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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郎

第三十七章

听完那一段话,心脏就像人撵紧了一般,从别人嘴里听到有关于自己的一切,感觉是让他如此震惊,他在炎国的这段往事,果真算得上是传奇了。

宫中不少人知道他是来自邺国的皇子,但知道他并非邺王亲生儿子的却恐怕没几个,在众人口中,他只是从邺国来到炎国的‘彦皇子’, ‘彦’本就是邺国的国姓,而字号‘俊’是邺王册封的,宫中大多数人都并不知道他的本名。

正在他沉默之际,于清又说道。

“看来,殿下对此往事甚有了解之意。”见乔适慢下的动作,于清遂又开口,乔适的脚步已经停下,却并未转身面向于清。

“如此说来,这事既是宫中的禁忌,于公子此举,未免太不懂拿捏分寸了。我与圣上同居一处,公子你也是知晓的,难道就不怕在下向圣上多说些什么?”

乔适在深思,这于清的目的,到底为何?

“若说皇上如今喜欢你,那也绝对是因为你跟那人酷似的脸,他对你再怎么好,也只能证明他在找赎罪的方法罢了。”

面对着于清忽然激动起来的语气,乔适却恢复了冷静,于清的话再怎么在他的心里牵起涟漪,如今也不过是片面之词,在他的话看来,赵仲衍爱乔适,这是肯定的。

只是在于清也不了解的情况下发生过什么,他无法确定。当初既然南厢被燃为灰烬,自己又是怎么逃出生天的?如果赵仲衍爱他,那为何尚宇又要带他逃离炎国?在此之后,尚宇对往事绝口不提,又是怎么回事?

把所有疑问压下,乔适只抓住了其中一点,问道。

“言则,于公子也认为你们圣上错了?”乔适才说完,于清便辩驳道。

“非也,在我看来,皇上并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但这些事,又岂是外人能道清的?”于清的语气听来,不无洒脱之意,这道跟先前有了点区别。

“如此看来,于公子也是明理之人,今日前来对我说这番话,又是何用意?”

“明理?错了,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只是要你看清,皇上对你的不是爱,只是对他人的悔。而我得不到的,谁也休想得到,知道皇上最近心烦朝政之事吗?你又知不知道,为何我明明对皇上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他却不杀我吗?”

略过于清的眼神,嗅到一丝危机感,于清分明是在一步步引导他猜想自己的意图,他是断定了他不会有时间阻止吗?

双眼定定地望着于清,他的表情并无异样,只是人已经越过了乔适,走到了门前,两人之间的距离成了五步左右,只见于清长袖之中有了动静,乔适已经提高了防备,于清忽然作声。

“那是因为,皇上始终顾忌我的身份。”袖口露出的寒光让乔适一惊,眼看于清的目标并非他人,而是自己,乔适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腕,不料还未抓紧就被他狠狠推开。

于清手腕一翻,藏在袖中的匕首瞬间毕露,于清随即用双手紧握匕首,尖锐的刀锋闪着银光,往自己腹部刺去,他忽然一笑,乔适愣住了,于清再次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我的死,只是开始……”这话一停下,于清便转身向殿外跑去,嘴里一直惊呼着,感觉就像在逃命。

手上一阵阵疼痛,低头一看,原来手背被划下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红的血沿着指尖滴落,看着白皙的手上那刺眼的红,乔适有些入了神,那一种暗红,带着糜烂。

他已经猜到于清的目的,自杀,再嫁祸于他。表面上看很简单,只是他身为邺国质子,赵仲衍又该如何处理?他说赵仲衍顾忌他的身份,恐怕之后又会牵连大波。

即使猜到于清的用意,乔适却无意去辩驳。果不其然,不到半刻已经有禁军把他‘请’走了。碍于他是邺国皇子的身份,禁军对他的态度也算客气,何况近日来换上对他的态度,早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

众人都认为,不过是死了一个男宠,赵仲衍怎么也不会舍得重罚他,只是在听到事情之后,赵仲衍的神情却未像想象中的轻松,他自然知道此后会出现什么情况,冯督军是太后那边的人,恐怕又会借题发挥了……

乔适只被留在一个清幽的地方呆了片刻,随后有人说奉皇上口谕,将他送回延玺殿,随后便又离开了,这就跟预想中的一样,表面上还是这么风平浪静,他不了解赵仲衍的朝中争斗,但他并不傻。

