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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

风云际会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今夜无眠

于是他还是得硬着头皮,凑上去,声音都有些打颤:“师父,出什么事了?”

方轻尘眼神冰冷,看也不看他,声音遥远地仿佛从天边传来:“你还记得我们初遇吗?”

赵忘尘一怔,方道:“我一生都不会忘记。”

他几乎是怒视着秦旭飞:“愚蠢……”

秦旭飞一扬眉,眉眼之间,英气勃发,如剑出鞘:“我这辈子,除了在战场上,好象就没怎么聪明过。其实偶尔愚蠢几次,也没多大关系。我或许不够精明厉害,不够深沉虚伪,但至少,我肯以真心待人,也敢以真心待人。就算是旁人眼中的傻事,我既然做了,便不后悔。得失自在我心,世人看我愚蠢,也许我还应该要笑世人看不穿。可是方轻尘,你呢?你一生自负聪明,可在我看来,你和我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我视你为友,我敢于坦然承认,也敢于表达我的关心。你呢?你可敢承认,可敢明说,你其实希望我战胜,希望我成功,你其实愿意帮助我?”

方轻尘为之气结:“我何时视你为友了?”

方轻尘定定看了看这个恭恭敬敬的徒弟,忽然失笑摇头,转身离去。

“师父……”

方轻尘头也不回,懒洋洋摆摆手:“没事,我累了。回房歇着去。这园子里,就交给你收拾吧。”

没有理会身后莫名其妙地徒弟,他独自低笑。

小心一些赵忘尘!

秦旭飞啊秦旭飞。说你愚蠢,你还真是愚蠢。既然那么多事。你心里都有数,那你也就该知道,这样的劝告毫无意义。

赵忘尘,他又有什么值得我小心的!

方轻尘低头,看自己地手。

这双手。能够断金溶铁,生裂虎豹,多年前,这双手,还曾经剖开他自己的胸膛。

而多年之后的今天,这双手,竟然到底还是没有攻向那个胆大妄为到敢于撕破真相地白痴。

最愤怒的时候,他也不过是拿园子里地花木石头出口气罢了。

说穿了,愚蠢的是谁呢?

大步走进自己的房门。回手关了房门,在黑暗中,他一个人。慢慢地坐下来。

忘尘……忘尘!

所有与他亲近,和他相关的人。如果能放开他。忘掉他,是不是。就不会再有那么多烦恼灾劫?

方轻尘,是祸根,是灾星。

只是……

黑暗中,方轻尘自嘲地一笑。

所有人,所有人。他的下属,他地朋友,他曾爱过的,曾爱过他的人,如果都忘了他,都放开了他,又会是什么结果。

只怕他这个自负又自恋的方大少爷,是要恼羞成怒,把整个天下都搅得纷纷扬扬,混乱不堪,才算出气吧。

方轻尘,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自私,残忍,刻薄,冷酷,偏偏又自恋到极点的人。他可以鄙弃自己,为何却容不得旁人看轻他?

而那个笨蛋秦旭飞,居然说他是个好人。

那个白痴秦旭飞,居然要提醒他防着别人。

方轻尘需要防范什么人?

天下有什么人,可以威胁到他?

他要防的,只是他自己的心中之贼罢了。

这一夜,方轻尘困于屋中,独坐许久,竟是无眠。

秦旭飞悄然回到王府,不曾如意料中地看到柳恒迎来相询,便问身旁下人:“柳将军呢?”

“柳将军说王爷既然去找方侯,就一定能谈妥。夜也深了,他也就不多烦扰王爷,自去歇着了。”

