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女生低着的头微微颤抖，曲砚听见这话也一怔，随之而来是安逸许久的心痛。像是有人绵绵不断地掐着她这颗心脏。
能多看她一眼。
王菲儿瞧着自己脏兮兮的牛仔裤，涌出的眼泪糊住她的视线。
酒店前台瞧她进来，连忙递过来门卡。
“您的房间就在王总旁边，行李已经运到房间里了。”末了，前台瞧见这人拿走卡，冲她淡笑一声：“谢谢。”随后转身离去，前台惊诧，她倒是从来没看见过这人笑过的样子，如同被从水里解救出来的小猫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房间里的配置和王菲儿的那间很像，几个纸箱被人贴心的摞在一起放在角落。她的行李箱和单反包放在了沙发旁。
被砸中的女生呆呆地站在原地，她身前的白T被打湿，头发也被浇湿一撮，水中的泥土黏在她的右脸，显得狼狈不堪。
王菲儿强撑着微笑，“我想跟您好好谈谈。”
“我不想看见你。是决定出国了吗？”
王菲儿带笑的嘴角僵硬在一边，她带着乞求：“我能不能...不出国。我保证不回来找您，这几年我只有过年才回来几天。之后能不能也这样...”
“不可能。”女人一边拍打着双手上的灰，一边越过她往院子里走去，似是一眼都不想看见她：“这几天赶紧把机票定了，以后就再也别回来了。”
“我已经报名了。”王菲儿转过身紧盯着这人的后背，她自暴自弃道：“我高考过了，我已经报了学校。”
离开的人身形一顿，随后又迈开步子：“不重要，你该走还待走。”
事实总和她想象的背道而驰，她以为可以好好和人交谈，到头来自己还是没撑过几秒钟，这人就不想看见她了。王菲儿看着离得越来越远的女人，她明明是那么的想见她一面，想好好地和她说话。其他更亲密的是她从未敢想过。
她哽咽地喊道：“我不想走。我想留到这里。”
面前悠然自得走动的人仿佛是没听到，她更大声地喊道，连带着脸上不知是水还是泪流到她的嘴里：“我不会走，你听到了吗？绝对不会走。我们还向以前一样不行吗？我不打扰你。我也不找你，你就当我不存在...”她越喊气越歇，到最后小的只剩下她自己能听到。
王菲儿抹了把泪，快步地跑向女人面前，女人怒瞪她一眼，想绕道走，她张开双臂，“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聊聊，为了...”
“你也配？”
王菲儿怔住了。她呆呆地望着女人。
女人像是被饶了很大的兴致，挑着细眉，微仰着头里的眼眶带着一丝厌恶。
“你身上流着你爸爸一样让人恶心的血。真让人厌恶，你还在我肚子里我就想杀了你，他不肯，护着你跟个宝一样，屋里的一切东西都换成软的，连窗户都上了护窗。”女人巡视地在她身上巡视一圈，病态地嘻嘻一笑。
“他当初为了让我顺利的嫁给他，带着我的祖父去抓了我和朱明，强制地把朱明送出国外。怎么，如今我送你出去，就不行了吗？”
女人撇开眼，盯着路边的花丛：“这些话我从未在你眼前提起，他同你讲的也不过是“美化过”的对吧，他一定是说的我鬼迷心窍，爱上了个混小子，破坏了两家联姻。那我如果说.”
王菲儿愣在原地，她看着女人越近的身体，耳畔带着女人口中吹出的热气，说出的话却让她打了哆嗦：“你爸爸，在送走朱明的那天晚上，强上了我。他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有了你之后，两家的关系只会更近一步。”
女人却在她的耳畔笑的更欢，哈哈大笑，刺的她的耳膜生疼。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的存在，我才被困在王家。你有什么好委屈的？我没让你去死都是对你最大的底线。”
王菲儿狠狠地打了声冷颤，面前的女人笑的越发疯癫，甚至捂着肚子弯着腰。许久后，女人抬头，眸子中却是不带一点笑意，：“滚，恶心的贱种别在这脏了我的眼。”
王菲儿的双手早已形同虚设，她缓缓地放下手，任着女人路过她带起一阵凉风。
她现在脑子里空白，满脑子都是最后的那句话。
贱种。
越过她的女人却又是笑吟吟地停下了脚步，瞧着几步之外的男人，讥笑道：“呦，可真是父女连心，平常都不来的人，今天一下子都来了。”
王爸立在屋檐下，越过她看向背着他的王菲儿，许久过后叹了口气，望向女人淡声道：“离婚吧。”
眼瞧着面前的女人带着惊喜，他暗含苦涩，却仍是柔声道：“离婚后，你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不会插手。”
之前是因着害怕伤到阿娅，那么到了现在，这点伤害也不算什么了，反倒是三个人的解脱。
王菲儿转过身，她瞧着欣喜若狂的女人，和一旁平淡却又不堪言的王爸，终于哭出声。
是真的没有了。她的家。
