。

那人静静站在人行道中间,身形并不呆板,却无论如何都不回过头来。

他几乎是立刻就确认自己见过这样的一个人,一定是见过的。

他朝对方走去,渐渐加快步子,但这样的前进却好像微乎其微,那人明明纹丝不动,他却只能举步维艰地往前靠。

他觉得自己出汗了,**从眉角滚落的感觉很清晰,他想抬手去抹,却发现这个动作有些难以实现。

有什么不对。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努力思考,想得头都痛了,脑子好像被某种东西紧紧箍住,不允许他得到答案一样。

那种感觉激怒了他。

他觉得泪水淌了出来,心中悲伤,他使劲收拢五指,直到感觉指甲嵌进了掌心。

这种来自肉体的真实的触感终于让他想了起来。

这是在催眠!

“池觅!”在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脱口而出了这个名字。

“池觅!”他再次大声喊了一次,前面的背影终于动了动,然后慢慢转过来。

【没有池觅这个人,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记混了,你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有个声音直接穿透进他的脑袋,声线平稳笃定,像在告诉他真理。

是吗?没有池觅这个人?

那背影顿了顿,竟然开始往前走了!

“等等!喂!”

【不是说过了吗,没有池觅这个人,那是温子舟,你记混了。】

你、你说谎。

【凭昆然,你该醒过来了,慢慢来,跟着我的声音,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不,等一下,我现在不想醒!这该死的催眠!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他拔足往前奔去,直到那背影再次在他的视野中清晰起来。

“等等!池、池觅!!”

【温子舟在等你,他就在你身边,别追了,停下来。】

不,再等一等,让我看看你的脸。

他觉得他快追上了,他朝对方的肩膀伸出手去……

“喝!”凭昆然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诊室洁白的天花板和一盏简单的正方形顶灯。

有人过来摸他的脸,他望过去,就见温子舟满脸担忧地看着他。

他这才感觉到自己满脸都湿了,胸膛还起伏地厉害,像是刚进行过剧烈运动。

“怎、怎么了?”他问。

“你刚刚差点醒不过来了。”温子舟咬住嘴唇。

他偏过头,越过温子舟去看唐真,催眠师抬手抓了一把刘海,正好露出他布满汗珠的额头。

“你怎么进来了?”凭昆然坐起身来,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不要喘得那么厉害。

“我听见你在里面大叫,不放心,就进来了。”

“是吗?”凭昆然闭了下眼,“我叫的什么?”

温子舟抓着他肩膀的手紧了紧,凭昆然知道,他一紧张就会不由自主地抓紧手边的东西。

“唐医生,你说说看?”凭昆然淡淡的眼光朝催眠师扫过去,对方倒没有半丝的面色不虞,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今天的会诊结束了,休息两天,下周再来。”

凭昆然突然笑了笑,然后他抬腿蹬翻了面前的茶几。

“我□妈!”他红着眼睛吼道。

☆、第三十九章

凭昆然蹬翻了茶几,冲到唐真面前,狠狠一拳捣在了唐真脸上。

“说!你他妈对我做了什么!狗娘养的!”他一边怒吼着一边去抓歪到一旁的唐真的衣领,医生很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头晕目眩地被他揍了第二拳。

“昆然!别打了!”温子舟忙叫道,但是当他看见回过头来的凭昆然的脸的时候,声音全卡在了喉咙里。

他从没见过那么让人不敢动弹的表情。

凭昆然双目血红,腮边被咬出坚硬的线条。但那不全然是愤怒,事实上他满脸

凭昆然才打开家门,就看到温子舟站在门口了。

“我出去买这个了。”凭昆然扬了扬手上还冒着热气儿的蟹黄烧卖,“你不是说附近开了间面点房,我下午无聊,开车出去找了找,就买了点刚出炉的回来。”

温子舟放下碗,反正对碗里的食物没兴趣,就伸手去搂凭昆然的脖子。

凭昆然被他轻轻扳过脸来亲吻,表现得近乎顺从,嘴唇叠在一起吮吸,许久不做的关系,很容易两个人就有了兴致。

厨房外面凭昆然打开了电视,他好像越来越喜欢看电视了,不管以前怎么嫌弃那些假话连篇的新闻和哭哭啼啼的电视剧,现在却是一进家门就要开电视,就像耐不住这屋里没有点儿声响。

第8章 虚妄的袖口

“哦,”温子舟接过纸袋,凑过去闻了闻,“我去拿个碗来装上。”

凭昆然弯着腰换鞋,点了点头。

他在心里想,他喜欢的,现在都是他的,别人再也拿不着了。

也对,他们总是没法维持长久的话题,表面上看是安静和谐的生活,其实这下面总梗着什么,说不好,也许是他把这份感情握得太紧,也许是凭昆然对待他太过小心翼翼了。

凭昆然不知道,那个男人大概会害怕被他抛弃,但是真正害怕失去这份感情的,是他才对。

温子舟把烧卖端出去,看见凭昆然坐在沙发上,跟预想中一样没有把注意力放到电视上,而是在抽烟,烟雾把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笼着,莫名的性感。

凭昆然家里有一套这种质地细腻的木碗,这不像凭昆然的风格,他是喜欢那些西洋纹样的瓷器的花花公子。而且温子舟当初从隔壁搬进来的时候,发现这套餐具是使用过的,不太整齐地摆在碗柜里,透着股暖暖的生活气息。

温子舟陆续换过一些这栋房子里的东西,也把很多一看就不属于凭昆然的物件打包扔了,唯独没换这套碗,因为他看着喜欢。

两个人的体温都渐渐升高,向来冷淡的温子舟都禁不住了,凭昆然却还是不做更进一步。

温子舟抬头去看别墅里高高的天花板,然后把伏在他胸口的凭昆然慢慢推了开。

温子舟把纸袋里的烧卖倒进碗里,手一抖,滚落了一个。

他跟凭昆然提起那间面点房的时候是说,有空去买小笼包,而不是烧卖,他从来吃不惯这种点心。

温子舟捏着那热腾的纸袋走进厨房,找了个木质碗来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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