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春秋

见殿内气氛一度死寂，她无趣地瞥了瞥嘴，深吸了口气后，右手往眼睛上一搭，头撇过去痛哭道：“哎呀，我们秋儿怎么那么命苦啊，啊啊啊。”“还有我那更命苦的姐姐，啊啊啊啊。”她每发出个“啊”字身体就跟着颤抖一下。

齐公当然知道里面掺了多少水分，不过他见不得自己亲身女儿如此，心一揪一揪地疼，他静静坐着听他女儿哭完后，吩咐了人拿来热毛巾亲自为她拭泪：“宝贝女儿别哭了，眼睛哭肿了不好看。”

……

姜璃当然不会让第二个人看到她这幅狼狈相，作淡定状，华丽转身往齐公跟前一站，两手端在宽大的袖袍内，活脱脱一个威严的天朝太后模样。

“拜见太后娘娘。”众人齐齐下跪。

然后她转身，居高临下看着齐公，齐公坐在位子上见她盯了自己许久，疑惑着，难道是让我也向你行礼？见姜璃眨了眨眼似是对他的回应，齐公气愤地瞪眼吹了下胡子，漏出本性轻声骂了句：“小寡妇。”

齐公那空洞无情的眼神，看在昭穆夫人眼里是那样的渗人，她拉着穆谨跪倒在地上。

姜璃拦在前面，“君父，勿要冲动，我们可是讲理的人，账得一笔一笔算。”她恢复如常，慢悠悠道。

昭穆夫人与姜太后年龄相仿，但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光姜太后天朝太后的身份就能压她十条街，眼下跪在她跟前只有吃瘪的份。

穆谨不服哭道：“姨母，姨母一开始都与你们道过歉了……”她声音很低，不敢再接下去说。

季秋用敬佩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后，姜太后喝到：“掌嘴。”

“啪。”这一声真的是很响，打得穆谨半边脸青紫，耳朵与嘴巴皆渗出了血。掌刑者思音。

还是儿子身边的人用着得力，“再来一下。”

不出意外，穆谨另一边脸也肿了。

姜璃解释道：“这第一下是你应得的，藐视哀家。至于第二下，哀家给你道个歉，故意的。”

穆谨已被思音打得不甚清灵，耳边嗡嗡作响。

“我说你们，要不要脸啊，一国国君的夫人，夫人的外甥女冒充我爹亲戚。齐公与鲁公地位相当不好多说你们，那就由哀家代劳，你们当我们齐国是吃素可欺的吗？嗯？……”姜璃不顾身份，噼里啪啦绕着她们俩数落了一大通，待她说得口也干了腰也酸了才作罢。

她往嘴里猛灌了几口茶水，狮吼道：“还不快滚，你们也想得到穆氏和穆萌那样的待遇吗？”

穆谨可怜地张望着一直站在他旁边的吕四，希望他能扶她出去，吕四如获大赦般长长舒了一口气，对上首两位拱拱手道：“都结束了，呵呵，祖父、姨母四儿告退，表妹再见。”然后背手一人潇洒地离开了。

姜璃当仁不让，对他作了个“老鳏夫”的口型，然后坐在齐公旁边的位置上，众人还处在低头拜见的状态，浑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都起吧。”姜太后微抬了抬右手叫起，是叫起而不是赐座，堂堂一国国夫人，她就让其站在那不放在眼里。

但姜太后作为一个“人物”，岂是简简单单数落几句就作罢的，现在才刚刚开始。

她轻摇着手中团扇对她俩道：“放心，哀家不会仗着身份仗着这里是我家对你们为所欲为。”最后四字她刻意说得很慢很轻，然后她又讲了句令人发颤的话：“哀家叫姜璃，‘jiangli’，是讲理的人。“

姜璃向季秋招了招手，“秋儿，阿姨替你澄清身份了，先不急着认亲，你外祖父现在还在气头上，先坐过来。”

齐公闻此声先是一惊，由不得他作反应，他的二女儿姜璃已趴在他的双膝上眼泪汪汪地瞧着他。齐公扶额，用那种“你爹还没死”的眼神嫌弃地把她的手拿开。

姜太后先让晏大夫退下，怕等下吵起来，哦不，理论起来不好看，有损她太后威严。

昭穆夫人亦是感觉到来者不善，一个齐公她或许能糊弄过去，但姜太后可不是什么善茬，她首先示弱道：“齐公，本宫为穆谨之事深表歉意，现下时辰不早，就不耽误您与太后娘娘叙旧享天伦了，本宫改日再向您郑重赔礼。”说完，接上一个大礼。

两人委屈，不是刚才说要证明什么吗，那证物还不让人看了？

季秋在姜太后的示意下走过那两个人跟前，搬了张原本用来放铜盆的小板凳坐到了齐公与姜太后中间。

姜璃摸了摸她的头：“乖，姨母疼你，不像别人家的姨母尽坑自己外甥女。”姜璃若有所指道。

这句话把昭穆夫人与穆谨说得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臣妇在。”昭穆夫人应。

“你刚才说就算哀家来了也证明不了什么？哀家今儿个就证明给你看！”姜璃首先拿这句话开刀。她让侍女拿过来一个黑布包，像是……“梁上君子”专用的普通包袱，随意了些。她打开，里面有几张绢帛，再无其它。她看看昭穆夫人和穆谨打量着里面的东西很不愉快道：“看什么看，哀家的私物是你们随便看的吗？”

接下来，就见姜璃用扇子挡着自己的眼睛，喋喋不休地说着季秋的故事：先是姐姐姜兰被穆家杀害，再是外甥女被昭穆夫人妹妹穆氏如何坑害，‘万箭穿心、见她一次折磨她一次、快死了再救回她再折磨’这些关键的字眼她一字不落地都讲了一遍。

齐公只觉她女儿刚才哭得还不够惨，光杀了他与嫡妻掌上明珠这一条，就足够有理由让他将穆氏一族除尽，扒她们家祖坟鞭尸，谁劝都没用。他无法用言语表达他的愤怒，只能发出阵阵冷笑，笑自己傻。他还不忘抱抱这外孙女，希望能给她带来点温暖。

姜璃向齐公呈上这些东西，是之前季意如写给姬辰和她的书信，内容大概是照顾她女儿季秋云云。

齐公看罢，不可思议地看着昭穆夫人与穆谨，骗人这种下作的手段怎么能是她们这等身份的人做的出的？还有那跑了的鲁公，他摇头气愤地甩袖不说话。

昭穆夫人再要向太后行礼告退时，姜太后左手执扇抵在她手上，道：“且慢，赔礼要先问罪是吧？但哀家总得把事理清楚，不能冤枉了人，鲁国昭穆夫人？”随后把扇子掷到身边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