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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

风云际会 第二百一十三章 应叹多情

“不用你管……”

“我不管……”史靖园怒目圆睁:“我不管?我不管,你就烂死在这书房里头不成!”

他愤怒得再也不顾什么君臣礼仪:“燕凛。你太让我失望了!看看你在干什么?受了打击,就把自己关在黑暗里,什么也不做就这样慢慢烂掉?这不是你向来最看不起的人。最瞧不起的事吗?”

他只是一个人,躲进御书房,将所有的宫人都赶走,什么人也不见,一步也不肯出来。

他下了旨意,除了送食物的宫人,不得有任何人进入,除非有容谦伤势变化的消息,否则任何人不得打扰他。

外界的一切纷乱,他不理不睬不交待。

“当年,当年,容相要我做一个好皇帝……”燕凛的声音在黑暗里一片飘摇。

“那如今呢……难道容相不曾……”

“他交待我不要着急,不要担心,我知道他要我安心地等他慢慢好起来,可是……”

燕凛倏地惨笑起来:“可是他其实不知道,他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史靖园一怔:“不知道什么……”他一边说,一边又向前跨了一步。

“别过来!”一块价值不菲的名砚,砸碎在史靖园脚边。

史靖园铁青着脸止步:“皇上,我知道你难过,你伤心。可是,日子还要过下去。世界不会停在那里等你好起来。朝政你不理,军报你不看。你知道前方的军队到底怎么了吗?你知道我们大燕男儿在异国的土地上洒了多少血吗?现在几位政事堂的阁臣在勉力主持,可是,小事他们能决定,大事你不开口,谁好决断?”

史靖园越说越暴躁:“还有那几个刺客!尸体虽然在宫里被用冰块保存着,可是皇上你不开口,别人就不能查验。不查出他们的身份,又如何调查其间真相?当日你的护卫全都解职待罪,你一直没有交待,他们几十个人的生死,就这么不上不下地悬着!你一直把自己关在宫里不出来,外头已经是流言四起,臣子们看不见你,已经生出多少可怕地猜测?外番已经有好几位王爷递折子要进京了探视了,京里的一堆宗室也全都坐不住,现在四面八方都是火头冒起来,你居然还躲在这里什么也不干?”

燕凛沉默着,不说话。

史靖园叹口气,放缓声音道:“还记得吗,以前你曾经说过,你此生最佩服太祖的,不是他开疆拓土,天下无敌,而是,在痛失方轻尘之后,他还能站起来,继续做一个帝王该做地一切。相比那些一生沉湎于个人伤痛,却把家国百姓看得轻如鸿毛的君主,太祖是怎样地负责任,有勇气,有担当!你地身体里流着太祖的血……”

“太祖失了方轻尘,便是做出再多地丰功伟绩,怕也是人活如死。他虽做下那些英雄事业,也许心中,其实也恨不得在方轻尘死后,就这样一直把自己关到死……”

听他语出如此不详,史靖园不觉大怒,再也顾不得他的情绪,大步逼前,厉声喝道:“容相伤重,生死未卜,你竟然躲在这里做如此打算!便是容相当真不测。……”

话犹未落,一物迎面飞来。

史靖园看准来势,冷笑一声。却不躲闪。

那冰冷沉重的镇纸打在他额上,刹时鲜血迸溅。史靖园咬着牙把话说完:“你这个样子,他就是死了,也不会原谅你的。”

燕凛愤怒地大吼一声:“闭嘴!容相不会有不测,他会好起来,他答应过的。他对我说过地……”

他在黑暗的深处怒视着从光明中走来,尝试着要带他走出这片黑暗的朋友。

不是不知道他地一片真心挚意,只是,他不是那个,可以引他走出这无边黑暗的人。

不是想要伤他,只是,他听不得任何人把一个字死字和容谦联在一起。

史靖园定定地看着他。燕凛躲在书房最黑暗地角落处,四周窗子全闭得严严实实,这么广大森寒的殿宇。除了他走进的那扇门,再无一处可以让光明进

他甚至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清他的双眼。在黑暗中亮得奇异,如同一只被逼入绝地地。受伤的孤狼。

