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我姐姐》

曲砚在卫生间的隔间里一一将衣服穿上，前辈这回下的是大本，衣服虽然她看不出来多少钱，可摸上去是实打实的好料子，因为她个子高，索性买的是男装，束腰束腕，包里最底下还给了个靴子，曲砚把换下来的衣服放进包里，准备过去了再穿靴子。

等出了隔间，洗手台那里却站着个人，曲砚抬眼间便和镜子里的女生对视。

“阿砚。”

说实话，她现在有些迁怒于曲昭鸣，连带着送的东西都放不进眼。

这些天曲砚一直在市里各个地方转悠，时刻拍点有感觉的照片，加上接单。每每望着街上人来人往，别人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别人，这么忙起来倒是有点自由的感觉。

摄影社的前辈前阵子拉着她去踩了几个好的地点，顺便请她帮个忙。那个大赛他们参加了微电影比赛，缺了个女配角。前辈对这项奖挺重视的，明示了她好几回，毕竟是社里的前辈，曲砚不好推脱。答应了没课去拍几个镜头。

曲墨的妆容很精致，但曲砚还是一眼看见了对方眼下的青紫。她这些天一只忙着学习和摄影，搬出去过后，她和曲墨就如同两条平行的线，没有了那些迁就和巧合，就再难交叉。

曲墨今天穿了一身半截袖，手臂上的纹身难以躲藏，大咧咧地暴露出来。配上扎起来的高马尾，身上的气质如今倒是和她有些像。

“阿砚，你要去拍戏吗？”

“恩。”

曲砚低下眼睑瞧着她答道。

“阿砚，你不化妆吗？”

“不用。”

曲墨的手一直轻抚着她的下巴，很容易挣脱，可曲砚却是虚虚地悬着，由着这个姿势看着对方。

曲墨松开手指，轻轻地环过她的肩膀，依附过来，“弓箭也要带过去用吗？”

她拿的这个是专门定制的背包，背了这么久，曲墨一眼就能认出来。

曲砚闷闷地嗯了一声，由着对方靠在自己的肩窝上，头顶翘起来的呆毛扎的脖颈一阵瘙痒。

“阿砚，这么久了你有没有想我。”

也不久，只不过一个星期而已。

曲砚垂下眼，她能闻见对方发间传来的柚子香气。恍惚间像是回到那天晚上，女生朦胧地望着她，说出那句话。

“可是我很想你。”

“阿砚。”曲墨埋在她的肩窝里，像是撒娇的说，“我的手臂好疼。”

等她说完这句话，刚才还无动于衷地人伸出手掌，熟练地帮她按压着手臂。

曲墨无声地笑了，她在曲砚的怀里找了个位置，舒服地又趴了进去，享受着轻柔地按摩。

她真的很累，接受治疗的事是从Z市回来开始的，一旦接受治疗后，所有被埋在门后的故事被人一点点挖出来，就如同结疤的伤口被人一点点划开，

她这些天都没有睡着。反复刺激着自己回到那个满是火焰的屋子里，火焰里时曾相识或是被烧得一半骨肉的妈妈时常向她嘶吼，肉焦味也随着火焰的涨势似有似无地将她包围。

曲墨有时做梦自己被关在画室里，周围的同学安静地画着画，只有她闻见自己身上的肉焦味，还有画里面往外爬的火人。

只有这个味。曲墨如同沉迷般的轻嗅了女生身上的味道，舒展眉头，只有阿砚身上的味道才能让她脑海里翻腾的那些画面以及鼻尖的恶臭味消失掉。

阿砚是她沉浮在火焰里，唯一的解药。她的世界里好像只剩下阿砚，空气。呼吸里蔓延全身的氧气，躁动不安的跳动，苍延无力的空虚

，“你要不要填满我？”

“嗡”

这两道声音一同响起，曲砚一手扶着曲墨的腰，接通电话。

“曲砚，你多久才过来呀？”

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脖颈处被人用牙轻轻咬着。

周围静悄一片，“马上。”

“好，这里场景布置的差不多了，你一会儿直接过来就行。”

“恩”

曲砚松开曲墨的腰，将人推起来，“我要走了。”

曲墨轻靠在墙壁上，无声的看着这人收拾好东西。她伸出手轻勾一下对方的腰带，舔了舔嘴角。

曲砚收拾的手停下，她抬眼曲墨一眼，腰间的手指勾着她越拉越近，那手指顺势摸上她的嘴角暗示道：“阿砚，补个唇膏怎样。”

曲砚拉过嘴角的手，低头吻了上去。

接吻是带来对方温热的气息。

“唔”

