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我姐姐》

告示栏边围了一圈人，曲砚紧了紧自己的衣领，最近已经开始降温了，她穿了个薄外套，却还是感觉吹来的风有点冷。

曲昭鸣就算不给她这个资料，直接找她的话，曲砚也会给，她不是经商这块料，股权在哪都无所谓。每年的分红她单独存在卡上，一分钱都没花。

这是爷爷给她的，她花出去总觉得受之有愧。当年的遗嘱因为她在觉得愧疚另加上独自在乡下为爷爷守灵，并没有听全。但就算是宋律师专门来了乡下一条条读给她听，她还是放空脑子，自觉惭愧的跳过去。她陪爷爷的时间并不多，连练箭都是因为争宠，多少的日夜里，她的关注一直在曲毅和李秋红身上，她靠近爷爷，都是带着自己的目的，幼稚的目的。

曲墨倒是每次都回去了，这次也是。曲砚把她送到机场，临到进候机室时，女生垫着脚亲了她一口，周围人群走动，刚一直悄悄打量她们的眼光瞬间愣怔下来。曲砚也随着这吻呆滞一瞬，但又像条件反射般低下头追寻那朵嫩花吻了上去，等绵长一吻而落，女生才红通着脸朝她摆摆手，进了厅里。

曲砚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看着人影进了厅内看不见，眸子里的爱意才随之消散。她站了片刻，转身出了大门。

B市电影学院

因为今天要拍摄写真，王菲儿手里还提着一袋衣服，朝她跑来，“老砚，等很久了吗？”

“还好。”曲砚答道，“去哪里拍？”

“我查好了，去郊区的鸣峰寺，听说那里花开了。”王菲儿把包紧了紧，随手拦辆车。和曲砚坐了进去，“之前还没来的时候我就做了攻略，可是你前段时间...现在倒是赶巧，正好赶上花季。”

“咱俩拍完时候正好去鸣峰寺转转，听说那里的签很准。”王菲儿叨叨絮絮地说着，后排许久没有答声，她通过后视镜瞧了眼，后排的人侧着脸望向窗外，好似被风景吸引着，可手上紧紧抓着背包。

手上的纹身和背包衬着那双手越发皙白。

她看了看又转过身，也望向窗外不再说话。

这个月的鸣峰寺因为花开遍野，人流量也多了起来。曲砚和王菲儿下车时被山上的人从人景象镇住了。

王菲儿叹口气：“人这么多呀，那咱的写真去哪拍？”

曲砚侧背着摄影包，“先上去走一遍吧。”

鸣峰寺建在小山顶上，山虽然不高，但陡，一层层台阶比普通的要高一倍。

曲砚和王菲儿在山上转了一圈，最后选了一个还算可以的地方给王菲儿先拍了一套，下一套要换衣服，王菲儿拿着包去了公用卫生间。留她一个人在山林间。

刚才给王菲儿拍照时曲砚坐在草地上，她这时索性也没起身，低着头看着刚照的照片。她们来的这里靠近山里，她后靠的这个石头边上围着一圈树，树下还有前两天积雨水而成的小水洼。

摄影包放在旁边，开着口的小袋里露出棕色的文件袋。曲砚的视线从单反移开，盯着文件袋看了半晌。直到“咚”的钟声响起。

远边的小山上惊起群鸟，曲砚从心境里脱离出来，抬起眼便瞧到路口处站了个僧人。

那僧人不知道看着她多久，曲砚反应过来她和王菲儿应该是占了人家的休息地方，连忙起身，朝着僧人轻鞠一躬，对方也朝她微附身一敬。

曲砚从来都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信仰，只当是遇见个普通人，收拾好东西就起身，往外边走。

钟声不知敲了几个回合，悠扬地余音回荡在林里，曲砚出来时，就瞧见刚吵闹的人群里有不少的人双手合紧捂着胸前，虔诚祷告。她望着天上的鸟群，猛地觉得心里郁闷的情绪越来越大。