史靖园咬咬牙。心中叹息。

燕凛,谁让你是皇帝。便伤痛至死。你也没有权力如平民百姓一般,放纵自己的痛苦。

他慢慢柔声说:“既然知道容相一定会好起来,皇上,你又怎么忍心像现在这样,让他伤心失望……”

“伤心……失望……”

燕凛只是在黑暗中惨笑,声如泣血。

他的喉咙一直不曾治疗,现在伤势已经越发严重起来,只要一说话,喉咙深处就痛不可当。惨笑声中,他嘴里隐约已经感觉到了鲜血咸涩的味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的确不明白。可是,我不需要明白,我只知道,我不能再由着你这样了!”

史靖园悍然再次举步向前,黑暗里又是一物掷来,劲风破空之声甚疾,史靖园定睛看去,这次击到的,竟是一把短剑的剑鞘。

剑鞘坚硬,撞中胸口,隐隐生痛。

史靖园怒极反笑,脚下再也不停,只是一步步逼过去:“既然有鞘,必然有剑。皇上扔出来的,怎么不是剑。”

“靖园,别逼我。”那个曾经地少年英主,在黑暗里有些软弱惶然地说。

史靖园冷哼一声。

燕凛,燕凛!此刻,我不逼你,更有谁来?多少年风雨一起走过来,我要看看,你伤心疯狂之时,可真会将那宝剑的剑尖对准我的胸膛掷来?

他咬着牙,强迫自己正视燕凛地眼。

“史世子,你们,你们在……”柔弱而惊异的声音,不恰当地响在这剑拔弩张地御书房。

史靖园一惊,止步回头,却见乐昌正满面愕然,站在门外。

史靖园这时满心怒火,若是什么太监或大臣来拦他,怕是早让他轰出去了,但是面对乐昌,他却无法发作,只得按捺着行了一礼:“皇后怎么过来了。”

“我,我听说……我……”乐昌显然也被御书房里一片狼籍,又黑暗森然地样子吓住了,支吾了一会才道:“我来看看皇上……“

“皇上现在……”

史靖园正想赶紧把乐昌打发走,却见乐昌身后有人正在努力冲自己使眼色。他皱了皱眉,迟疑一下,终于道:“既然如此,皇后请便,微臣暂且告退。”

他回头又愤怒地看了燕凛两眼,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乐昌却是怔怔站在门外,呆了一会,才慢慢走进来。

燕凛对她倒不似待史靖园那样语气凶狠:“你别进来。”

“我……我不进来,史世子就要来了。”乐昌轻声答。

燕凛一怔,竟是说不出话,刚才要不是乐昌出现,史靖园就真要逼过来硬拉他了。难道他还真能把剑扔过去不成。

“我……我全知道了。我刚才……我刚才……去看了容相。”乐昌的声音虽轻,燕凛听来却是如同惊雷。

“容相那边,有些变化。”

燕凛一惊:“什么变化?”

“我去地时候,青姑娘正在照料他,青姑娘说。容相看起来虽然一直昏迷,但有的时候,能看到他的眼皮似乎在挣动。只是没有真正挣开来,有时候。也能发现他地手指有一点轻微地勾动,青姑娘说,容相一直在努力,努力要醒过来,所以。她也要好好努力,不能太消沉,不能天天哭,要不然容相醒了,一定会骂她,哭得太伤心,把他吵着了……”

燕凛专心地听着,等他发现乐昌一边说一边在靠近他时,乐昌已经走近了他许多。

“你别靠近我。”

乐昌柔顺地道:“我不近你。可是。我身子重,站着很累,我就上前一些。坐在那边的椅子上,好吗?”

