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小乖，要乖
随即，一个浑身上下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脸上脏兮兮的高大身影，忽然从一个草丛里冲了出来……原来，还有人靠得这么近……
“乖，别动！”
那个身影飞快的来到她的身边，挡在她的身前，像看到老鹰拼命护住自己孩子的母鸡一般。
王思妤应该感觉到幸福，哪怕她经历的来得离奇一些，但她有家，有关爱她的家人。
而小乖呢？王思妤不止一次地问过兵哥：“没了你，小乖还会幸福吗？”
幸福不是姓曾不姓曾的问题，也不是说你饿的时候面包在别人手里别人比你幸福的问题，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官。
“……命令？好！我接受处分……”他又说道，随后，他慢慢摘下耳朵上戴着的东西，慢慢地蹲到女孩跟前，给了她一个大大地笑容，露出的牙齿白得耀眼，“乖，别怕，都结束了。抬起头往上看，不要低头。”
小乖没有低头，也没有抬头，只是愣愣地望着他五颜六色的脸，望着他眼中那松了口气般的安心……莫名的，心里就暖和了起来，好舒服。突然之间小乖觉得，要是能够一直看着这张脸，对着这样的一双眼，心里就一直能够暖下去吧？
“轰轰……呜……”
旧爸爸开来的车忽然动了起来，发出低沉的声音。
几乎是在下一秒，周围鞭炮般的声音再次响起，然后在一阵破碎的声音中，那辆车千疮百孔……但是，却不能制止住那辆车径自朝小乖直冲过去。
小乖只觉得自己飞起来了，她被一直用力地胳膊揽在怀里，贴在那个宽阔的胸膛之上。明明隔了很厚的衣服，可是小乖依旧能够感觉到他的心跳。
他抱着自己，努力地朝一侧退去，然而……距离实在太近的，近到小乖能够透过车窗，看到车里那个一直被强行叫他‘爸爸’的人，明明已经一动不动了，却依旧狰狞的脸……
让自己叫他爸爸的人那么讨厌自己吗？就连要死了，都要爬回车里……是了，他一直都怕死呢，连带东西给别人，都要我去做的……说起来，他一开始就躲在车门后不敢还击呢……
可惜了，还想看那双眼睛呢……小乖努力的扬起自己的小脑袋，然后……她看到了他伸出了自己的另一支手臂……
……
“乖，要听话，不要乱跑，马上就有吃的了。”那个人拉着自己，在很多人的大街上走着，用着跟他的身材不一致的温柔对她说道。
重重地点头，紧紧地拉着他的裤腿，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小乖很饿了，但是她没有说话，那个人走一步，她就赶着走两步跟上他。
怎么可能乱跑呢？这种程度的饥饿……只要能跟着他，就能够忍受的吧。
……
“爸爸！”那一天，小乖努力地贴着他的身体，感受他的气息，在他的耳边轻声呼唤。
书上说，爸爸应该是像他这样的吧……
“唔……”他轻轻地推开自己，小乖发现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他吊在胸前的那只手……一定会很疼的吧？她低下了头。
“乖，不要乱喊。你的爸爸……”他摩挲着自己的脑袋说道。
“爸爸！”小乖小声却执着的喊道。
那个人不说话了，良久后他站起身来：“饿了吧？乖乖的别乱跑，我去找吃的。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嗯，小乖不乱跑，就在这里等爸爸。”
他一直叫我乖，那我就叫小乖了。书上说爸爸妈妈的孩子，不都是‘小’什么的吗？
爸爸……他叫我乖……
……
“爸爸！”小乖高兴地蹦了起来，轻快地冲向转角处的高大身影，狠狠地撞进他的怀里。
“唔……”他轻轻地呻吟了一声。
“对不起……爸爸，还很疼吗？”小乖小心翼翼地退开一些，爸爸的手，还吊在那里……
她的爸爸，新爸爸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不疼了，早就不疼了。饿了吧？乖了啊，吃东西。”
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袋包子，也许是某个好心人给的，递到她的面前。
小乖很乖，接到手里，暖暖的。
她分不清那是包子的温度还是爸爸的温度。
……
爸爸很厉害，一个人用一只手就打败了一群坏人，救了一个很漂亮的大姐姐呢……
……
“乖啊，你先去大姐姐在住，等我好了，就去接你。”
……
“乖，好好读书，不许给爸爸丢脸！爸爸要去上班工作，才能不让小乖挨饿，不许粘人了，知道吗？”
……
“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自己选个房间睡。”在大姐姐家的楼上，爸爸打开被他称为‘家’的门口。
“我想跟爸爸一起睡……”小乖嘟着嘴说。
“乖！你要学会独立。”他轻轻拍打着她的头。
……
“今天爸爸有事情要做，你去跟你大伯母玩，要乖乖的，知道吗？”
……
“天气冷了，爸爸给你买的衣服要乖乖地穿好，听话。”
……
“乖……小乖……”
“爸爸？”
“爸爸等下要去做事，你要乖乖地去上学、考试，乖乖地听你大伯的话，嗯……等你考完试了，你大伯母还有你的阿振哥哥思妤姐姐来了，也要听你他们的话，要好好的吃饭，按时睡觉，好好做作业……知道吗？”那天早上，爸爸将自己抱在怀里说。
“爸爸要去做很久的事吗？”
“对，很久。所以你要听他们的话。”
“那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她扬起头期待她的爸爸给她一个答案。
然而，爸爸却没有给她答案，默默地看着自己，眼中流露的是她看不懂的东西。
“爸爸会回来的对不对？”小乖缓缓地低下头去，她有了很不好的预感。或许要等到她有一天长大了，回想的时候，才能读懂她爸爸眼中的东西。
那是不甘，那是不舍。
“会回来的对不对？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小乖地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对！爸爸会回来的，一办完事，就马上回来。”