那天晚上是曲砚记忆中第一次喝断片，她嘴里嘟嘟囔囔，仿佛对着王菲儿说完了下半辈子的话。对方也醉了，两个人跟小学班的孩子一样因为说话声音大吵起来。
王菲儿之前总说她，经常不说话的人才最想说话，只不过一直藏在心里的瓶子中，满了后会一股脑的倒出来。那些陈谷子烂芝麻都被抖了出来，撒的遍地都是。等撒完之后，瓶子里才开始盛下一瓶的话。
曲砚那时候默不作声没有反驳，她从小都是照顾别人长大，已经养成了更加沉稳的做派，所以相较于这个青春激情的年纪，她总是淡定的像是敲木鱼的和尚。但她自己知道，王菲儿说的确实对，有那么无数次，她想和李秋红谈谈她的学习，谈谈废话，可是李秋红总是没时间，她的时间很紧，却又很松弛，但无论是那种情况，这里边都没有她的份。
这些天陆续会接到李秋红的电话和短信，曲毅的也有，大多数的都是呵斥和一片的大道理，她除了电话没接，其他的都看了。看完后去买了新的手机号，卸载了原来的微信，把旧的卡扔进了王菲儿养花的土里。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就要尽力的向前走，不要回头看。
曲砚没有在抑郁的心情里呆很久，因为她现在还要攒钱，之后个人所有的开销，都要她自己挣，
学费，生活费，这些一下子压在她的肩头。
王菲儿听说她把所有的钱都给了曲毅倒也没意外。拿出个卡交给曲砚，她却没接。她的新生活，应该由自己支撑起来。
再者说，她现在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无论做什么对于她来说都是新鲜的。
曲砚把之前拍的照片发上微博，手指略到一张照片上却停顿了。树荫见落下的点点阳光映照在女生的脸上，有一抹正巧照在她的眼上，照的根根睫毛粒粒分明。衬着那眼睛更大，望向地上的橘猫里满是喜悦。
她把这张照片从电脑里删掉。在图片上附加了文字，这个微博号是她之前就一直更新的，只要有拍的比较好的就往上发，时间久了也就攒了一波粉丝。
曲砚重新审核了遍照片和文字内容，置顶了微博。没过许久，微博就长了评论和赞，还有转发的。
Q-Free:接单，仅限Z市，人像照或风景照，都行。[图片][图片]X9
她点击去看了看，评论大同小异，有夸的，也有觉得她技术不行的。还有的是询问价格的。
一天下来，她也就敲定了一单，价钱也谈妥当。除去拍照的时间，她剩余的时间还挺多，王菲儿就拉着她，准备让她也当陪玩。
“你技术挺好的，就是话少，陪玩还蛮赚钱的，我可以给你拉客户。不当陪玩也行，帮人上分也挺赚钱，要不你就直播？跟骚狐狸一样也行。只要当主播时间长了也可以赚钱的。”
曲砚在日期上点了点，她现在还不确定自己能接几单，出去打工也是那种死工资，并没有太多钱可以留后一手。
还是要先贷款上学，她查过了，B大有助学贷款，只不过大四之后要把所欠的学费都还清。到时候就可以凑到钱了。曲砚皱着眉头忽地又笑了。这还是她第二次为了钱的事情烦恼。
为了给曲毅应有的钱，她每到暑假寒假，甚至是每周六周日都会出去找兼职。什么工作她都试过，只为了她给了曲毅之后自己能有底气。
最后还是敲定了和王菲儿一起陪玩，毕竟价格高，她无法阻挡。王菲儿做陪玩挺长时间了，之前也玩过其他的游戏，她把steam游戏账号甩过来：“练下我这上边的游戏，玩得多了，客人的范围才会广。”
曲砚愣住了，乖巧的把steam下载到电脑上又登录上去。这一看就傻眼了。以前她倒是知道王菲儿喜欢打游戏，十次来找她，十次她都窝在电脑旁边，也是前不久被强制上学才喜欢上手游的。她移着鼠标往下数了数，竟然有115个。
她一时望着这个界面无语：“你给我说下哪个游戏比较火。”游戏比较火的话玩的人就会多，相较于人流量较少的游戏，她玩起来其实也没什么用处。
“不行哦，都挺火的，你试试呗，花不了多久的。”一旁的女生翘着脚看着论坛，听见这话猥琐一笑。“游戏嘛，还是有用的。”
曲砚愣住了，半晌后她摇头无奈的笑了，她刚和王菲儿熟络时，曾说过“玩游戏其实挺没用的。”，想借此让王菲儿好好学习。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人还牢牢把这句话记在心里，现在算是正大光明的实施报复。她自认倒霉，也厚着脸皮，随手点了个游戏进去。
这游戏叫做《迷》，王菲儿买的是一个萌萌的女孩子，手里还提了个棒棒糖。她把游戏介绍看了一遍。
这种游戏偏向于端游RPG游戏类型，却又融合了多人对战模式。既能角色扮演执行任务获得宝物和经验。又能参与组队分型地图式对抗。
曲砚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她又说不出来。只好先看一遍技能，这一遍又发现了人物。有中年大叔、精致女人、女中学生。这些都是她这个角色所有的灵魄。她皱了眉头，但还是点开了最新的任务。
