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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洒的文官

第267章 你恨不恨我? 1

杨大月笑着在心里说,“今天就饶了你吧。”

176你能出去待会儿吗?

被英武推醒之前,杨大月已经睡着了。不知道睡着了多久,杨大月睁开眼的时候,耳边好像刚刚才听过导游的嘱咐。但他真的睡着了,因为他要狠狠地抹一把嘴,才能把嘴角的哈喇子擦干净。

见没反应,英武仍旧和被子拧在一起,就像甩在油锅里的两条油条,杨大月又补充了一句,“想也没用。”他琢磨了琢磨,又加了一句,“孤独是另外一回事了,想,也孤独,不想,照样觉得孤独。”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劝英武,他觉得自己很可笑,不知道说这些有什么用。杨大月咽着唾沫,半坐在床上,等着英武说点什么。

英武又在床上和床单被子较量了一阵子,然后像拳击比赛里获胜的选手一样,把对手摔在床上,软绵绵地瘫了一团,自己精疲力竭地坐了起来。虽然关着灯,杨大月还是能看见他的眼睛。

“爸,我问您一个事儿。”英武停了一下,像是在等杨大月的批准,又像是在组织自己的语言,“您恨不恨我呀。”

英武坐在这张有跳蚤的床边上,看着杨大月。杨大月这才发现,英武已经穿上了牛仔裤,套上了背心。

“爸,不好意思大半夜地把您叫起来,但我得请你帮我一个忙,”英武停下来,看着杨大月,好像自己要说的是个特大噩耗,要看杨大月是不是准备好了。

杨大月糊涂地点了点头,强调地说:“说吧,儿子,什么都行,只要我能做得到。”觉得自己说的不对,杨大月又补充了句,“只要我们能做得到,我和你妈。”

英武咽了口唾沫,说,“爸,您能出去待会儿吗?”

看着杨大月迷惑的神情和微微张开的嘴唇,英武马上接着说:“您别问了,就帮我这一次,行吗?出去待一会儿,一个小时,半个小时都行。”

杨大月看着英武,突然发现屋子里似乎比刚才亮了许多。他转着头看了看,并没有开灯呀。他才看见门开着,是走廊里的灯光洒了进来。英武突如其来的要求,让杨大月有点措手不及。他使劲让自己清醒过来,理清楚正在发生的一切:儿子需要自己的帮助,帮助的内容是自己出去待会儿,帮助的条件是别问缘由,自己来美国的理由是,帮儿子(帮儿子解决想家,孤独,以及所有可能出现而且自己能够解决的问题),儿子现在就需要自己帮忙,这个忙自己有能力做到,但不理解为什么要做,儿子也不给理由,不仅不给,还不叫问……

英武又摇了摇他的肩膀,像是要把他叫醒。杨大月眨了眨眼,吞了个热馄饨一样地,大张着嘴,一边呼着气,一边“嗯”了一声。

“就是……您能出去待一会儿吗?我这儿有点事……咳,您别问了,这回就听我的吧……”

他看见英武的眼睛肿起来,黑色的眼袋完全和他的年龄不符,嘴还张着,怕烫一样地呵呵着。杨大月使劲看着英武的脸,好像英武的某一个眼神或是面部表情会帮着自己理解正在发生的一切。但在一片昏黄的迷惑中,英武的脸,背着走廊里传来的灯光,成了这整个陌生的房间里最黯淡的一团。杨大月觉得自己完全清醒过来,他不明白是出了什么事,但他知道现在的问题与跳蚤无关。儿子想叫自己现在从屋子里面出去。

英武等了一会儿,看着目瞪口呆的杨大月,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一样,又说了一句,“我是说,以前你们吵架的时候,我总是向着我妈,还……”

英武又坐着等了一会儿,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重新投入比赛一样,躺了下来,继续起和床单被子的角斗。

