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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园边境

第4幕 玻璃屋

“梶原健太!五岁!”

真是丑陋的大人呢……特梅德暗想,拍了拍上衣口袋。还好,在这个诡异到乱七八糟的世界她唯一能依赖的,她亲手兑换的,自行决定下的道具还在……的颜料,黑白双色简装版。拥有能够改变人心的力量,将混沌的人心漂白洗净,或拖入黑暗……

虽然有效时间仅有5分钟,使用间隔的冷却期也长及24个小时。但从各方面来说,对于她这都是完美无缺的最佳武器……放心地点点头,特梅德跟风似的顺着其他边境人做了简短且虚伪的自我介绍。随后怀揣双臂,默默地看着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走过去看电梯下的通道。而这期间,那对年轻的夫妇还不停地打着嘴仗,全然不顾及孩子的心情。

一行十七人再次走到被掩埋的手扶电梯前,看着那些让血管里的鲜血都为之冻结的废墟,均是默默无语,纷纷将哀求的目光投到将他们召集到一起的三岛身上。这使后者感到了无比的压力,而身为主角的他还是毅然地从随身携带的挎包中拿出了螺丝刀扳手等工具。

“我干了十一年的大楼管理员。”三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却现在才想到这件事,实在是太丢脸了。像这么长的手扶电梯,为了预防在内侧发生故障,在里面都设有可以让作业员通过的空间……”

“也就是说,你是说我们可以通过那里上去喽?”年轻的母亲激动地问道,很快地抓住了这一线希望。

“嗯。冷却时间那么久,最好不要轻易使用它。”藏人说,将一粒锡纸包裹的小丸塞进她手中。“吃下去。”

“这是什么?”特梅德怀疑地问道。

“人丹,一个可以让你顺利通过这关的好东西。”藏人笑着说,自己先服下了一粒。

看着藏人吃下了类似的,特梅德才不情愿地把那粒人丹填进口中。是有无功不受禄一说,也不想依照对方老好人的心态就这样平白无故地受惠,可是特梅德也不认为这些自称为边境人的家伙有理由要害她。但……就是不喜欢他们。

被推为领导人的三岛持着手电先钻下去了,身子没于被拆开的挡板下。现在,不论是其他幸存者还是无法接受剧情的特梅德都别无选择。

自认高级一层的人类为了自身性命,如今不得不回归到低等动物阶段,用四脚着地的方式爬行前进。浓重的呼吸声在身边此起彼伏,仿若催命的符咒。又好像将狭窄通道中的氧气都吸了个精光,让每个人的脑袋都禁不住发晕,以为自己肺里充斥的全是无用的二氧化碳一般。

也就在不安笼罩着全数人的时候,前方唯一的希望之光却灭掉了。

“为什么把灯关了?这样我们什么都看不到了啊!”胖子阿獠激烈地喊了起来,更加深了每个人心中的恐慌度。

“抱、抱歉。”三岛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继续前进了,同时饱含歉意地解释着,“好像是手电的灯泡坏了。不过别担心!只要冷静下来继续向上爬就没问题!还、还有……这附近漏了好多油,非常滑,请小心一点!”

油吗……腥臭无比的气味迎面扑来,如此熟悉。藏人禁不住吐出一气,微微屏住了呼吸。每一次缓慢地吸气都像是遭受酷刑一般。而每移动一寸,粘稠的**便会毫不吝啬沾染至全身,覆盖在手背上。在这种情况下,清凉提神的人丹似乎也起不了太大作用了。

继续前行,一点点被空气冷却了又化成薄膜的东西纠缠在指尖。用力一甩,试图抛开它,却反而变本加厉地引过来了一大串。不自觉地颤了一下,藏人只觉胃中有些翻腾,尽管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就习以为常了。藏人一直坚信,所谓天灾,就是唯一能惩罚的事物。

身后传来不住呕吐的声音,是特梅德。但跟在她身后还碰到了那些污秽的米娜却没办法开口安慰,只是不停地抬起手臂碰触她的脚边,企图告诉她还有人在她身后,放心,希望借此能让特梅德好受一些。尽管米娜自己也在竭力去忘掉那些看过的画面,想象一些美好的事物。比如,花朵的芳香,或是……这种时候想这些反而更觉反差啊!

“坚持住。”藏人简短地说,对边境人,对幸存者。

“好臭啊,爸爸。”小健太捂住口鼻闷闷地抱怨道。

“就是,怎么会有这么多油?”阿明郁闷地叫嚷,刚开口就被那味道冲得干咳了几嗓子。“还没到吗?大叔!”

