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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戏真足

第210章 第两百一十九章:只能在此

方若婳向水工打听,他们听不懂吴语,方若婳试着学说北话,学得三不着两,费了半天劲才让他们明白,但他们也不十分清楚前头的情形,只说这三门峡水势太险,翻船是常有的事,一年到头都免不了,不知吞掉多少条性命。

方代玉听了乍舌,道:“那为何还要坐船?”

方若婳指着岸边的高山峻岭,说:“你瞧那山势,想必走山路也不是件易事。”

胡思乱想着,不知为何,闵博延的身影忽又从心底掠过。

阳光之下,他清亮的双眸闪动着异样的光彩,那般飞扬而夺目的一个人,真的是昏庸无道的博延帝吗?

五日后,方若婳他们终于登上了沿黄河西行的船只。

隔着那么远,面目也不十分清楚,但方若婳依然认出了闵博延。他的举止,亦如他的言语,有一种不容人分辨的威仪。

忽然,他的目光朝着方若婳他们这边扫了过来,猝不及防间,方若婳他们的视线相遇,他似也在瞬间便认出了方若婳。

方若婳分辨不清他的神情,但他的目光执着得叫方若婳心惊。

“怎么了?”方代玉困惑地顺着方若婳的目光向岸上张望。

方若婳移开视线,粼粼水面倒映着阳光,晃得方若婳有些眩晕。“没什么,我看得眼花了。”说完,方若婳便转身回去船舱。

却觉得,那目光始终钉在方若婳的背上,甩脱不去。

承福九年四月二十二,南征军奏凯歌入榆乐城,风越皇闵星渊亲临太庙,举行献俘仪式。

方若婳他们这些旧方皇族的女人也在列,因为方若婳他们也是从旧方而来的重要“战利品”,和方光霁、和旧方的王公朝臣们,还有从方国库掳来的宝物们一起,献于太庙之前。

那日晴空高照,艳阳万里,然而方若婳只觉得一阵阵寒意逼人。四天马铁甲骑兵整秋安肃立,铁黑色的盔甲在阳光下反射出深沉的光泽,如阴霾般凌于方若婳他们之上。

一人站在高台之上,宣读一份冗长的文书,夸耀风越军平方的经过和功绩。

方若婳看见方芬馥偷偷地抬袖拭去泪水,方代玉的眼眶红肿,但她始终没有落下一滴泪。

方光霁应该是站在“战利品”的最前列,不知他此刻究竟是何感受?听说他这一路上浑浑噩噩,吃喝如常,倒似亡国的事与他全无干系。

文书念完后,百官舞蹈再三,而后三军铁甲秋安声山呼,震天动地,天际流云飞卷,似天庭也为止震撼。

方若婳一时心神俱震,在赫赫威仪之中,想到,若方若婳不是此刻站在这“战利品”的行列里,方若婳本该为这一幕欢欣鼓舞,华夏数百年的动荡在这一刻结束,久已未有的太平盛世终于再度降临。

高台上,风越皇闵星渊身着玄衣纁裳,头戴十二旒玉冕,端然肃立。

方若婳忽然意识到,这可是中国历史上功业卓着的风越文帝,继秦始皇之后,又一位实现华夏一统的帝王,禁不住使劲朝他张望,可惜离得太远,只能模糊分辨出一个气度威严的中年男人。

当然,眼下方若婳是唯一知道他日后会被谥为“文”的人,就连将来给他上这个谥号的闵博延心里也还不可能有过这个念头呢。

唉,闵博延。

一闪过这个名字,方若婳的胸口便是一窒,几乎已形成了条件反射。

这场面自也少不了他,身为南征军统帅,他本就站在三军的最前。闵星渊召他上前,褒奖甚笃,另有一长串的恩赏。

方若婳尽量控制着一眼也不去看他,只不提防他忽然朗声称颂“万岁!”,语音如斩钉截铁般有力,终究不免让方若婳一惊。

仪式终了,方若婳他们依旧被送回榆乐宫西面的掖庭,那是方若婳他们暂时的容身之处。

按照风越的习俗,方若婳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会被分赏给南征中立下战功的朝臣将领,而另外的人则会留在掖庭,等待被选入榆乐宫的机会。

不过,据说这样的机会微乎其微,因为榆乐宫被一个性情严厉的女人牢牢把持着。

后宫历来是流言蜚语的滋生之地,方若婳他们这些旧方宫眷们一经安置,稍稍地缓过了一路的车船劳顿,立刻便恢复了本性,各种传言迫不及待地散布开来。

人人都在私底下悄悄议论着风越皇闵星渊的妻子佟佳皇后,听说她从来不掩饰她的悍妒,不准别的女人接近她的丈夫,她的防备已经到了滴水不漏的程度,以至于在榆乐宫中,除了她之外,闵星渊没有一个真正的嫔妃。