燕凛沉默了一会。才轻轻道:“好。”

乐昌这才又上前数步。方才坐下,然后声音轻柔地讲述她去看望容谦的全部过程。

而燕凛只是一语不发地听。

这几天。他不敢走近那人一步,不敢听人提起那人一个字,然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其实这颗心,发疯一般地渴望听到那个人地消息。

这时乐昌却是抓住了他的心思,所以他终于没有待其他人那样立刻将她赶出去,只想着,等乐昌把话说完之后才让她走。

然而……

史靖园一出御书房,就让人一把拉到一旁去了。

“史世子,你太莽撞了。”

史靖园瞪着对方:“王总管,我正要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呢?我眼看就能把皇上拉出来了。”

“史世子!就算你与皇上是总角之交,情份非比寻常,但他还是君,你还是臣啊。这种硬碰硬地事,咱们为人臣,为人奴的,不该做,也不能做啊!更何况,皇上的性子那么刚强,你们两个硬性子不肯转弯地碰到一块,就算你能硬把皇上拉出来又怎么样?他难道不会再走回去吗?万一弄出个两败俱伤来,那可怎么收场。倒是以柔克刚更为妥当。”

“我若不成,皇后难道就能把皇上带出来吗?”史靖园皱了眉头,明妃娘娘闯御书房,可是被燕凛凶狠的样子,吓得回去病了一场的。

“皇后是我特意去请来地。她是国母,是皇后,和皇上……和皇上是夫妻。有许多事,她能做,咱们不能做,比如……”王总管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给皇上下药。”

史靖园吃惊不小:“什么?”

王总管苦着脸叹道:“史世子啊,你只记着眼前的国家大事,想要皇上不消沉,我却想只要皇上好好睡一觉!你可知道,这几天,他不吃不喝不睡,再这么折腾下去,这身子可就完了。便是天塌下来,也得先想法子让皇上休息啊!什么国事,都先搁着再说吧。”

史靖园点头:“我明白,我虽说用国事逼他,又何尝不知道他眼下最需要的是休息。”

“可是,容相一日不起,皇上是一日不会休息的∥乙桓雠才,怎么敢给皇上下药?更何况,那药带着香气,我带进去,也瞒不过皇上皏挥腥门子带进去,和女人用的熏香混在一处,皇上才无穟炀酢k以我才去求了皇后出面,又教了皇后如何觴浴>褪腔噬希也不会15谈纤出来的。?br />

史靖园望向书房大门,眉宇间隐有忧色。

“史世子不必担心。皇上是真把皇后当亲人看待的。就是皇后做些欠妥地事,也是夫妻之间的爱护,外臣就算知道,也不敢随便议论国母。皇后心地善良,对皇上一直很关心,虽说这些日子与皇上有些疏远,也没亲自来探望过皇上,可每天都派人打听这边的情形,晚上担心得睡不着。这些事,我都是清楚地。自攻打秦国的事说穿了,皇上就一直对皇后十分抱歉,所以,再怎么样,也要给皇后几分面子,而且,皇后还怀着龙胎,皇上总不敢对着皇后扔东西吧……只要不强行赶人,让皇后在身边待上一会,药就会生效……”

王总管细细分析,竟是桩桩件件都考虑周详了。

而仿佛为了证明他地话一般,御书房里传来乐昌一声呼唤:“王总管!”

王总管眼前一亮,连招呼都忘了和史靖园打,转身拔腿就往书房里跑。

史靖园也觉松了一口气,跟着他同进了御书房。

扫了一眼黑暗阴沉地偌大殿宇,王总管叹口气,挥挥手:“把窗子全打开。”

立时便有好些太监们飞快地四下奔走,将宫殿四方的窗子全都打开,让光明再不受障碍地驱尽所有地黑暗。

这时候,角落里,燕凛仰靠着椅子,已经安静地沉睡了。乐昌也已经困倦到几乎睁不开眼,然而她还是勉强站起来,轻轻走向他,顺手解了身后的披风,想要轻柔地为他盖上。适时,四周光华大作,满殿突然一片明亮,乐昌忽然惊呼一声,披风从手中滑落。

史靖园心中一惊,一跃向前:“什么事?”