下唇猛地被人轻咬一口，她被刺激的出一声，随即被人吞噬填埋。曲墨伸出手臂抚摸着对方的后背，之前几次的亲吻，曲砚表现的都很温和，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急躁。

“曲墨。”

曲砚盯着她的下嘴唇，那里被咬的有些肿，她伸手擦了擦上边的水渍，“你是想叫曲墨，还是黎雅。”

刚温存的假象好像顺势被打破。

曲墨细皱着眉道：“阿砚？”

曲砚直起身，“还有一个月，我想听你一句真话。”

“我们来做个交易，一个月中你要告诉我所有的事，那么爷爷遗嘱协议里我会同意你继续留在曲家。”曲砚拎起背包，“你会继续高枕无忧的做你的曲家小姐。”

曲墨意识到她知道了些什么，无措地说道，“那我们两个呢？我们会怎么样？”

曲砚转过头，无奈地重复道：“曲墨，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是逃不掉的。

“我...”

“可你真的喜欢我吗？”曲砚下意识地打断女生想要说出的话，“你现在对于我来说太复杂了。”说完这句话，她才像是真的将面前的人看进去，带着哀伤喃喃自语：“你只不过仗着我喜欢你。”

因为喜欢，就落人把柄，欺骗，利用就信手捏来。

从小时候没意识开始的算计，到之后长大她的人生一直囚困在曲墨的阴影下，渴求的父爱母爱被人劫走，连爱情的初端又是算计。她现在拿什么来相信。

“我们分手吧。”

曲墨自始至终要的就是曲家小姐的位置，她给。从之前就答应好的她会完璧归赵。想要李秋红和曲毅，她也给。说句不好听的，她给不给都是曲墨的。

但是她自己的话，就算了。

曲砚背着包下了楼，被树叶遮盖的阳光三三两两的照在她的袍子上。这身衣服在校园里估计很打眼，她一路走过来许多人瞧着她。

拍摄的地方在学校后边的小花园里。草坪上已经站了一群黑衣人。是群演刺客的。

张前辈看见她过来连忙招呼着机子开启，“终于过来了。跟你说下戏。”

曲砚点点头。却看见前辈挑着眉好笑道：“你这...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她随着视线摸了把脖子，脖颈处传来一阵刺痛。

曲砚手指一顿，没接话：“我把领子竖起来。”

“恩，行。”

——

曲砚要拍的部分不多，射箭镜头以及救人镜头，包括救完人之后与女主的对话和之后的告别。学校的场景拍完后，就要换个地方拍别的。这样拖拖踏踏拍了一个星期。曲砚的戏份算是都拍完了，正好是晚上，张前辈一合计以给曲砚杀青的名头带着一帮人吃宵夜。

“老砚。”

周围的人喝的颠颠倒倒，曲砚刚把签子放到桶里，背后就被人扑了一下。

喊人的女生举着杯子，将溢未溢的啤酒悬在她肩膀旁。曲砚皱着眉慢慢地移开她的手，往旁边移了去。

“老砚，不喝酒不痛快！整起！”

“是呀老砚！”

“喝呀！”

桌子上的人七嘴八舌地说起来。自从上一次王菲儿来找过她一趟，组里边的人也跟着叫起她的外号。

坐在她旁边的前辈大着舌头，“哎哎哎，我忘了你是不是未成年？”

“老砚未成年吗？你这几天来演这个好多人偷偷问我要你的微信。”

“屁！”

“啪”的一声，曲砚也被旁边的人吓了一跳。

“说的都是屁话！”喝醉的女生用力的拍了下桌子，又好哥俩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郑重其事：“老砚有对象，可别给她整别的。”

“是啊吧”她说完还转头煞有其事看着曲砚点头，“上次来脖子上就有个小草莓。”

“红扑扑地，一看就是刚吸的。”

“是吗？”

“看不出来呀，老砚这么劲爆？”

曲砚寻常在组里都是不说话，拍完戏一个人站在那里，戏中又是专注，等当天的任务结束了打声招呼就走了。

曲砚蒙着脑袋，眼瞧着前辈又见缝插针地伸出手来戳她的脖子。

她眼睛一眯，往后一躲。晕乎乎的女生就顺着一下子趴在桌子上。嘟嘟囔囔，一会儿就眯着眼睡了。

“张姐睡了？”

“喝太多了吧。”

“姐睡了一会儿谁结账？”

现实问题摆在台上，曲砚本身想要起身去结账，但看了眼两个桌子，都摆的满满的炸串和啤酒。她想了想又坐下来。

钱什么的，她现在还大气不起来。

最后是副组长用组费掏了钱，一行人摇摇摆摆的去公交站台打车。曲砚因为滴酒未沾，一手一个人。等人送走后，她提着给王菲儿带的夜宵站在站台上等班车，这里离她那里只用五站。