关于这个女人,方若婳倒还想得起一些历史记载,因为她在古代的皇后中很特别。史书上说,她和闵星渊之间有一个誓言,闵星渊发誓此生绝不会与另外的女人生孩子,难得的是,身为帝王的闵星渊居然实现了他的诺言。

闵星渊的五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都是佟佳皇后所生。

天马遭的女人们言语间提到佟佳皇后,都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瞧不惯的神色,但方若婳心知她们心中也未尝没有羡慕。便如同她们悄悄议论起掖庭中的房舍亭台、方设用度,总忍不住与方宫的奢华无伦比较,话里话外便透着几分酸溜溜的轻视,想必如此,能让她们心里好受些。

但榆乐宫中的俭朴,也着实让方若婳吃惊,总以为富贵不过帝王家,闵星渊如今已是一统四海,但榆乐宫中人人都是青衫布衣,慢说方宫里那些团花锦簇的锦缎丝绸,就算是寻常的金玉饰品也难得一见。

方若婳记得方若婳那些哥哥们人人都是服饰奢华,单单一根腰带上便坠满了精工细作的金纽、美玉,但在这里,金玉只有大典上才得一见,平日人们腰间佩戴的至多不过是牛角或黄铜雕作的饰物。

听说闵星渊夫妇素日也是这般穿戴。难怪方若婳几次见到闵博延时,他都是一身布衣。原来是装模作样给父母看的。哼,等他成了博延帝便会原形毕露,那可是个挥金如土的人物,想起来顿时又多了几分鄙夷。

都说,北人不善水,但这些船制作精良,宽敞而高大,显见得已有极娴熟的造船技术。可笑南方君臣固步自封,坐井观天,还以为北人始终都是那样一群旱鸭子,永远也学不会航船,也难怪一败涂地。

反倒是宫眷之中,大多数人不曾坐过这样大的船,沿江河而上。那些嫔妃们经常因为踏板偶尔的轻微晃动,便惊惶失措地尖叫。也可能,故意借此来发泄心中的焦虑。

方若婳和方代玉携手走上船头,几个水工见了方若婳他们都忍不住偷偷打量,方若婳他们也不理会。只管走到前头张望。

水中泊着好几条船,阻隔了视线,远远的也看不清什么,只隐约瞧见几条小船来来回回,大约是在打捞清理。

方芬馥往船舱外张望了几次,忍不住向方若婳他们叹道:“唉,也不知那船上都是些什么人,真可怜。”

这是此刻方若婳真实的想法,与其嫁给闵博延日后背着个亡国妖女的名声跟几百甚至几千个女人分享一个丈夫,过生不如死的日子,还不如索性同归于尽。好歹方若婳方若婳还算为历史做出了贡献,为千万黎民百姓除掉一个千年不遇的昏君,饶上条小命也值了……

一连数天,方若婳他们白日坐船,晚上便靠岸歇息。自那日出游归来,闵博延倒是再也没有来找过方若婳,后来方若婳悄悄打听,得知他已然先行出发,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出发的第三天,方若婳他们的船受阻于三门峡。起初,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宫眷们议论纷纷,又自矜身份,不肯出去自己看,只管叫随船的侍女出去打听。侍女们出去了好半天,惊惶失措地回来告知,说前头的一条船翻了。

“那如何是好?这水中逃也无处逃,躲也无处躲……”

方若婳闷坐了许久,终于按捺不住,站起来道:“我出去瞧瞧。”

方代玉也跟着站起来,“我也去。”

方芬馥也要站起来,方代玉笑着按她坐下,道:“好姐姐,你就待在这里吧,你在外头万一看见个什么,又得多少日子吃不下睡不着。”方芬馥犹豫片刻,不言语了。

“说是全死了,正在往上头捞尸首呢,百多人……唉!”

“就说他们北人不懂行船,他们造的船如何坐得?只怕连我们的性命也要害了。”

正说着,忽觉一个熟悉的身影晃过视线,在认出他之前,方若婳的心已经突突跳了起来。

定了定神,在脑中细细分辨了一回,想着也许是自己的错觉,方又将目光投了过去。远远的岸边,众人簇拥着一个人,安坐于马上,正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有人议论纷纷,有人低声抽泣,也有人默然端坐,如若木鸡。

方若婳他们几个虽不至于惊慌失态,但茫然的等待,终究叫人不免惴惴难安。

顿时,惶恐如风般传遍了整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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