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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春街

第172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

斯江干咳了两声:“我怎么每次看烟花都会哭,戆呵呵得来。”

景生难得没有借机嘲笑她,低头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没事了,会好的。”

“嗯。”

“一二、三!飞喽”

斯好咯咯笑着喊:“还要还要,再来一次!”

回到顾家,肠肺汤还在煤球炉子上热着。亭子间的门紧闭,冯阿姨换了一身大红衣裳去居委会看春节联欢晚会,临走前特为送了两根哈尔滨大红肠给顾家,换了四只红烧狮子头,觉得略亏了一点,所以忍不住对肠肺汤表达了一番鄙视,顺便刺探一下顾东文和卢护士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说让我们别担心,国营企业利改税,你爸爸过年奖金会很多。”

“哦。”斯江叹了口气:“姆妈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呢,斯南过年恐怕没有新衣裳穿了。”

“新的给她穿也是浪费。”景生笑道:“最多三天,不是口袋破就是袖子漆黑,她还总不肯戴袖套穿罩衣,活该她没有新衣服穿。”

斯江瞪了他一眼,隐隐又觉得阿哥和斯南才是那种真正的好,什么都能说,什么笑话都能开,特别亲密无间,可想到斯南的毕生宏愿,斯江立刻打了个寒颤,甩甩头不去多想。

景生想了又想,还是说了出来:“嬢嬢还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她说小姑娘长得太漂亮容易招麻烦,让我一定要眼睛亮堂点,那种冲着你好看凑上来的阿狗阿猫一定要及早赶走。”景生目不斜视,尽量说得轻描淡写。

斯江气得一胳膊肘撞在景生身上:“什么呀!才没有那种!姆妈就是喜欢瞎说八说。”

景生步子迈大了一些:“那个唐泽年不是总在图书馆等你?”

“因为我期末考试没考好,他这个年级第一想帮助我这个落后生嘛。”斯江有点心虚,赶紧跟了上去忙不迭地解释:“阿哥,你没跟我妈说这个事吧?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我们好几个同学都在一起复习预习的,李南、林卓宇、程璎她们都在,赵佑宁也说年初五要来呢,而且区图书馆里暖和宽敞,桌子又大”

景生脚一停,斯江差点撞在他背上,头一抬就见他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说:“谁帮你复习都行,我又没说什么,你干嘛做贼心虚?”

“我、我、我哪里做、做贼心虚了?”斯江无辜地眨着大眼睛,往旁边挪了两小步,突然生出豹子胆来:“哼,某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那位王班长可不只给某人补习,还给某人带什么比利时的巧克力和雀巢咖啡呢,啧啧啧,洋气还是她们洋气,比不上比不上。”

景生两步追上她:“某人是谁?”

“谁做贼心虚就是谁呗。”斯江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把手里剩下的仙女棒一股脑全点着了,冲着景生挥了个大大的英文字母“u”,看着他恼火的模样,斯江促狭地唱了起来:“是你,是你,我说的就是你!甜蜜蜜,呀,巧克力真甜蜜”

仙女棒还没烧完,她脑门上就挨了好几下毛栗子,景生抿着唇抢过她手里的仙女棒:“我一口也没吃一口也没喝,你别瞎说。”

“真没吃?”

“没。”

“那你怎么不拿回来给我吃?”

“你!陈斯江,你真的被陈斯南带坏了。”

“斯南本来就像我好伐?我们是亲生的姊妹!”

“那你也太会装了,虚伪。”

“好吧,你不幸发现了我的真面目,阿哥你完蛋了。”

“你想干嘛?你能干嘛?”

“你等着。”

“等你一万年。”

“哼!”

斯江的真面目到底是怎样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少女心性未定,时而伤春悲秋时而雄心壮志,时而安静乖巧时而跳脱犯傻,时而端着时而放下,这世界上要是有人能始终如一只有一个面貌,那肯定是蜡像或橱窗里的模特。但斯江知道,无论她是什么样子,总有人毫不惊讶全盘接受。

正月一过早春到,新学期又开始了。

白玉兰俏生生地站满了枝头,转眼就清明时节雨纷纷,海棠滴露,丁香满园,樱花落粉。今年是陈阿爷的第一个清明节,理当要全家回余姚上坟。陈东梅三月底就来了万春街,准备接姆妈回去,陈东方陈东海本来不想跑这一趟的,一看大姐这么殷勤贴心,起了警惕心,便都请了假,买了青团等各色祭品随陈阿娘返乡祭奠。

余姚乡下没有电话,等陈阿娘母子三个踏上返程,李雪静的电报才刚刚到余姚,陈东海没接着,隔了一天回到万春街才知道钱桂华被举报乱搞男女关系进去了,一家子慌得不行。毕竟万春街的人记忆犹新,顾南红就这么没了影子,顾东文隔三差五去公安局打听哪里发现了女尸有没有被拐卖妇女的消息,顾阿婆提到女儿就要哭上一回。