如果佛祖有灵的话，真的会照看这个世间吗？

俯瞰着一个一个搞笑又虔诚的信徒，替他们疏通杂乱堵塞的人生。

王菲儿最后一套拍完时正好赶上寺内抽签。一听这消息待曲砚一抬头人就跟着人群跑没影了。曲砚慢吞吞的收拾着东西，她刚才为了拍的更稳些，拿出来了好久没用的三脚架，收拾起来格外麻烦。

林子里的人声少了许多，估计都跟着近寺求签了。

她把东西收拾好就随地而坐，用手机扒拉着软件。

M；【我到了~】

曲砚手指在屏幕上悬空了一瞬。

QY；【恩。】

曲墨的消息是几个小时之前，现在应该没看手机，她回了过去后，对面没什么动静。

“咔啪”一声响，曲砚抬起头。

不远处的小径上，有一僧人顺着路径走来，却因为拦路的树枝而停留片刻，正待此时，旁边的小从里跳出来个松鼠抱着栗子爬到他的肩头，僧人闻见响声便转头看过去，和抱着栗子的棕毛松鼠静静相看。等了片刻后，他朝着肩头的松鼠摊开手掌，那松鼠像是开了灵，一点也不害怕的跳到他手掌上，等手掌触到另一旁的树枝上，连忙攀着枝丫溜走。

曲砚举着单反里，愣怔地看着这僧人朝她走过来，她方才手痒，那场景构图加意义都称得上好，一下子没压制住自己的天性，随手连拍了几张，还没忘记调下饱和度。

现在照片在她单反里，照片里的和尚娴静平和，和肩上憨态的松鼠对望，然后伸出手。

她握着单反起身，和走近而来的僧人又鞠躬一敬，“我方才拍了您的照片，您要是不喜欢我就删掉。”说着，她把单反往僧人这边推了推。

“施主不用删，”那僧人没有低头看照片，眯着眼微笑，“施主既然与我在此时相见两次，便是因果。”

曲砚方才递过去时就抱好了要删的准备，此时听了话才反应过来，她一向看人不带太多情绪，有些人也是见一面就忘掉。

现在仔细一看，确实是刚才碰过面的僧人。

曲砚点点头，把单反收回，“谢谢您。”

她这些天参加了几个学校联合的摄影大赛。正在四处找灵感，之前拍过几套图，都差点意思，这几张照片就很不错。

“我可以拥有这几张照片的使用权吗？”曲砚怕对方听不懂，连忙说道：“就是我可以用这几张照片发表或者参赛吗？”

僧人穿着一身深褐色的僧袍，手里持着的佛珠清脆撞击两声，他微躬身：“施主与我既有因果，自然可以随处使用。”

“因果。”曲砚重复道。

“这世界万物皆有因果，缘来缘去，因果随之更变。施主与我相见便是结了一个因果。”

曲砚听不懂，却莫名的又跟着重复一遍，她轻笑一声，“那因果的结局是什么？”

僧人像是没看见她的怀疑，仍旧眯着眼平淡笑道：“因果一回合，若有改变，则会另结下一因果。”

曲砚听得云里雾里，“所以僧人与我上一世曾有因果吗？”不然怎么和她相遇两次，还由着她拍了这个照片。

对面的人低着头但笑不语，长长的睫毛遮住那一派祥和的表情。曲砚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过于轻浮，她又和僧人说了再见，就拎着包去找了王菲儿。

走到庙中没几步，就和王菲儿打了个照面。

女生手里捏着个签，表情很怪。她看见曲砚过来僵硬地笑了笑。

曲砚站定到她前面，低头看了一眼签，上上签。她虽然没抽过，但听人说是大吉之兆。

但王菲儿的表情里并没有喜悦，反而有些苦涩。

“老砚。”王菲儿吸了一下鼻子，尬笑道：“里边的主持给我解签，说我快有新的亲人了。”