看见乔适自回来便一声不响,茗儿有些担心,跟乔适说了好些话,他依然想回不了神似的,一边担心赵仲衍回来后不知道会如何处理,一边担心乔适是不是发生了些什么,茗儿不禁叹气。

沐浴过后换上新的衣衫,手上的伤已经包扎好,发梢的水珠一滴滴坠落,乔适坐在长椅上低头擦拭着,动作却牵涉着伤口一阵阵发痛。

忽然有人轻轻拿开了他的手,动作轻柔地替他擦拭起发来,稍稍一惊,侧过头一看,是赵仲衍,自己却连他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你总是整日发呆。”赵仲衍轻轻地说着。

“于清呢?”乔适问着,赵仲衍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而后才继续道。

“死了……你别担心,不会有事。”后面的话,是在安慰,乔适却听出了隐瞒的意味,赵仲衍知道他会猜测些什么。

“不问我为什么吗?禁军说…于清告诉他们,我要杀他。”

赵仲衍轻笑,却并没有回答乔适的问题,依然仔细地帮他揉着头发,乔适侧坐过身面对着赵仲衍,抓住了他的手臂,拉了下来。

“别笑……”

“那你说,他是你杀的麽?”赵仲衍认真地望着乔适的双眼,后者摇了摇头。

“这事情已经派人追查……”见乔适蹙着眉,赵仲衍于是这么补充道。

“你说不是,那就不会是你,我相信你的话。”

——不想再次因为那份信任而失去你,所以我学会了相信,无条件的相信。但此刻我却更想知道,你再次了解到了些什么,到了今天我才知道,你一丝一毫的动静,都能让我紧张至极。

良久,乔适都只是静静地望着赵仲衍,最后才笑了,这笑并不明显,却显得温暖。左手慢慢抬起,最后伸出指尖覆上赵仲衍眼角的伤。

“我忽然想,这里的伤痕,最好永远都不要消失。”

“为何?”看乔适双眼注视着他的伤,赵仲衍皱了皱眉,笑意中带着疑惑。

“为了让你永远记得我。”视线移开,对上了赵仲衍的双眼,乔适此刻笑得有些顽皮。

“当然记得,你是第一个把我砸伤的人。”伸手拿下了他的手,握在手中,看见那包扎好的伤口,赵仲衍的动作不禁放柔了。

“那如果……我希望你用心把我记住,我是不是要拿剑刺过你的胸膛?”乔适邪笑着,没想赵仲衍却一脸叹息。

“你倒是忘了,早在邺国国境之内,你我第一次重遇的时候,我不是受了你一刀?到现在还会痛啊,你相不相信?”赵仲衍摆出一副受伤的模样,乔适瞅他一样,才回想起当时,都是同一个人,却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早就用行动让你把我记在心里了是吧。你那伤口都多久以前了,你觉得我白痴到什么程度?”乔适反问。

“我怎能喜欢白痴?但如果你是白痴的话,我大概也会喜欢。”

“好吧,我喜欢上你我就是白痴,而我是白痴你也喜欢,所以你也是白痴。”

赵仲衍一笑,伸手轻轻捏了乔适的脸颊一下,瞎闹了一阵子,乔适才想起某些事情,于是问道。

“我想知道,于清是谁送进宫的?”

“他跟你说了什么?”赵仲衍的神色一下子沉了许些,他这么一问,乔适也静了下来,如果赵仲衍可以笑着得自然些,也许他不会害怕。

“你在紧张,有什么我不该知道的吗?”

“不。”赵仲衍果断地回应着,眼中却出现了疲倦之意。

“那你在隐瞒些什么?朝中有什么动静吗?还是说,太后那边开始按耐不住了?”这话说完,乔适才一愣,什么太后,他并未见过,刚才那话却说的理所当然。

看着乔适也在惊讶自己的话,并且低头沉思的神情,赵仲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另一只手环过乔适的颈后,用力将他往自己怀里抱紧。

“适……”

赵仲衍的动作,让他脑中的思绪散乱了。也许,在害怕的人不是他,而是赵仲衍。刚才那一瞬的动作,完全揭示了他的紧张,他在阻止着,阻止着他去回想那一切。

——皇上对你的不是爱,只是对他人的悔。

于清的话,始终还是有影响的,自己对自己说不要去理会,但是可能麽?在这一刻,他却比较希望自己是真正的第三者,起码不会因此而矛盾着。

不是爱,而是悔。正因为他并不是替身,所以才更加尽力对他好,因为赵仲衍只是在补偿罢了,是这样吗?