秦旭飞笑了一声,这小子,这么大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

既然下属都信任他,不用麻烦他立刻交待事由,他也就轻松下来,梳洗换衣之后,挥手让下人退去,掩了门户,却没有即刻休息。

他慢慢踱到墙边,抬眼看着墙上一幅行猎图,怔怔出了一会子神……

这才抬手,将那行猎图摘了下来。

图后,露出另一幅画图来。

薄薄地画纸,已然发黄。纸上遍布若干细微的虫蛀痕迹,便是画图上的墨迹,也都不是特别清晰了。

这样一幅,被漫长岁月侵蚀得失了鲜活地图画,静静挂在大楚国议政王的卧房之中,悄然藏于行猎图之后,已经有三个月。

画上只有一个白衣男子,站在绝壁之上,微微俯首,看那浩浩江流涛涛东去。

月在中天,人在绝峰,惊涛骇浪,万千风波,都被他从容踏于脚下。

许多许多年之前,英雄盖世地燕太祖,用了他那短暂地一生,来追忆他的朋友。

他曾遍觅天下丹青妙手,想要把那永逝之人地容颜神情,留存为伴。然而,求索一生,最终被他藏入深宫的,却只得一幅。其余画作,都被他一烧成灰,说是风华神彩画不成,不必徒留伪作,叫世人看轻了那人的风采。

而唯一一幅让他稍为满意的画,他也说,还是只得了那人,七分容颜,三分神韵而已。

秦旭飞定定看着画图,慢慢伸手,似乎想要轻轻抚一抚画中人那孤绝的身影,却又恐经历过漫长岁月的画纸,经不起这般碰触,那手指,终究是停顿在虚空了之中。

方轻尘……方轻尘……

你是谁,谁是你?

画中惊涛,画里明月,画上绝峰,都不及那人白衣如雪,孤高傲世。明明只是一个月下侧影,但那风仪华彩,分明跃然纸上。明明容颜已漫然不可辨,可是他分分明明就是知道,这个画中之人,就是方轻尘。

高天绝壁,孤高入云,清空寒月,孤绝于世,浩浩江流,冷眼看万载变幻。

那一袭白衣,独立高峰的人,在那冰冷的明月之下,冰寒的江水之上,被那冰凉的夜风拂动衣襟时,心中想的是什么?

如许寒夜,如许风波,如许长风……

如许沧凉人世!何不纵身入云霄?悄然归明月?为什么,他还要这样孤单地留在人世间?

秦旭飞怔怔看着画图,不知这画上之人,真曾这样萧索地立在月下江上,还是,天下画师,只不过画出了燕太祖心中那孤单绝然而去的人。

他一直暗中让手下的人,寻访天下孤本,各种史料传记,各类传奇人物的画图。查的就是过往史书上的数个方轻尘。只是怕露了痕迹,所以对手下也不明说,只让大家漫无目的地去寻找罢了。

当年庆国旧事实在隔得太过遥远,天下杀伐,纷乱不止。就算有画图,也没能留到今朝。找来找去,各种野史传说中,人们仅凭想当然,胡画的方轻尘画象,秦旭飞也都是一看就扔,只有这一幅,相传是燕太祖长年藏于宫中,后来燕国几经离乱,才流出宫外的画,被秦旭飞悄悄地收藏在自己的卧房之中。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真的是燕太祖当年所藏之画,但秦旭飞就是莫名的相信,肯定不会错。

就和没有任何理由,说这画上只有一个遥远侧影的人就是如今的方轻尘一样,秦旭飞偏偏坚定地相信,那个玄而又玄,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实。

史册流转,千载轮回,原来,方轻尘,你一直都在看着。

一世又一世的背叛,一回又一回的离弃,一次又一次地孤绝而去,一遍又一遍地冷心报复。

狠心的是他们,还是你?

为什么,就算是知晓了一切,直到如今,我依然不觉得,你是一个恶人。

秦旭飞静静地看着图画,画中之人,白衣孤绝,侧首冷看天地,红尘沧桑,千古变幻,激不起他眉眼间一点涟漪,所以,也就不屑于回答这俗世凡人的问话吧。

方轻尘,你是谁,谁是你?

这一夜,秦旭飞掌着灯,看着那一幅永不会回应他的画,一直一直,不曾入眠——

废话分隔线-

秘书粽:风起兮,云涌兮,推荐票来兮?来吧来吧……轻尘没有忘记小兔子,但是秦三似乎……嗯……

秦旭飞哼了一声,并不理他,径自道:“这几年,你总是闭门府中,美酒逍遥,别人都说你这是洒脱自在,可你真敢摸着心口说一句,你从来没有过半点借酒浇愁之心吗?”

