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纹

少女吃了馒头，虽然没吃饱，也不多要，转过身来，看着李临风，小心的说道：“买我的东家其实是街头迎春楼的掌柜，说好的只要帮他们洗洗衣服就行！可是前两天他们说有个公子看上我了，让我去服侍，我不同意，就跑出来了！”

李临风想起了集市上的那家庭院红楼，再看眼前的姑娘，内心更加的复杂。姑娘没说她的委屈，也没说她被鞭挞后的痛处，仿佛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苦！

那一日杀了管家少爷后，李临风路过那醉生梦死的红楼，有些唏嘘。而如今细想，更加唏嘘的应该是那红楼后院的低低哭泣声，姑娘噙着泪水，双手浸泡在冰凉刺骨的冰水中搓洗着衣服。

金蚕悲愤，合着你俩儿是在唱双簧，把我给送出去吧？嗯？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李临风举着金蚕，尽是笑意。

“你好好在浏阳书院大快朵颐好不好，等你吃饱了，我去接你！”李临风笑着说道。

李临风看到她满身是伤，就已经知道了结果，只是他没有想到，她会跟自己说明这些，并坦言自己是个好人！李临风自认为坑女无数，但是除了苏仙儿那种突增的好感外，也没有接受过如此想入非非的暗示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摸了摸脸上的伤疤，说道：“你意思是……我脏？”

“……”

姑娘直接就僵了，原本摩挲胳膊的手都停住了，有几分迷茫，他是个好人，可是不是个正常人哪……

见自己一下把气氛搞得有点冷场，他有点尴尬，脱去自己的灰色衣袍，给这个单薄的姑娘披上。

姑娘红着脸看着李临风，终究还是个有心人……

“你在干什么？”

李临风从背囊里又拿了一件衣服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穿衣服啊！”李临风理所当然的说道。

“可是你直接拿给我穿，不更好吗？”

李临风沉吟少许，说道：“你那件是旧的，我这件是新的！”

“……”

什么他娘的有心人！

金蚕扭动着身体，有些不情愿，只是扭动了许多，发现李临风仍无动于衷，他耷拉着那对翅膀，如同呓语一般的说道：“真的，真的会去接我吗？”

只是人虫言语不通，李临风终究没法会意。

李临风也不吝啬，他拿出一个新馒头给了少女，少女连忙拿在手中，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吃的太急，馒头噎住，李临风没来得及递过水壶，却看到姑娘熟练的从地上抓起了一把雪塞在嘴里，冻得一个激灵，却仍敲着胸口。

李临风拿出的水壶有些不知所措，他自己喝上一口，这才收回背囊。

“是你？”李临风怔怔的看着那个衣衫破败，瘦弱不堪的丫头，不正是那第一场大雪刚至，便冻了爹，卖身葬父的姑娘吗？李临风记得，这姑娘已经被大户人家买去，本应该为奴为婢，怎的又会出现在这里！

压死小和尚的最后一根稻草，或许就是最后一句话。金蚕看着和尚双手赞成的模样，内心已经在问候小和尚素未谋面的爹娘了！

眼下主意已定，李临风提剑而行。金蚕绝望了，若是和尚带他走，他还可以强行逃跑，杜林更不用说了，而眼下李临风亲自出马……这一路简直不敢想象！

李临风也有相同的顾虑，他知道杜林降不住金蚕，和尚更不用说，曾经带他迷路到狗熊洞里，也就不指望了。

包袱里的金蚕听到这话，急的扭来扭去，心说，那咱回去吧，我其实不是太想出门，吃点骨头也是极好的。

姑娘唯唯诺诺，似乎因为寒冷，双手抱在一起，摩挲着左右手臂，让自己暖和起来。只是她的身上破烂，再怎么摩挲也是徒劳无功，反而在反复动作下，借助破损的衣裳却依稀能够看到她的泛黄的肌肤！说是少女丫头，如今也有十三四岁，比起如今的李临风来说，不过是小了一点。她见李临风始终看着自己，顺着目光看去，立刻转身，掩盖住自己刚刚隆起的胸脯，脸上尽是红晕！

李临风被姑娘的突然转身搞得有些窘迫，他不是好色的登徒浪子，刚才也不是看着人家丫头的胸脯，只不过借着那衣缝，他看到了姑娘黑黄的肌肤上伤痕，纵横交错，触目惊心！怕是遭受了不少的罪，这才穿着一身破衣裳逃到了这冰天雪地里。

姑娘的肚子再次咕咕打鼓，她红着脸说道：“李大夫，我知道你是跟王大夫一样的好人……”说完已经说不下去了，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李临风手中的馒头。

一衫灰布粗衣，一根五尺多的木质拐杖，少年背着包袱和背囊，行走在荒郊野外，身影略显凄凉。只是凄凉的气氛不似从少年身上传来，倒像是从他后背上的包袱中缓缓溢出。少年拍了拍包袱，包袱微微一动，显得正常了许多！

李临风取出一个馒头，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大口咀嚼了起来。他似乎自言自语道：“跑的有点累，这才半天，走不动了！”

原来李临风觉得这个姑娘不近人情，将爹送到义庄便不管了，如今却才恍然，这看似不近人情的姑娘却最懂人情！那时她便知道，入了红楼，脏了身子，便是给爹娘蒙羞，那时的她根本抬不起爹娘的棺材，更没有脸面去抬！

姑娘见李临风一直盯着她，她似乎想辩解什么，她立刻解释道：“他们没有得逞，我及时逃出来了！我还是干净的！李大夫，你是个好人！”

李临风吃了馒头，不以理会，他双目寒霜，像是在警惕着什么。结果，躲在暗处之人还没有发出脚步声，那已经饥肠辘辘的肚子率先报了警。声如擂鼓，此刻不走出雪堆，也不好意思了！

李临风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手中木杖紧握，准备蓄势待发，却见一个熟人丫头从积雪后走了出来，委屈巴巴，可怜兮兮！

“我会尽快安排好，然后回来，你们如果发现情况不对，先躲到杜林家里去。”李临风简单嘱咐一句，便带着金蚕一路西行而去，不敢骑着浏阳书院那几人的马儿，李临风也就只能徒步而行，虽然他不曾去过那浏阳书院，但是这地方在枯山并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他初步估算了一下，估计也有来回十天的脚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