等待的时候，她瞧了遍故事梗概。
“神秘的村长告诉晴初（王菲儿角色游戏名），等待他们的还有来自于井底的东西，晴初告别了大队，准备赶往被村长说是邪恶的看水村，等待她的是什么呢？”
曲砚心头一跳，扫射的雷达猛地哔哔的响了起来，还没等她醒过神，紧贴着她的耳机就有一声女人的嗤笑，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叫喊，她瞪大了眼，电脑上已然出来了张女人扭曲的全脸，巨大的嘴唇张开，无数的蛆在她的嘴里扭动。而她的眼睛血丝斑驳，仔细看也有一个扭曲的身影。
曲砚愣住了，她一向冷静的大脑里只飘过两个字。
卧槽。
她啪的一下把耳机甩飞，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一样弹起，跳到沙发上卧着身子一动不动。
该死的，平常看王菲儿小小一个，怎么也喜欢玩这种游戏？她深陷在沙发里哆嗦着。
王菲儿从厕所里急匆匆地出来，碰见这场景也一愣。
“你干啥呢？这啥姿势？”
沙发里的人巍巍地伸出手指，虚空点了一处，她顺着手指的方向点过去也惊到了。
“你竟然点这个？进的时候就没看吗？”王菲儿忍着恶心，把游戏关掉，这才有忙跑到沙发边，戳戳这人：“好了关了，快看，我看见这个惊呆了。”
沙发里的人不为所动。埋着头两耳不闻窗外事。
王菲儿又扯了她一把：“别躲了，快看，这不是那黄毛吗？他被人曝光了！”
“也不知道谁曝的，我的妈看得我好恶心。”
曲砚一愣，从手臂间移出一点光亮望向王菲儿手机。
那是他们学校的论坛。手机的界面停在一贴处，小图来看是黄毛的裸身照，还有搂着一个女生的照片，两人均是落体。其他的图则是跟个不同的女生，有的甚至是酒吧里的。女生的脸上身上都被打了码，只有李立一个人，清晰的不行。
她起了身，在手机上扒拉两下，全是的。
贴吧里爆炸了，全是李立的图。
曲砚静悄悄地站在门口，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许久。才跨进门，她没有收拾纸箱里的东西，第一次偷懒地仰躺在沙发上。深吸了充满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她现在在酒店里，她的东西也在这里，她终于自由了。
曲砚这才看见王菲儿的浅色牛仔裤上还有一些未融掉的水渍。
“我被那桶水浇了满身，桶里边还有她平常除草的泥土。这是我...这是我好不容易准备好的一身衣服，她不喜欢我穿的暴露，我原以为穿成这样，她就能多看我一眼。”
两个人都没开口，各自干了瓶酒。
曲砚是坐公交车来的，兜里的两块钱是她最后的钢镚。算是个意外惊喜，等她把存钱罐砸完之后，这是正好多出来的，剩下的一股脑充进那张卡里，交到了曲毅的手中。
曲砚把纸箱里要用到的拿出来，一些废弃的，她准备挂在闲猫上当二手的卖了。到时候上学还有一笔学费没有凑，而王菲儿这地方她知道价格的，不能常住这里，带点能拿走的去上学，其余的就全卖了。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她才一头倒进了床里，围着被子把自己缩成一条蛹，睡了起来。
曲砚木木地点头，回房间拿了房卡，就进了隔壁那屋。
她瞧着王菲儿把喝完的酒对着远处的垃圾桶“啪”的扔进去，才开口说道：“我今天回家的时候，其实是报了点希望的。我想着说，这些年，我没好好地跟她说清楚说明白。说不定说得清楚了，这件事可以不用做的那么绝。”
曲砚仰头喂了口酒，对面的女生已经低着头，她瞧不见王菲儿的脸。
“可是她刚看到我，就把手里的水壶泼到我身上，问我怎么敢回来。”低着头的女生嗤嗤笑了两声。
这一觉睡得格外舒适，离家的第一天，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睡到了天黑。还是门外的敲门声吵醒了她，曲砚穿上鞋子开了门。
门外的人提了提手里的袋子，“走，喝两杯。”
花室里的女人一头长发披肩，穿着长裙，配上眉眼如画的五官，应是一副温婉居家的弱女子。
可下瞬间她提起手中的水壶重重地朝着门边的女生砸了过去，眼睛睁大，皱着细眉，愠怒地喊道：“谁让你进来的？你怎么敢进来。”
王菲儿已经把吃的喝的放了一桌。正盘着腿坐在地下，瞧见她来了，也没吭声，开了瓶啤酒放到一旁。
曲砚也学着她的样子坐到地下，接来喝了一口，苦涩地酒顺着喉咙往下流，惊得她的空肚子一激灵。
昨天晚上半夜恍恍惚惚总是梦到日本发生的事，尤其是树下的事。折腾的她睡得不安稳，曲墨身上的香气像是突破了魂一样，绕在她身边，鼻腔中被袭地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