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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甲

何舒之死

大飞,我直说吧。我第一次见她便发现她似乎喜欢你,因为她在你介绍我的时候不时偷窥你来着。我不高兴了,我非常不高兴,于是我不理睬她。为了试探我惊人的第六感,我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故意与你亲昵,果然发现她醋意暗生,下午便走了——我是罪人,看着她与白景打车走之后,我好有成就感,我好开心,似乎像打败了一个情敌一般开心……

你必须原谅我,大飞,我已经管不住自己了,对任何事都如此。

天气渐渐冷了,如果死了,是否会更加冷呢?

我们到达青臣美术学院的时候,便直接被何舒的同学领进了何舒的灵堂。

何舒的灵堂布置在美术学院的礼堂一侧。冷白的墙面长绫绕遍,花圈垒了一扎又一扎。白色鲜花簇拥着何舒的遗体,墙上则挂着何舒笑颜如花的黑白遗照。一切显得如此肃穆。

大飞愣愣地看着一切,许久没有丝毫反应。何舒的死是个谜,所以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想到,刚刚离开何舒数月,何舒便突赴阴曹……末了,他突然瘫坐在地上,眼泪也随即唰唰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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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近似麻木地看着何舒的遗像,起始先是凝声泪下,继而细声抽泣,末了竟如小孩一般嚎啕大哭。我和夏陆则在一旁看着大飞,心中对何舒的逝去,不知所因;对大飞的悲伤,不知所措。

邵媛见大飞哭得如此伤心,安慰亦是无用,一时委屈便也随着他坐在了地上,抱着大飞抽泣。她与何舒仅一面之缘,自然谈不上为何舒而哭了。或许她只是因为看着大飞哭的如此痛彻,心中滋味难受,便也坐下与大飞一起哭泣罢了。

我见着你了,还与你照了雪景照,多美啊,你看不到所以不知道多美。白景果然会摄影,能摄出如此唯美的我和你。我都夹信封里了,倘若你看见,就把它们带走吧。我已经看过了,就无需留给自己了,你要好好留着,以便不忘记我。

我猛然想起第一日到H城见到的那个女生。白景叫她邵媛。是姓邵名媛么?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挺漂亮的女孩儿,可惜的是,她的脸活似美术学院的那些女生……我似乎练就了一种能力,能透着五官看穿一个人是否是学艺术的,更能猜到她是否是美术的。我猜她便是。对么?

你是一个好人,从你第一日教我画素描直线的耐心程度我就这么记住你了。我从不对任何男生动心,却独独喜欢你。你为我摔石膏,为我断臂,比金庸笔下的杨过对小龙女还要专一。这些我都知道。自打来到青臣美院的这段黑色的日子里,我惟独指望对你的回忆活着。自从从H城回来直至今日,我又十五天没有再说话了,又是连续十五日的自闭。

何舒之死

前来吊唁的不乏何舒生前的同学与老师或朋友。看见地上坐着的男女揪心痛哭,多数也悄悄留下泪来。暗叹豆蔻夭折,花年薄命,苍穹不惜,天妒红颜。

我和夏陆只得蹲下拍了拍大飞的肩膀。心知大飞对何舒的感情深厚。此次何舒突然离世,他自然一时不能接受,便尽情让他哭泣,以释悲伤。何舒的母亲早先认识大飞,见大飞哭的撕心裂肺,心中不由得又想起女儿音容笑貌,即使泪水几乎哭干,但是依然止不住又哭了起来。何舒的父亲虽然冷静,但是悲伤之情洋溢于表,一直在一旁唏嘘,时而转过头去偷抹眼泪。场面凄惨无匹,让人窒息。

大飞抹了眼泪,撕开一封之后,发现里面除了信之外还夹着何舒与大飞在H城照的雪景照。

我知道自己病入膏肓了。本指望你能救我,于是试着找你两次——与你在一起的时候,自然开心——但是一回学校,我又似乎是脱离耶稣庇佑的基督教徒一般失去了一切,继续重回抑郁自闭。这十五日便是如此。

我越发讨厌这里,但是我也知道,外面无处不是如此,我天生不适合生存,只是我现在才发现而已。于是我一遍又一遍地向往另一个世界,无比向往。你能理解我么?你可是最理解我的人呐。倘若你都无法理解我,那么我是如此失败啊?

美术大学是个炼狱,我祝贺你没有考来。上帝赐予人们的都是公平的。所以你不必再为自己当年夙愿未了而回悔。得不到的东西往往最美,这我理解。但对于这个地方,你得不到,也万万不要认为它美——它只是一颗美丽的糖果,里面包裹着□□,足以让你……至少可以让我死上十回。你是一颗美丽的金子,到哪里都可以发光。倘若我今天真的死成功了,我便会化作羽翼,随你左右,庇佑着你。说及此,我居然又想着要迫不及待地将刀片割下去了,但是刀片还安详地躺在桌子上——我的手现在还得写信,暂且不管它了。

一律都很古典的信封,上书【大飞亲启】。

何母说,这是从何舒的遗物中清理出来的。除了大飞,何舒未给任何人遗书亦或者遗言,包括自己的父母。

祝福大飞!

何舒

大飞亲启:

我从不敢相信这份信能在你手中。因为只有我已经死去了,你才能读到这封信。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在某日寻了短见,但是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继续如此有力地承受着这黯然无光的生活。于是我决定先写一封信给你,以免某日自己仓促死去,不及写下遗书之恨。

离开灵堂之后,何母递给大飞两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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