他同样轻轻地仰面躺在那张床上,小心谨慎地把被子拉到胸口,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当第一次虫咬无可辩驳地出现在他身体上的某个部位时,他甚至觉得有些悲壮,这是他能做到的,他对自己说。

当跳蚤的虫咬像春风一样吹起了四面的号角时,杨大月闭上了眼。他想起了那个面带微笑的导游,就在提醒完大家要开窗通风除味后,也没有忘了再关照一句:“要是被跳蚤咬了,不用怕,挠挠就行了。再不行,就把床单撤下去,别盖被子,穿着衣服睡。要是还不行,没关系,找我,多晚都可以,找我来,我跟你换床睡。”

“有跳蚤,他妈的咬死我了。那几吧床上有跳蚤。”

168你恨不恨我?

杨大月一动不动,发现自己盖着的被子捂了两腿的汗,急忙掀开了被子。他没有打扰英武的战斗,想了好一会儿后,扭过头对英武说:“儿子,重要的不是我恨不恨你,而是你恨不恨我,恨不恨我……”

杨大月没有把话说完,他停了一下,接着说:“回答你的问题,我当然不恨,我怎么可能会呢?”

英武的战斗一直没见分晓,比赛的双方换了各种套路架势,但还是打了个平手。杨大月大气不敢出地看着英武,心里很难过。他不知道英武和这床单被子有什么矛盾,有什么矛盾至于成这样互不相让。他看着儿子一个人的战斗,看着儿子和被子撕扭在一起的身躯,才发现英武真的已经长得和自己一样大了。他想问英武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但他又怀疑要是真问出来,自己能帮上忙吗?

杨大月坐起来,愣愣地看着那张床,仿佛想要看出什么东西来似的。被子床单搅和在一起,弯曲地躺在空空的床上,像刚蜕下来的皮。

英武又折腾了两下,安静了下来。英武的腿碰到杨大月身上的时候,杨大月哆嗦了一下,鼻子酸酸的。他没动,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腿靠着腿地挨着英武躺了一会儿。

杨大月又看了一眼那张床,仔细地从床头看到床尾,就像是在看着一个低调却不容忽视的对手,目光没有遗漏掉蜷缩着的被子上任何一条褶皱。他看了看身旁的英武,鼻息正在变得均匀。他轻轻地掀起被子,从靠墙的那边,下了床。

那之后,杨大月再没说话。有时他闭一会儿眼,但当闭上眼后,出现在眼前的回忆过于应接不暇的时候,他会再睁开眼,看着美国荒郊野外的一个小旅店里的双人套间的内设:真的和国内的旅店没什么区别。

中间他上了一次厕所,被里面的灯刺得睁不开眼。回到卧室,眼睛一时无法适应黑暗,看不清路,脚磕在了床腿上,躺在床上,揉了半天。

杨大月迷迷糊糊地抬起上身说,“那边也有跳蚤吧,咱们找导游去。”英武扶着他的肩膀,没有说话,等着他彻底醒过来。杨大月抹了抹脸,使劲伸展着上下眼皮,又伸了个懒腰后,一边问着几点了,一边坐起来。

他努力睁着眼睛,看着英武,等他说点什么,说什么都行。

英武重重的鼻息和无休止的辗转成了迷惑人的烟雾弹,让杨大月一直不知道儿子到底睡着没有,也就一直犹豫要不要继续聊下去。不过那泡尿过后,杨大月已经决定要身体力行自己对英武的建议了:什么都不想,闭眼,睡过去。反正就他自己说过的,想什么都没用。

就在自己闭着眼,在想与不想之间反侧时,杨大月听见儿子那边战斗的号角稍歇,床身支架怪叫了一声。他睁开眼的时候,败下阵来的英武已经掀起了他的被子,眯着眼顺了进来。杨大月一边向旁边靠,一边问儿子怎么回事。

英武一条腿顶住了被子的下肢,一只手卡住了床单的咽喉,把对手牢牢地控制住,声音沙哑地说了声,“好。”却没有时间回答杨大月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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