她忽然听到了她想到的答案。
“跟以前一样吗？”
以前，爸爸说办完事就回来，就回来了。爸爸说话一向很算数的呢……
“对！跟以前一样。”爸爸跟以前一样用大手摩挲着自己的脑袋温柔地说，“所以小乖你要乖乖地听大家的话，那才乖了。”
“嗯！”
……
爸爸，小乖一直很乖的，也有听大家的话，你怎么还没有回来？
小乖有好好的上学，有好好的考试，也乖乖地听大家的话，饭都有好好的吃，也从来不熬夜，作业也有认真的去做……可是爸爸，你快回来啊！小乖想你……
好久了，有多久了？小乖都觉得自己长得好大好大了呢，可是爸爸……你在哪里啊？
……
爸爸说，办完事就回来的。爸爸离开的时候在这里，那爸爸回来的时候，一定会来这里看小乖的吧？
我想看到爸爸，爸爸也一定也想小乖的对不对？爸爸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我要去等爸爸，我要等爸爸回来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小乖……
……轰……吱……
相似但绝然不同的汽车摩擦声响起，大切诺基庞大的躯体伴随着嘶吼般的摩擦声在酒店的门口拉出几条漆黑的线路，橡胶的焦糊味直扑而来。
那声音，像极了那一年，爸爸将自己拥在怀里极力躲避撞来的车时，那车发出的声音。
“爸爸……”小乖梦呓一般缓缓地站起身来，往前疾跑几步。
“啊……小乖……”一直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冯文斌似乎也有了预感，赶紧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
然而小乖在冲出十几米的时候忽然站定了，呆呆地看着前方。
大切诺基静静地停在酒店的正门口，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就在众人的围观中，早就伤痕累累失去原本形状的车门‘砰’地被摔了开去，一个高大的男子扶着车门，极力地挺直了自己的身体走了出来。
小乖殷切的目光中，倒影出她那个熟悉的身影。
“……爸爸……”想大声呼唤，可喉咙里却像卡了什么东西似的，让小乖只能勉强地呢喃着。
那个男人，那个离开了两个多月的强大男人，是大家的兵哥，小乖的爸爸……
小乖从记事起，那个被称为爸爸却不知是否亲生的旧爸爸就将她当成了犯罪的运输工具，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给不认识的大哥哥和叔叔们带去她难以理解的事物，然后旧爸爸跟她一群认识却依旧陌生的叔叔出入各种灯红酒绿的场所或者路边那些把床摆在门面的理发店。
几乎没有谁会在意这个小小的女孩子，只有在想起需要她的时候给她一顿饱饭，就连那个曾被她称呼为‘爸爸’的人，在看她的时候，眼中要么只有冷漠，要么……便是赤果果的，对金钱的……或者是其他的。
“不要开枪！”
就在那个瞬间即将来临的时候，一个如同炸雷般的声音响起。
还击开始了，旧爸爸跟还没倒下的叔叔掏出被称为‘手枪’的东西，朝着四周漫无目的的扣动扳机，发出来的声音，是跟让‘叔叔’们倒下的声音类似或者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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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一切，都让小乖很害怕。
当然，旧爸爸还是让她认识了很多字的，那是他怕小乖不认识要去的地方的站牌以及怕她找不到交货的地点以及人物。但是尽管小乖认识了很多字，甚至在旧爸爸看不到的时候，从垃圾堆里捡到过一本小学的课本用来阅读……最后那本书被发现后的结局是被喝多了的旧爸爸付之一炬。
小乖还记得那天自己正跟着旧爸爸，在某座小城市的边缘跟另一群叔叔见面时想的问题。
没有太久，好像只有数完三次自己的手指头的时间，在那一片区域里能够站着的，就只剩下小乖一个人了，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小乖听到就在周围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她知道，那是‘枪’里的鞭炮在更换的声音……
唔，叔叔和爸爸……不都倒下了么？哦，是的，还有我……
那一瞬间，小乖好像明白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她的表情都不曾动容过，只是不知道是谁的血流进了眼睛让她感觉很不舒服而已……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某一个瞬间的来临……
习惯了饥一顿饱一顿，习惯了携带上她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从一个城市跑到另一个城市，习惯了再旧爸爸与之一群叔叔纵情欢乐时静静地在门口等待……她甚至不敢逃跑，甚至明明认识了很多字，却从未有人想过给她一个名字！
大约，自己有七岁了吧？还是八岁？
周围再次沉寂了下去。
“……不行！她只是个孩子！”他突兀地说了一句话。
然后在她还明想明白那个问题的时候，附近的草丛中、小树林里，一阵鞭炮似的响声密集地响起，她的那些叔叔，她的那些噩梦，身上爆开一朵朵血花，身体扭曲着，从嗓子眼嘶吼着，倒了下去。
没有害怕，或者说，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小乖就忘记了害怕了。明明身边活生生地人在宛若地狱的叫喊中死去，明明他们身上肮脏的血污溅满了全身甚至她的脸她的眼……但是心情莫名地没有悲伤甚至也没有惊讶。
刚开始，小乖还会哭，会闹，但渐渐的她学会了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