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纹

“人间很苦，下辈子……不想来了……”

自打这日之后，江边的脸上总是有着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就算是闭门不出的柳初蝶也能感受到这份真诚的快乐。

江边砍柴带着小流儿，吃饭带着小流儿，甚至睡觉都要被这娃娃搂着才能睡着，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其乐融融。

江边有些歉意的对柳初蝶说了一声抱歉，他也没有想到，带着一个孩子会这么麻烦，尤其是小孩喝奶的事情就成了一个大问题。柳初蝶是彻底把房门一关，宣称她要闭关，这可就为难了身为男性的江边。

寻遍了众多山林之中，终于在一处林中找到了一只刚刚生完崽子的野山羊，这也面前的对付了过去。这使得没有经验的江边忙的是焦头烂额，抱着这个孩子，说是一点后悔的心思都没有，那也不可能。只是每次看着这娃娃喝饱奶之后，心满意足的酣睡模样，在苏醒之后，仍觉得自己内心的那股不痛快就彻底抹平了。

破漏的木屋对江边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这个出生没多久的孩子来说，确实是破了一些。一场连绵不绝的春雨，终于让江边觉得自己也应该给这个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江边没什么担心的，自打这孩子掉入了江水里吃尽了苦头，就对这江水有了畏惧，也不敢靠近了。但是今日，一路爬着爬着，竟是没有了声音。

此时无声必有妖！

江边有了丰富的经验，他转头一看，小流儿正在木屋的后面，坐在地上一声不吭。他小声靠近，结果看到小流儿双手抱着一根细细长长的虫子，正在嘴巴嘬着！

再仔细一看，这哪里是什么虫子，竟是一条蜕皮未完全的蛇尾！

事实上，柳初蝶并没有真正的闭关，她盘坐在小木屋的二楼内，心思复杂。孩子的哭闹并没有激发出她的母爱，反而让她有些心烦意乱，只不过她是实在没想到，当初那个贱里贱气的李临风为何变成了江边之后，态度有了如此大的转变。任凭孩子如何的哭闹，他都没有一丝丝的烦躁感，反而尽心尽力的安抚的那个孩子，让她几乎怀疑江流就是他的亲生儿子。

春雨之下，那个男人还是没有进入他亲手建造的屋子，仿佛这间屋子建造出来之后就是她的私有物，没有她的允许，他和孩子没有资格进去。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大堆大堆的树叶，一片片的夹在屋顶，终于挡住了那连绵的春雨。只是早春雨寒，感觉到不适的孩子仍旧哇哇直哭，对此，那个男人也只能将他搂的更紧些。

“这个人间……真的好！”

柳初蝶没来由的有些羡慕，倒不是羡慕那个孩子第一个喊的是爹，而是羡慕这个男人居然有些人间真好的念头！

不知道是噩梦惊醒还是感受到身边男人的激动，那个熟睡的中小流儿忽然睁开了黑溜溜的眼睛，双目炯炯，他竟是张开了他的樱桃小口，除了呜咽，不曾发声过的他竟结结巴巴的喊出了人生第一个字，那字清晰无比！

柳初蝶从来没有觉得这个世界会如此的荒唐，一个叫做江流的孩子就围着她转着。作为一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却每次被那个孩童眼巴巴望着胸前风光，一副你有好吃的却不给我吃，你是个坏人的模样，实在让她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你别想着再弄一间屋子了，等你弄好，小流儿已经冻死了，你就住在楼下吧。”柳初蝶难得说了一句话，这让江边对这个仙子有了一丝的感激。他并没有因为这个女人没有搭把手也有什么怨毒，毕竟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没有必要对别人指手画脚。

春雨连绵下了三天，原本冻得哆嗦的孩童在进入了那间木屋后便像是回家了一般，温暖的让他有些安心。江边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份温暖并非这木屋形成的，而是楼上的那个女子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却用着她独特的方式让这个孩子过的更加舒服些。

心中忐忑而去，却心满意足归来。

“爹……爹……”

江边惊喜过望，他双手撑住小流儿的腋窝，高举过头顶，他激动万分的说道：“唉……”

笑着笑着，他哭了，泪眼婆娑！莫名其妙的心酸让说出身为李临风时的他一辈子都从未说出过的话！

因为担心春雨时间太长，所以江边提前挤了不少羊乳备着，这导致他熬过了这一波春雨，再找那只母羊的时候，那只母羊已经逃之夭夭，根本找不到她的一点踪迹。似乎是春雨之前就已经离开，雨水洗刷掉了她行走的痕迹，这让江边有些失落，出生没多久的小流儿便是要过上断奶的日子了。

手中抱着小流儿，江边单手做碗状，舀起一碗水，倒在了孩子口中，给小流儿充饥。他的目标便是越过那座土匪山头之后的那个小村落里，希望有着好心的人家能施舍一些生米熬煮一下给这可怜的孩子。

小流儿毕竟还是孩子，偶尔拉了江边一身，江边也不恼，倒是这孩子好几天不拉，却让这个男人心急如焚。对此，看在眼里的柳初蝶是一脸的嫌弃，双目紧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这个生下当天就没了父母的孩子却比其他的孩子还要的早熟。仅仅三旬的他已经能够自己独立的爬行，几次都想站起身，摸着屋子边行走，只是外面没有了支撑物，他就没有站起来的能力，一路爬着，转眼就消失在了江边的视野范围。

或许是江边穿着太过寒碜，又或者是孩子哭泣的实在太过可怜，本就不太富裕的小村落里，仍有不少的妇人送上了小半斤的白米，更有一位刚生育不久的妇人让这个可怜孩子初尝了一次母乳的滋味，这让本来不抱希望的江边内心有了一丝的温暖。或许在失忆之前，感觉人间太过冷漠，又或者是被这可怜孩子的笑容给打动，回到木屋之中的江边眼眶却有些泛红。

江边抱着熟睡的小流儿，双眼却望着天空，仿佛他在失忆之前就有了这种习惯，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仰望星空。他嘴角微微上扬，心中似有一股暖流划过。

他的感知仍是非常的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