走之前，张前辈还把车窗要下来，朝她嘟囔了几句，曲砚示意自己听不清，女生立刻开着窗户，朝她大声喊了几下，震得旁边的行人频频望向她们。

曲砚只能先点头说明自己听到了，随后女生的脑袋就被车里的人压了进去。

公交车摇摇晃晃的从远处开过来，曲砚顺着人群做了后排。晚间的公交车人满为患，索性她坐的这站靠总站较近，现在还没有太多人。前排的座位还要让座，远没有后排来的舒服。

她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了了无事地看着窗外，在心里过着计划，作业做的差不多了，但是近邻期末，还有几套卷子没看。

单子的那套图还没P。王菲儿还要拉着她加入工作室，让她成为“演员王菲儿工作室”的摄影以及后期。

一会儿回家了要和王菲儿、商锐一起连排。

她想着想着就更加烦躁。事情就算再多，她的脑子里总会出现曲墨。

许久之前她曾经想过，曲墨是个等待猎物入网的蜘蛛，一旦入网后，就是再也难以逃出去。只能等着被拆之入腹。

窗外的人影闪过，曲砚刚放空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一处。她像是没有准备好便弓起身望着一闪而过的人群。

前辈的性格有些像王菲儿，听她这样说也不黏糊的把衣服先给她，让她试一试大小，微电影是个武侠故事，她在里边演的是洒脱的女侠，和心有沟壑的深闺女主与一次刺杀中相遇。一直学习女红的软弱女主却心存大义可惜无处诉说，在男主派来刺杀父亲的途中与潇洒自在的女侠相遇，从对方身上领略了“原来女子也可以像男子一样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从此开始了自己的霸图。

毕竟是微电影，所以她只要去拍几个镜头，加说几句话。前辈把衣服送来时还暗示她把弓箭带上。看来是早就盯准了她这人选。

带一切做好之后，她才带了点怯懦的笑容抬起头，可那笑容下一秒便僵硬掉。

门口的女生一言不发地望着她，右臂上的纹身打破了全身的乖巧感，平白带了点戾气。

曲砚把本子收拾好，待一手一个包后才发现座子上还留了她刚才研讨的许多废纸。

新住的地方离学校挺近，坐地铁两站远。曲昭鸣送给她的那辆车被她放在小区的车库里，彻底放着落了灰。合同她签完快递给了曲昭鸣，连这人一面都懒得再见。

一大早曲砚拿着运动包进了班里。临近期末，各课的老师布置作业越来越魔鬼，大作业也在前几天布置下来，不过两人一组，班里的人在群里摇签，她不常看QQ，等知道这一消息，就只剩下她和韩丽。

课堂里的人已经熟练的两人一组解大题。曲砚抬眼瞧见最后一排圆脸女生踹踹不安的望着她，倒是没说什么，拎着包坐到她旁边。

教学的秦老头子很会玩的把题目分成两部分，交给一组的两个人，两人分别要解开自己的这部分，然后合到一起才能解开全题。

韩丽看懂了对方的目光连忙答道：“我来收拾吧。”

“谢了。”曲砚顾不上多说几句，提着包出了门转身去了最近的洗手间里换衣服。

班上的人嬉嬉笑笑收拾着东西，最后一排的女生坐定在座子上，低着头在稿纸上描描写写，等耳边的嬉笑声越来越小，她才抬起头，有些不自在地将桌上整齐的演草纸夹紧书本里，小心掖好放进包里。

“曲砚。”

曲砚回过神，从包里掏出练习册。把本子上的题目推过去：“这是我做的上部分，你把下部分结果解出来就行了。”

曲砚拎着两个包放在台上，照了照镜子里的自己，抓了抓衣服。下巴上袭来一只细手。

曲砚由着对方用手指将自己的脸拨了过去。

女生的笔锋走势凌厉成风，写在宽广的稿纸上颇有风范，韩丽轻指按压在字体上，将本子往她那里拽了拽，和自己的并在一起。又偷偷看了眼曲砚，对方已经低着头专心致志的在桌子底下看手机。

秦老头留下的题目并不难，就是解开有些麻烦，等快下课时曲砚才连着韩丽那部分把整套题解了出来。刚一下课前辈的消息就发了过来，催着她穿好衣服半个小时赶过去。

曲砚坐定后跟王菲儿发了消息。等过了许久，对面才回了三个点。曲砚松了口气，这是第四日，王菲儿要是还没起来，她也要像商锐一样，强制的叫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