曲砚：“......”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来的时候总归是抱着散心的意思，可这一趟两人都受到不同的迷茫。

出租车先到的王菲儿学校，曲砚看着她有些难看的表情，“去我那打游戏吗？”

正要下车的人迟疑一瞬。

曲砚再接再厉：“王者冲三十星。”

王菲儿跨在地面上的脚收了回来，啪的一下关上车门，“去。”

不消多时，车又重新发动开，曲砚心里默默叹口气。照那僧人的说法，也不知道上辈子她和王菲儿结下个什么因果。

早上起来时，曲砚做了糕点，现在开门后还是一阵烘甜。桌子上的玻璃杯还没收回，她领着失魂落魄地王菲儿先进了自己那屋，才出来倒了两杯水。

“你姐姐回去了？”

“恩”曲砚回屋是记得把客厅的窗户打开，散开那层甜味，她转身又把卧室门关好。

“你们这爱心小屋可以呀，有模有样的，介意我在旁边租一层房子吗？定时来你们这里蹭饭。”

曲砚喝了口水，随手登上游戏，“这离你们学校有一个小时路程。”一个城西一个城东。

王菲儿撇撇嘴，“我挺好奇一件事。”

见桌子前的女生没吱声，她眼珠子晃了晃，又接着说道：“你喜欢女生的话，怎么没喜欢上我？”

曲砚闻闻言一顿：“......”

王菲儿：“我长得也不错呀？”

“你太矮了。”曲砚敷衍道。

王菲儿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她有些恼羞成怒：“老砚！你是不是每天都在歧视我！”

曲砚转过身，上下望了她两眼：“还好吧。”

“也不是每天。”

“毕竟咱俩也不是天天见面。”

“你！”王菲儿怒极，她见游戏里的曲砚发了打野位，反手便把打野位抢到自己手里。“哼哼。”

曲砚见状选了个双打野。“我反野。”

“这样你菜的话我还能吃一波对面经济。”

王菲儿：“...你瞧不起谁呢？”她刚问完这句话，便看见依着桌子的女生请抬眼望过来，眸子意欲明显。

“......”我忍。

王菲儿操控着娜可露露去了红区，曲砚在对方野区浪的飞起，对面自然无暇她。

“你不改名吗？”

曲砚手指滑的风生水起，一波收了对面三个人头，转身出塔，“什么？”

王菲儿把红Buff拿到手，“游戏名。”

“花钱。”

“九块钱都这么抠？”

玄策吃了下路的兵线，甩着绳子勾到河妖上。曲砚分神望着左上角的小图：“九块钱也是钱。”

暑假赚的钱差不多快花完了，这几个月她完全是坐吃山空。好不容易前一阵子可以自由活动，接了几单后赚回了钱。

“你那里知道附近有什么便宜的租房吗？”

“什么呀？”王菲儿蹲在下路的草丛里，脑袋转了几回合，“你要搬出去？”

“恩。”

曲砚摸了把中路的兵线，才慢悠悠的抬头，对上她的眼神，“一厅一室就行。”

王菲儿家是做地产的，B市这边也有涉足，其实曲砚手里也有一套，是爷爷给她买的，离B大距离有点远。来回上学不太方便。

王菲儿傻乐呵：“那正好，我们在两个学校中间租个怎样？”

曲砚不挑，这种话题在游戏说出来本身就很随意：“你看着办，这两天就搬。”

“你是不是跟你姐有什么事？”

王菲儿虽然对曲砚家知之甚少，但从一些流言蜚语中就能察觉一二，曲砚和她的性格相似，都是巨能憋的一类人，只有真的撑不住时才能像别人吐息，然后继续憋着。

曲砚没说话，还是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打游戏，甚至来下路收割一波推了塔。王菲儿见状也不提了，跟着她的节奏打游戏。

