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传说

我亦平常人，何妨谅敏欣……

读小楼，只觉得似乎个人人物都有人爱，唯独张敏欣，非但没人喜欢，简直是骂声一片了。的确，这位张同学，满脑子最是小女人的心思，不会懂为国为民的情怀，不会明白生死相托的义气，甚至，恐怕也不会认同全心全意不求回报的付出，这样的人物，在小楼这几位主角的反衬下，实在不起眼。更何况，阿汉的遭遇，也多少是因着她的一个玩笑。于是，被人鄙，被人恨，被人骂，似乎理当是她逃不开的责任……

只是，只是！只是偶然静下心来想想，这个可恨、可鄙、世人皆骂的张敏欣，就真的没有一丝可取之处？我们居高临下睥睨着她，就真的能如此的心安理得？

敏欣对东篱的指责，是她被人诟病的地方之一，其后劲节那一番指斥，痛快淋漓，想来也有不少人颇觉解恨吧？的确，在这里，张同学的作为是该当挨骂的！劲节的那番话，我也很认同，然而，敏欣真的就毫无责任感？对国家对社会对人类就全不放在心上？

还记得她怂恿阿汉选题的理由——已经整整有两千年了，两千年来，人类的科学再无半点进步，人类的社会制度没有一丝变化，人类失去了探索力和创新力，我们因循守旧，生活在强大的科技文明的摇蓝中，但是，失去活力的文明，真的有可能永远持续下去吗？有没有可能，到最后，我们看到的，是整个文明的衰弱和毁灭，是人类的真正末日——诚然，敏欣的理由不止这些，她的过度的同人女精神，她的恶作剧的想法，都是原因。可是，我无法相信，这番话是她随便信口而谈的。没有平日里的思索，没有对人类未来的关切，没有对社会的疑问，这个总是在看戏，总是迷恋着耽美的小女生，又怎能将这样的一段话脱口说出？

敏欣的第二条罪状，是她对同学的态度，她看着轻尘的笑话，拦着劲节的决定，更是给了阿汉那样一个命题。

敏欣的缺点，我未必没有，纵是方式不同，也未必比之更好——且先以责人之心责己；

敏欣的优点，我未必就有，也许表现有异，却可能犹有不如——莫忘以恕己之心恕人！

这就是敏欣了。

亦是平常人，何妨谅敏欣(作者荫荫)亦是平常人，何妨谅敏欣(作者荫荫)

确实，在很多的事情上，她错了，错得很离谱，被指责也是理所当然。但是，我没办法真的相信，她全无同学爱。

对阿汉，敏欣并非有意陷害，就象一个不知轻重的孩子，她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恶作剧，却把阿汉推到了那样深的一个坑里……

敏欣指责东篱，怪他不懂得珍惜劲节的付出，这段话，在书中被劲节否定，在书外被读者指责，可是，在她自高自大视他人为蝼蚁的同时，在她不懂得相知相许的情义的同时，这一段话中，是不是也有着她对劲节的感情？

她也许不能明了仁人义士之心，但也并非对社会与人类全无思考；她会设计折腾自己的同学，可也从不乏对他们的关心，纵然其中有的时候，实在是过于自以为是的干涉，毕竟也有着自己的好意；她对模拟世界的人轻视得很，全然不在乎他们的感觉，却也还守着心中基本道德的底线。

这就是张敏欣，可也许，这也就是人。如你，如我，如他，如身边所有普普通通的普通人一样，有缺点也有优点，并非一无是处，却也是点点瑕疵。

敏欣，敏欣，我从不曾喜欢过你，只是，我亦如是，岂敢过责！

对于造成的结果，敏欣不是不后悔的。虽然她不肯说，虽然她自己也还是认定了要捉弄，可是面对别人的责问总是第一时间反驳回去的她，在看着阿汉受的伤害之时，也会长久的沉默。她也会对要转世的阿汉一句一句的叮嘱“不许喝毒酒，会死人的，不许上吊，会死人的，不许跳崖跳河，会死人的，最最重要的是，决对不许随便跳起来帮人家挡刀挡剑挡掌，那通通都是会死人的”，她也会和几个同学一起帮着阿汉筹划——纵然她的设计里总是脱不了耽美小说的痕迹，那些个建议，却也都是她能想到的，实实在在会帮着阿汉更平安、更完美的完成课题的。

对阿汉如此，对劲节更是如此。

以为劲节醒来，她是第一个大叫出声的人；众人散去，她又是唯一一个留在劲节身边的；看着劲节临死的画面，她更会泪水长流。的确，她不懂东篱，她错怪东篱，可在这无理的指责背后，敏欣对同学的感情，也是明明白白摆在那里的！更何况，她的不理解，她的不原谅，又何尝不是听了劲节心底里那一份渴求才如此强烈？尽管劲节醒来后，说那样的感情只是自私，可是，在他这样一声声喊着的时候，为他的痛苦而难过，为他的渴求而不平的敏欣，真的就不可原谅？之后，拉着同学们，敏欣要瞒着劲节，阻着劲节，固然她不理解，她自以为是，这其中的一片真心，也是不能抹去的。况而，还有那最让我忘不掉的一幕：和劲节大吵一架之后，刚刚还在为被教训而不快，满怀着不赞同的敏欣，在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回到主控台，去关注着劲节的行程……

敏欣的罪状之三便是以天下人为蝼蚁了。这一条，确实是明摆着的。错，的确是错得很离谱！只是，我仍然想说，敏欣的歧视固然是错的，但她也还并未失去基本的道德底线——她虽然为了劲节而多余地怪罪东篱，却也不忘为了若鸿不平，怪轻尘做得过份。我并不以为这只是因为“耽美”的缘故，因为对着轻尘以前入世的结果，她也曾责他不该闹得一国生灵涂炭。也许会有人说，这只是斗口时为了压倒对方才说的，可是，仍然是觉得，如果她心中一点也没有“这个是错的”的想法，这种话，也是说不出来的——只要她真的认为同学做得是错的（虽然这标准可能太过偏颇偏袒），一样会维护那些她视若蝼蚁的人们。

结果实在无法原谅，然而，敏欣恶作剧时，大家都看在眼里，小容与劲节，这两个公认的好学生，不也是一样笑着看着袖手不理？这当然不怪他们，就象劲节说的，他们都没有想到，“人性可以黑暗成这样”，不知后果的严重，自然看戏轻松。但，他们不知道，敏欣又何尝知道许多？纵然她看过几本耽美小说，但现实永远比文学作品更沉重，人性最最丑陋的一面，远不是一两本小说可以说得透彻的。更何况，她对小楼时代的人的实力，无比自信，既抱着激发阿汉潜能以助世界的想法，对他的能力想必也更是认同。阿汉能把事情做成这样，又让人如何能事先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