他身有武功,步法飞快,转眼已冲到近前,看清了情形,全身却是一震,本来疾冲的身形,竟似被钉子生生钉进地里一般,再也动弹不得。

王总管在后面紧赶慢赶地追过来,口中也在问:“怎么了?”

乐昌全身颤抖,伸手掩了唇,努力想抑制,却还是抑不住泣音:“皇上,皇上,他……他还不到弱冠的年纪……”

王总管这时已直冲到近前,低下头,看到燕凛,安静地仰睡在椅子上的容颜。

才不过几天时间,那少年英朗的脸,已是憔悴现出苍颜来。

王总管怔怔望着这个多年来,由他服侍照料的少年,不觉已是老泪纵横。

这一年,燕凛还未满十九。

这一年,燕凛将自己关在御书房内,几天几夜。

这一年……燕凛那满头的黑发……倏忽苍然。

少量的黑,夹杂在无数银丝雪发之间,反而比满头皆白,更叫人触目惊心,满目凄凉。

惟叹多情,早生华发,白了少年头——

废话分隔线-

秘书棕:纳兰那个三十块钱的破耳机,声音外泄,结果她录干音的时候总是有隐隐的“伴奏”飘啊飘。最后她是用被子蒙了头只露出嘴来,才把后妈之歌录好了,哈哈。点心后期制作好辛苦,看什么时候她们弄好上传,大家就可以听了。

国家重臣,后宫妃嫔,轮着番来求见,却得不到他一丝回应。

一日三餐倒是按时送进去,但下一回送餐时,上一餐的饮食总是又被原封不动地端出来。

“出去……”愤怒的声音高昂起来,完全不顾喉头嘶裂地伤痛。

“我可以出去,但是皇上什么时候出去呢?”史靖园冷笑问。

“出去。滚出去。”沙哑而有些艰涩的声音,从御书房最黑暗地角落里传来。

出乎容谦料想之外的是,这数天里,燕凛其实什么也没有做。

自恃平时多得他礼遇爱宠的明妃,还有两个自命地位甚高的大臣,都曾试图硬闯进御书房去,结果竟是被燕凛拿东西生生砸了出来。

妃子花容失色败退而去,大臣们揉着被砸伤的痛处垂头丧气。

当日陪同的护卫都已经解职被押,而他自己作为皇上安全护卫的第一负责人,虽然很想陪在燕凛身边,却也只好先在家中待罪。

御书房大得出奇。

如果不是有这声音指引,在这个四周窗户紧闭,仅仅从门外射来少数光线的宫殿里,他还真不容易找到燕凛的位置。

史靖园望着那隐在黑暗里地人,怒道:“陛下一直没有治伤……”。

这一次,来的自然是史靖园。

原本史靖园早就该来了。但是皇帝遇刺,容国公伤重的消息,让朝中乱成了一锅粥。而自封长清入军中之后,史靖园便接掌了一半的宫中防卫,他自己又是皇帝贴身信重之人,这番出事,弹劾他的折子立时堆山填海也似地冒出来。

黑暗中的燕凛,默然无声。

史靖园的声音沉静下来:“我知道现在你痛你悔。可当年刑场惊变之后。你何尝不痛不悔。可是你能立刻站起来。做好一个君主该做地一切。为什么,这一次。你却不能。”

可是等了几天,他也等不到宫里一句话。派人打听消息,听说燕凛沮丧失常到那种程度。他哪里还顾得该待什么罪,避什么嫌,直接就闯入宫中。

他的身份贵重。又素与燕凛相厚,这个节骨眼上。大家见他如见救星,宫中内外,谁会拦他。竟是由着他冲上去,强行撞开御书房紧闭的大门,大步行了进去。

然面,终究还是有不信邪的人忍无可忍,再次硬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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