第二天，王菲儿就拉着曲砚去看了房子，看了三套以后才决定好，一室一厅单人公寓，离学校也不远，楼下就是地铁，方便的很。曲砚的东西很少，两个行李就收拾的干干净净，她跟王菲儿一手一个就离开了房间。走之前曲砚把钥匙放在桌子上，在手机上跟对方发了消息就关上了门。

QY：【房子我搬出去了。】

等曲墨看到这条消息后已经是一天后。

她从封闭的楼层里呆了一天一夜后出来，满脸苍白，开启手机后看到女生黑暗中沉睡的睡颜，以及提示栏中的这句话。

良久后曲墨抬起头看了眼天空。

白色的浮云窝在蓝色的画布上，和她在屋子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掏出手机，把便签上的无名手机号复制好拨打出去。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在忙着，过了半分钟后才拨通。

“喂。”

“您好，我是曲墨。”

咖啡厅里放着悠扬的钢琴曲，门外的高个女生由远及近走过来，等开门后撞到的铃声叮铃响起，女生抬腿而进，环顾四周后便朝着一边走去，坐到了双人桌的另一旁。

“来迟了。”

但也因为刚起步，许多方面发展过快，遭到许多家老公司的合力排挤，曲昭鸣这几天来找她也是因为这些原因。因为爷爷的遗嘱以及这些年的积累，她手上持有大伯公司百分之十的股权，找羊是曲昭鸣从大伯公司中分出来的，这些股权对于曲昭鸣来说自然十分重要，再加上他最近要有大动作。

他用找到的资料和曲砚做了个交换。

曲昭鸣双眸紧缩，一瞬息后才真的笑出声，“真无情。”

之后的时间突然过得很快。曲砚从曲墨受伤后就一直留在那间公寓里，期间里的好几次假期，曲家明里暗里想让她们回去看看，曲砚都一一拒绝了。连李秋红发过来的短信也是一字没回，时间久了后那边也没了动静。

“路上堵车。”曲砚把背包放到地毯上，没抬眼瞧对面人，直接拿起对方早就放置中央的文件袋。

袋子摸着挺厚，等曲砚把东西拿出来，有照片也有文档，她一一看过去，面上不显手指却夹紧纸张翻动。

“你想要的，那天过后就会给你。”曲砚把东西装进自己的包里，歪头瞧了眼咖啡，背着包站直身。曲昭鸣早就收起笑意，他懒洋洋地抬头看着曲砚：“那提前谢谢你。”

他俩都不是能聊下去的主。曲砚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没打声招呼走出门。门铃一敲便响，叮叮当当，曲昭鸣望着桌上图案模糊的咖啡，许久后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口，舒展眉眼意味深长轻喂一句，“味道不错。”

B市戏剧学院最近应该有活动。曲砚站在人流量最大的门口。等王菲儿的时间里瞥了眼旁边的告示栏才知道原因。

找羊影视文化有限公司正在挑选素人进入公司并参与拍摄《素颜》这部电影。虽然是这几年才崛起的公司，但在名誉和前景等方面已经跃进了圈内前游。

咖啡中央的拉花因为许久未喝图案有些扩散，随着他这一推，爱心的尾端被人拉长，变得怪模怪样。

“抱歉。”曲昭鸣瞧见了，毫无愧样地随口说道。

每次她讨了老爷子的欢喜，曲毅总是会空出点时间来理理她。老爷子懂她的心思，却还是在临走之前给她最好的，甚至比人人称赞的小神童曲昭鸣还多。

这些东西在她身上快生毛了，还不如让曲昭鸣帮她重新注入点活力。

说着他像是无意的又提了两句：“那个人已经出狱几个月，最新的动向是她来了B市。你打算怎么办？”

曲砚从咖啡上收回眼神，“和我有关系吗？”

良久后她才抬起头望向对方，戴着金丝眼镜的男生却是微微一笑，将方才她匆忙翻阅时上的咖啡推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