方轻尘脸色发冷,手脚一起开始发痒。而秦旭飞却根本不理他的脸色,完全是摆出了虱子多了不痒的光棍架势。反正已经得罪了他,而这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就根本没机会说了,那他还管个球?

那个秦旭飞到底说了什么话,把自己这个万事不在心的师父激怒到真气失控,拿园子出气了?

这个时候,赵忘尘真想像别地下人那样,临时装聋装瞎,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可惜他是个孝顺听话出色地好徒弟,行为必须合乎身份啊。

哈,痛快!心里头闷了许久,却一直不能说不便说的话,今天总算可以毫无顾忌痛痛快快地都讲出来!唉,愚蠢又如何,这样什么也不管的自由肆意,真是让人快活啊!

方轻尘为秦旭飞而愤怒,也为着自己居然会因为秦旭飞而莫名其妙地愤怒起来这一事实,而更加愤怒。

“你那些旧日下属,简直是将你当神人恩人一样爱戴,可你总是故意冷淡疏远他们。人家上门找你,十次有九次。你要拒而不见。你真是想放手让大家自己磨练出息?还是……你根本不愿意面对别人对你的这种关爱敬重。”

方轻尘咬牙切齿。他从来没有这么想杀一个人,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指着鼻子,如此教训他。可偏偏这个姓秦的……还不是第一次。这样肆无忌惮地教训他了!

秦旭飞忽地向后退了一步。这一步,退得姿态还极是从容洒脱。暗中却已是将他所有的真力修为都使了出来。只一步,他便退出了方轻尘地杀气笼罩,全身为之一松,身子再一掠而起,转眼间,已退至院门处,含笑看着远处月下,方轻尘孤绝的一袭白衣,两眸幽黑:“你明明想杀我,明明觉得该杀我,明明知道我知道了你最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最终却还是没有杀我。你觉得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

他心中痛快,长笑不止,可跑还是要快跑的。他明白自己已经把方轻尘都气成啥样了,那位虽说不是个彻底的坏人,到底也不是个什么好人,自己要是走慢一步,他怕是真的会不顾一切,扑过来,先宰了他出气再说了。

听得秦旭飞的豪笑之声,急忙赶到后院的赵忘尘,此刻已经被方轻尘表情给吓住了。

瞧瞧周围莫名其妙倒了地大树,粉碎了一地的桌椅杯碗,以及那些东倒西歪,四分五裂的大石头,外加地面上凭空豁开地长长裂缝,赵忘尘也忍不住暗中打个寒战。

无比强横的力量开始在方轻尘体内悄然流动。他徐徐伸屈十指,森然望定秦旭飞,姓秦的,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任何事情都有一个限度,大不了今晚宰了你,明天同你那十几万军队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就是楚国会民不聊生。又如何?你真当我会在乎!

“我经过这么多战事争斗,居然还勉强还能算是个好人,所以你说我愚蠢。那你呢?你比我经历得更多。而你明明不算是个彻底地坏人,却唯恐别人当你是好人。你这样……就不算是愚蠢了?”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给你取名忘尘吗?”

赵忘尘愕然摇头:“师父请明示。”

夜风劲急,呼啸如箭,转眼袭到身前,而这一刻,秦旭飞的身影却已在数尺之外了他飞纵而起,乘风疾掠,夜风下人如飞仙,却还不忘将一长串的笑声,遥遥送入方轻尘之耳:“你可别自欺欺人说什么来不及出手,或者是我跑得太快?方轻尘,你这等人物,竟不能当机立断,立时出手?不管你是念及苍生,还是思及情义,你已经让我逃了!这就足以证明我说地话!”

他话说得不客气,脚下可是将轻功用至极处,跑得比兔子还快,几乎将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你对赵忘尘倾囊相授,你帮他一步步成长为朝堂新贵,手握大权。可是私下里,你却对他却并不亲近,为什么?你是害怕你唯一的弟子。慢慢同你建立起深厚的感情,还是你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人地情谊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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