“你在害怕,是吗?”

赵仲衍没有回话,但乔适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犹豫了好一阵子。

“你对我的好,是因为补偿,还是爱?”提起手,把赵仲衍推开,但被推开的人却迟迟不肯把手放开。

赵仲衍定定地注视着他,最后,他还是说了那句让乔适最排斥的话语,赵仲衍说。

“对不起。”

赵仲衍不是一次这么说过,可乔适每听一次,就会增加一丝厌恶,咬了咬牙,乔适笑了。

“好。”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说,请不要随便猜测或定义剧情。= =

“南厢之所以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是因为那一场大火,殿下你猜……当晚南厢之内的人,是谁?”于清问着,说道最后竟有了笑意,乔适之前的话,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易将军麽?”乔适冷冷地回道,而后转后身来,于清早已离他不到两步的距离。

就像是在回忆那段往事,于清的眼神开始暗了下来,毕竟从前后宫的男子,谁都渴望赵仲衍对待自己能像他对待乔适那般,但无奈,天下间的乔适,只有一个。

“当时,所有人都愕然了。无不赞颂他的功绩与伟大,却似乎忘了,从前在自己嘴里谩骂得最厉害人是谁,没有人敢再提及那个礼部侍郎的名字,他们只敢称他为‘易将军’,因为……这样才能减轻他们心中的歉意。而那个礼部侍郎,也就是易将军,他真正的名字是…乔适。”

于清的话语才刚停住,乔适闪过一丝惊愕,睁大了双眼,他之前说在南厢死去的人是易将军,如今再提及那个礼部侍郎,断想两人也不会同时在同一地方死于非命,唯一的解释是,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乔适的反应似乎在于清意料之中,复又继续道。

第三十七章

“殿下果然聪颖过人,易将军的故事,恐怕整个炎国上下无人不晓,殿下又知不知道,易将军他的另一个身份?”

“于公子,有什么便一次说清罢,在下非炎国之人,又岂会了解炎国之事?”心中虽因于清的话而充满疑问,但乔适说的这话却并未显得急切。

“若此话当真,他自然该死。”只是在听着于清的复述,却让他有种徒然而生的熟悉感。

“皇上宠他,爱他,纵容他,甚至恩准他长居宫中,知道络华阁吗?那就是他住的地方,尽管他已经死去多年,但那里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络华阁,似乎又是一个熟悉却久远的名字,如今却想不起一点点画面。

“我说过,易将军并不姓易,但直到他死的那天,全国上下都没有人知道,那个最受他们敬重的易将军,原来就是那个他们最不耻的礼部侍郎!不久之后,皇上才把这一消息公告天下。”

“同样的名扬天下,扬名的方式却是两个极端,易将军雄才伟略英勇善战,深得炎国上下的敬重,但乔侍郎……”于清停顿了片刻,双眼睨向乔适,继续道。

“在百姓口中,你绝对对听不见说他半句好话,惑圣上、乱朝纲、扰后宫、不但性格古怪,还总是因个人喜怒滥杀无辜,乔家一门早因以下犯上,意图谋反被处以满门抄斩,他也不过是得到圣上格外开恩,才得以保住性命,但他却不懂收敛。”

“你能明白我说的话吗?百姓尚且有歉意,何况是皇上,他后悔自己害死了自己最爱的人,天下人都说皇上对他用情至深,在他死后,皇上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就连朝政都几乎不闻不问,就连柳妃跟太子死去的时候,皇上也未曾如此落魄,你能想像那种感情麽。”

在这一刻,于清似乎在感叹,面对着这么一份感情,就算是旁观者,也会动容吧?

“对,他该死,最该死的是,他害得炎国失去了一位皇子,以及圣上最宠爱的柳妃。那是炎朝的第一位皇子,是炎国的太子,却因他而死于非命。”说道这,于清又淡淡地笑了,他还记得那时候在宫中是怎样一番情景。

“全朝上下恳请圣上把他处死,圣上却迟迟不下旨,圣上对他是又爱又恨,只是到了最后,他还是死了,葬身于南厢的那场大火之中。”

“其实易将军,并不姓易。炎朝为官者无数,但独独有二人,最为天下子民熟悉。一个是易将军,另一个……便是礼部的乔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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