“马、马上。”三岛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并不算太长的一段距离,他们也并没有放慢速度,终于重见天日了,米娜顾不得清理衣衫,立刻堵上了特梅德的耳朵。后者不领情,挣了下。但见转过头,特梅德却立刻动弹不得,更被满是惊恐的尖叫吓得连连后退,直到撞在米娜身上。

即便有那双手遮着,她依然可以清楚地看到,清楚地听到。而且不止她,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到了。

看到那些从土石中伸出的无数手脚。看到在灰色水泥堆间被击碎的头盖骨旁零散的被染成浅粉杂色的脑浆。看到一部分折断的骨头从本体戳出,和残垣里的钢筋一样**裸地秀着混杂着鲜血与肉丝的白色残骸……

真的就如阿幸先前所说,突如其来的大地震根本没有仁慈到让那些快人一步的乘客们成功脱出。整个房顶坍塌下来,实实在在地掩埋住了整条长达六十米的手扶电梯。那景象,肯定是像一张无法挣开的大网,猛然扑下,将数以百计的人类活生生地裹在里面……重压撕裂了他们的躯体,绝望扭曲了他们的心神。

——人间地狱就是这样吧。所谓不可抗力,所谓天灾。

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幸存者们惊恐地呼救,不顾一切地扭动身体,企图摆脱那些噩梦中才会有可能出现的浓稠血丝。那些堆砌在电梯上的尸体将无数维持生命的**渗入到了阶梯的缝隙中,然后淋在他们身上,挂在他们脸上。似乎是在嫉妒他们的幸运,又像是希望能和他们一起走掉。

主角三岛面如死灰地瘫倒在地上,浑身颤抖,但什么都没有说,亦没有疯狂地嘶叫。

对此无能为力的边境人只是在旁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听着。对于同类的惨象,仿若司空见惯,仿若事不关己,又好像是早已放弃了为人生的权利。

只能这样,也只能这样。就是早已知道会发生什么,才更加绝望。以至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可不管怎么说,眼前的惨状实在是太过头了,也相当……恢宏。林君一边讶异于自己在这前所未见的惨绝人寰下的镇静,还不禁轻笑了一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用这个词。不过既然系统能如此大兴土木,那么,接下来肯定会有更无耻的变动吧。

他,拭目以待。

“来……稍微冷静一点了吗?”宫川春江女士祥和地说道,她不知什么时候平复了下来,用里侧口袋里此时看起来白净到耀眼的手帕抹着梶原太太的脸颊。另一边,宫川老先生也在用他的方式说服显得很不争气的阿明和阿獠。

“我在附近绕了一圈……”过了会儿,驾驶员权藤先生走回来谨慎地说道,“看来检票口这层一个人都没有,这里本来至少要有五六个站务人员才对。或许是看到这个状况,以为地下没有生还者了吧……”

“所以带着这一层的生还者,先跑去避难了。”三岛接着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又一次被你们给抛弃了吗?”梶原先生沉声说,紧紧地抱着五岁的小健太,连孩子在不停地叫他都没注意,或者说没在意。“我们可是乘客哎?你们应该有义务要保护我们的安全吧?丢下生存者不管,自己跑去避难,这不是擅离职守吗?”

“是……这样没错。”被质问的权藤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不想听你辩解。”梶原强硬地说,“你可别小看我,我可是电视台新闻节目的制作人。我一定会把你们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向社会大众公开的。到时候你一定会……”

“好吵……好烦……”阿獠悄声咕哝。

“重点不是这些吧?”三岛忽然大声吼道,打断了梶原怒斥,但随后他脸上的表情却摆明了自己和其他人一样都被吓了一跳。

“我是说,现在更重要的,不是还有另外的事吗?想想看,这里的站务人员都不见了,也就是在我们之前,他们就已经从这里逃到上面去了!所以说,往上面的路一定没有像刚才那样被阻断!”

……真的好奇怪。藏人万分不解地想到。到目前为止,梶原与三岛这段对话几乎都是直接照搬原作上的。如此积极的主角,真的需要协助吗?那么,究竟被改动的部分是哪里?除了那些惨状外就没别的了吗?可以他的经验与对系统的认知,藏人敢拿性命担保,乐园是不会这么好心的。更何况……这种主题,有必要设定成数值型的么?一块水泥钢筋砸身上大出血一次就可以算是GameOver了……排除疑神疑鬼,这样自强振作的主角倒也没什么不好。

“大家听我说,不知不觉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地震发生时还没到五点,如果天气好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有温暖的阳光……”

一边说着,三岛淡淡地笑着,用他心里仅剩的希望感染着众人。

“走吧!就让我们,到明亮的太阳底下去!”

怀揣着被鼓动的热情,幸存者们一步步踏上了接下来的道路。

很快,刺眼的光芒无遮无拦地照射在了每个人的脸膛上,激动的心情自然不言而喻。而映在眼中的也是绚烂无比,晶莹剔透的世界。

细看下,是那个被玻璃围绕的……

“好漂亮……”白龙恍若梦中地喃喃,声音小到只有她自己听得到。

“开什么玩笑?艾克撒之城……居然,倒塌了……”

先出声的是阿明,他和其他人一样都怔住了,然后又慌乱地向前冲去,死命地踢打一处废墟。“可恶,混蛋!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了,难道要叫我们放弃吗?这里本来可以通往外面的,不是吗?这样的话,我们只要往一个地方挖,就一定可以出去……”

“小心啊!”