陈家又乱成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

斯南:莫名被cue,不开森。

景生:我肯定不会离开家里人喜欢的人。flag不是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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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江三个进门的时候,顾阿婆正没好气地念叨:“说得好像红肠不是肠似的,猪下水碍着她了?又不是没洗过就下嘴,谁能吃到屎啊。她那张嘴才像吃过屎的,天天说得自己多金贵多洋气,怪不得男人看见她就躲得远远的,当年我爸就不该贪老冯家那点钱,为了几顿大烟,好好的独栋房子,掺进来这么个人,天天堵心。”

卢护士笑着把留给斯江斯好的菜端了出来:“要是自己过得好的人,哪有心思给别人添堵呢,来,斯江斯好,这是给你们的压岁钱。”

两个人站在水边齐齐仰头看向远方,有那么一刹,斯江觉得自己完全感受得到身边的景生的感受,她也不想大舅舅一个人孤独终老,可是却莫名想为逝去的大舅妈哭上一哭,那么惆怅,那么无奈,那么遗憾。她偷偷转过脸,看到景生的表情萧索,唇角紧抿,眼下的那颗痣在烟火里忽明忽暗,还有湖光焰色在他长而密的睫毛上撒下不规则的光点,不知怎么回事,她的眼泪突然就冲了出来。

景生扭头见到斯江眼里噙着泪,泪水自带了一点凸面镜的效果,天上和水里的焰火缩成了微小的背景还有点扭曲,他的脸却很清晰。这一秒,景生突然明白斯江明白他在想什么,两人静静对视了片刻,各自转开了眼。有种被电过的麻,从景生胳膊上迅速蔓延开,炸得他有点不知所措。

景生点燃了另一根仙女棒,在水面上飞快地舞出一颗树的形状,可惜火光稍现即逝,只出来了半棵树的样子。

弄堂里的小鬼头们蹿来跳去,“呲呲”声不绝,仙女棒在雪花和笑声叫声中蜿蜒蛇行,拖曳出半长不长的灿烂星迹。骤然炸响的摔炮,总能把陈斯好吓到,小胖子脸上的肉动不动就抖上两抖,然后嘴一扁要哭不哭委屈地看向阿姐。景生和斯江笑得不行,一人拎住他一只手,玩起荡秋千来。

“谢谢卢阿姨。”斯江带着斯好说了一箩筐祝福的话,收起红包坐下喝汤。

顾东文拈了一颗松子糖含在嘴里:“我手上还有点余钱,想把亭子间买回来,如果北武七月份回国,还来得及把老房子翻修一下,最好造个自家的浴室,大家洗澡方便点。”

仙女棒在空中画了一个圆,湖水里也倒映出一个迤逦的圆,斯江看着光影瞬间消失,忍不住问景生:“阿哥,如果你是小舅舅,你会怎么选?继续读书还是回来?”

“我肯定会陪着家里人,”景生侧身替斯江点燃新的一根:“因为不知道哪一天再也见不到了,所以不会走。”年少的他还不知道,人往往选不到自己想要的那条路,此事古难全。

斯江看着他眸子里闪烁跳跃的焰火,半晌才觉得鼻子酸酸的,阿哥是想到他姆妈和大舅舅了吧,可现在大舅舅身边已经有了卢护士了。斯江手里的仙女棒慢慢熄灭了,不远处“嘭”地炸开了火树银花。

“看,放烟花了。”景生柔声道。

顾阿婆瞪了她一眼:“还读?!三十好几的人了,结了婚丢下老婆自己跑去读书,有没有一点良心啊,善让那么好的姑娘守了两年活寡,他再读读成狗子喽,不作兴的啊,老大你给北武写信,说他再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斯江吐了吐舌头,和景生相视而笑,她既希望小舅舅赶紧回国,又希望他读完博士再回,博士啊,多了不起。唉,做大人也很难,换成她肯定不知道该怎么选,一边是那么好那么好的善让舅妈,一边是自己的梦想和博士的头衔。好吧,她肯定选善让舅妈。

绚烂归于寂静了几分钟后,空中又陆续飞起了朵朵烟花,或近或远热闹非凡,半湖瑟瑟半湖彩,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地面上湿湿滑滑的,没留下一点痕迹。

没有其他伴当一起玩闹,斯江和景生难得过了一个最安静的年三十,从西宫走回家的路上,斯江才想起来问景生:“姆妈为什么会只打电话找你啊,她还说什么了?”

景生不假思索地说:“我肯定就不会去美国读书。”

“欸?”

斯江眼睛一亮:“小舅舅真的要回来吗?小舅妈上次写信说戴维斯加州大学录取他了,我以为他要继续读博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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