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妆

事情来的太突然，人们不由怔愣了片刻，没想到她会有如此作为。

还是右相先反应过来，一声爆喝：“孽女，你这是干什么！”

魏轻鸾停步，转头，面无表情。

她顺手拿过身旁绣了龙凤呈祥的红盖头顶上，在喜娘搀扶下了轿。

桔子，吉祥果。

北辰风俗：新婚之日新娘握一桔子上轿，寓意吉祥如意，圆圆满满，多子多孙，福寿多康。

但今日终究不同。

人前魏轻鸾终究是右相府二小姐，是他魏巍的女儿，代表着右相府脸面，他不可能不管不顾。因此只好再次怒视魏轻鸾，高深喝道：“孽女！还不滚回来好好拜堂！”

魏轻鸾心中不屑，语言上充分发挥了自己作为傻子的优势。

“拜堂是什么？能吃吗？”

刚刚回过神来的围观群众默默无语，心想果然是个傻子。

此言一出，右相气急，正欲开口，却有一阵暗香浮动，一人人未至语先来：“呵，本座来晚了。”

右相一愣，已经滚到口边的训斥便灰溜溜的顺着喉咙再次滚了回去。

众宾客更是不解，面面相觑间，都在想这尊佛怎会到来？

空气随着这人的到来呈现出一种诡秘的寂静。

魏轻鸾却没空理会宾客之间的诡异情绪，只顾低头轻嗅着氤氲在空气中的馥郁暗香。

曼陀罗香？

南宫化莲？

她心中凛然，抬眼望向门口，只见一位身着红色宽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墨发散披，白色的皮肤在光下几近透明，眼角一点嫣红泪痣，芳华无限。

他步调缓慢，神态悠然，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似在现在并非是在人头攒动的晋王府，而是在自家后花园。但在场的众人却从他那闲适自在的步调中感受到一种奇特的压迫感，似是他那一步一步，都踏在他们的心尖上。

魏轻鸾眼睛微微一眯，果真是他！又是他！

随着男子的进入，空气中那一丝诡异的寂静被打破。

宾客们迅速调整好了表情，然后略带谄媚的问好：“督公。”

站立一旁的魏轻鸾一扬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督公？太监？

这是在开玩笑？

南宫化莲目不斜视，也不理会他们。而是径自看向魏轻鸾，脸上一直若有若无的浅笑更是温和了几分。

视线相对间，没来由的，魏轻鸾抖了一抖。

一抖神智回归，她轻咳两声，移开放在南宫化莲身上的视线。准备将话题拉回，装傻到底，快速离开，然后去把这该死的凤冠摘掉。

她头上的凤冠果真是皇室所出，襄有宝石百余粒，珍珠千余颗，可谓华美异常。

初拿到时，这凤冠流光溢彩差点闪瞎她的眼。

可惜，有所得必有所失。

与它的华美十分相称的便是它的重量。

拿在手里都觉得沉的东西，更别论是顶在脖子上。

魏轻鸾现如今只觉得自己脖子快折了。

思及此，她又以一种茫然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拜堂是什么？能吃吗？”

她竟然还敢说！右相一听不由火冒三丈，忽视女儿“痴傻”这一事实，开口便要训斥。

南宫化莲却发出一声轻笑：“你不知道什么是拜堂？”语气间带着几分揶揄。

右相的训斥再次被打断，脸色瞬间黑了一半。

脸色黑了一半的不止他，还有魏轻鸾。她心下甚是烦躁，这妖孽突然冒出来是要干什么？

无奈，她只好仰头，挤出一个无辜的笑脸，开口装傻道：“不知道啊，大姐姐！”

姑娘我膈应死你。

“咳咳。”此言一出，围观者瞬间被口水呛了半死。真是“傻人胆大”，虽然这位督公确实貌美妖娆尤甚女子，但敢这么说话，恐怕她将会被“失手误伤”及“神秘失踪”了。

魏轻鸾不清楚这位督公的身份和地位，他们却是心知肚明。

魏轻鸾表示，嗯，是挺圆满，就是太少，再来两个就更好了，一个吃不够。

桔瓣柔软而不失韧性，入口绵甜又略带微酸。根据她多年的经验，这桔子，上品。

她是接受不了的！

于是她干脆一把扯下头上的盖头扔到一边，伸手抱过那个站在身边的小厮手里那只代替拜堂的公鸡便径自向里走。

魏轻鸾顶着盖头看不到，但站定后听到了鸡叫，一愣后便也明白了当前情景，这是用鸡代替拜堂？

当花轿巡游的队伍转过一个街角进入晋王府时，魏轻鸾恰好吃掉最后一瓣桔。

因此，她便一直等待着“再来一个”。

婚礼事情向来多且杂，尤其皇家婚礼，鉴于这场婚礼特殊性，事务已被简化，但该有的习俗还是会有。

该拜堂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心下恼怒，刚才还清清淡淡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愠怒。

万恶的封建社会！拜不了堂就干脆别拜，这简直是作践人，真是让女人“嫁鸡随鸡”！

以前只是听说，没想自己竟遇上了这种用公鸡拜堂的事。

她心里略微有点遗憾。

想着，她已经被喜娘牵引着跨过了玉马鞍，迈过了火盆，立到了堂前。

右相看着她，心里咯噔一下，自己这位女儿似乎不太一样，不似以前那般唯唯诺诺之态。

但他也没在意这个想法，安慰自己或许只是错觉。

陷入昏迷的晋王自然不可能出来拜堂，所以，和她拜堂是只挂着红绸的英姿飒爽的大公鸡。

然而，再怎么英姿飒爽，那也是只鸡。

吉祥果在北辰有着特殊意义，该是不可或缺。但不知是喜娘紧张过头还是如何，新娘子手里的吉祥果失踪竟没人注意到，魏轻鸾终究没等来那一个象征着“吉祥圆满”的吉祥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