方才还冷眼旁观的阿幸此时猛然上前一把揪住阿明的领子,将他大力拽倒在地。而紧接着,两块巨大的碎玻璃狠狠地砸在阿明刚才站着的位置,一半震了个粉碎,一半深深扎进了地下。

向上望去,之所以会如此明亮,正是由于这些玻璃碎片的反射。

“哼,白痴。”阿幸随手拍拍身上,缓慢地说,“地震的时候最可怕的,就是从上面掉落下来的大楼玻璃。因为空气阻力的关系,那些玻璃落下的时候一定是尖锐的一面朝下。人的手脚可是会在瞬间被切断的,就跟斩首的大刀没什么两样。”

“你、你到底是……”阿明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不要啊!我不要这样,怎么会这样……”梶原太太低垂着头发出呜咽。

“喂,你叫做三岛,对吧?”梶原先生看了眼妻小,艰涩地问道,“这下怎么办?是你说可以到地面上的,我们信任了你,结果却变成现在这样。一副老大的态度,现在该怎么办?你要怎样负这个责任?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有责任保护老婆和孩子啊!”

“呐,我说你……”特梅德突然搭话,嘴角微微扬起。“你以为只有你才有家人吗?只晓得埋怨别人,这就是你负责的方式?既然你这么不喜欢这里,那干脆再顺着原路拐回去啊!”

“你……”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却被突如其来的轰鸣打断了。振颤的玻璃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并纷纷掉落!

“快跑!快点!”

“绫、绫奈!”

“妈妈!”被紧紧拥在父亲怀中的健太嘶声力竭地大喊。

转目看去,藏人暗呼失误,想都不带想地率先冲了过去。

在这里,梶原太太的精神几近崩溃,没能跟着众人一同逃跑。只是瘫跪在原地,任无数利刃自由落下,将晶莹的碎片散落在身边……日后更让她痛心的是,此时救她的人竟然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身为外人的三岛与宫川老先生。这也是造成本身就问题多多的三口之家彻底决裂的原因……总之,如果是为了积分乃至长远着想,最好还是不要让这些幸存者冒险。

“梶原太太!”藏**声叫着,将出了地下通道就抱在手中的脏大衣披在头上,并一同遮住了那位歇斯底里的女士。

“请站起来,这里很危险!”

“不要啊!不要碰我!”

“请站起来,你的孩子还在等着你呢!”

可即使是再弱小的人,只要至生死于度外,只要陷入绝望,极力反抗,就会爆发出难以想像的力量——藏人的无助感已经快赶上那位女士了。见状,林君也不失时机地冲上去帮忙。倒霉的是,随着他们的奔跑,二人身后都接二连三地拖着几个不住摇曳的数字,若隐若现,散发着诡异的红色荧光。直到抵达安全地带,最后一个数字又晃了两下,才消失殆尽。

www.youxs.org:126/藏人HP:79/127

“嗯。只要……这个洞没有被土石压扁的话。”三岛淡淡地笑道,他心里也没底。

电梯下的通道是非常窄的,因为原本的设计就只允许一个人刚好通过,并未考虑更多。所以,首先他们需要在黑暗中,在狭小的空间中持续爬行60米,而所有的行李及负重物也都将被留在身后的月台——听起来如此苛刻,但重点还不是这些,而是……

“我叫阿獠,这有意义吗?”胖子很是不快,脸上的粉刺都变红了,也不知是不是冻的。眼镜镜片似乎是在故意反光,满是不屑。

“等、等一下,为什么?这是个人,在这种地方跟不认识的人说自己的名字实在是太……”三人中的父亲叫道,可他的孩子却高兴地伸出五个手指打断了他。

“敝姓权藤,当了二十五年的列车驾驶员。”

“有这样的……可能性……能集合一下吗?大家……”三岛极其冷静地说道,终于将剧情带入了正题。

“我、我要考虑下,你们先走吧。”特梅德轻声说道,瞥开了目光,看过原作的她很清楚接下来会碰到什么。

“小姐,在这里呆下去的是很危险的,水迟早会淹到月台。”乘务员不解地劝道。

“啊?我的名字?”三岛讶异地指着自己。

“我……叫我阿幸吧。”态度冷漠的女孩配合地说道。

“敝姓宫川。”老先生跟着说,又拉了下老太太。“她是我妻子春江。”

“我是阿明啦。”长发青年无奈地妥协了。

“米娜,你可以跟在最后面吗?”三岛说道,又给其他人介绍。“她是我的同事,我们都是大楼作业员。”

“这样……你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乘务员语气礼貌地问道。

“走吧?”藏人叫道,又走近特梅德。“希望你的白色颜料够多。”

“什么?就一小管。”

“对。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共同行动,也可以算作是一个团队,当然要知道彼此的名字吧?”乘务员说,“更何况,领导者的名字,当然不能不知道。”

“……领、领导者?我吗?”三岛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回望其他人,只见一张张默认的脸。“我、我姓三岛,三岛将吾……”

“他说的对,格拉吉,我们必须走。”米娜看着特梅德说道,可脸上的表情更像是被逼到了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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