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舒新经典：悄悄的一线光

“可是扭伤哪里？”李和着急。

她反过身来，手肘全擦破了。

李和唤保姆取药膏来，替广田敷上。

那名教师笑着说：“许律师好久不见。”

怎么搞的，这许方宇法术宏大，无人不识。

教师一眼看到绵绵，十分欢喜，过去招呼：“小朋友你好。”

“我想保留一些自我，我怕忽然不认得自己。”

李和一怔，微笑：“一本新風雨文学就会使你变成另一个人？我猜不会，你要有自信。”

他陪她坐地上。

“我住在这里已有三年，我觉得还可以。”

“怎么住得下？你看，阿顺得把电锅插在客厅一角。”

“太豪华了，我怕不配。”广田用手捂着脸。

李和恻然，轻轻掰开她的手：“一切费用，不过预支给你，从此你得坐在地牢里天天写写写，并且要周游列国，到每家书店签名推广宣传，赚钱还债。”

广田忍不住歇斯底里地笑出来。

这时绵绵走过来，想一想说：“老师好，我叫王绵绵。”

这六个字必定是保姆教她背熟了的，现在又拿出来用。大家都笑了。

广田躺到床上，因为地方浅窄，保姆就站在门口同她说话，向她报告绵绵上课时间。

“上午九时至十一时我们得用司机，阿顺如要买菜得走两程，稍后我带绵绵去挑校服……”

广田睡着了。

梦中，听见母亲说：“你自己作怪，后果自负。”

完全正确，广田出了一额汗。

惊醒，发觉公寓里只剩她与李和。

李和在打印机前研究几张彩图。

听见声音他转过头来：“醒了？喝杯红枣茶，保姆同绵绵出去试校服了。”

“你们对我真好。”

李和微笑：“我们是受薪的。”

“谁，那人是谁？”

“我可以告诉你，那人完全没有企图，是真心想帮你。”

他坐到她身边：“来看，新书封面草图。”

广田十分欢欣：“这么快就做好了？”

“这一份是英语版，你意见如何？”

“都很好。”她由衷高兴。

“抽签决定。”李和开玩笑。

“我喜欢灰紫色这张。”

“是，主角在第一集受亲人歧视欺侮……的确适合这种色调。”

绵绵在保姆指示下立刻站起来：“老师好，我叫王绵绵。”

广田睁大双眼，不相信绵绵自己会说话。

“痛？”

她摇摇头：“不是，我没事。”

广田一声不响，回到家，保姆与绵绵先进屋，她尾随，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摔跤，直仆到地下，动弹不得。

许律师与李和一右一左夹着她们母女走进面试房。

老师忙不迭说：“一定是名好学生，明年九月正式上课，在家尽量给她多接触字母、数字及单字，我们有个游戏学习班，不满三岁也可以每天来两个小时——”

保姆连忙说：“来，来。”

他们又拉着广田离去。

李和去扶她：“没事吧。”

她伏在地上不动，五体投地那样，脸朝下。

李和发觉她在饮泣。

老师说：“有一家人移了民，才有空位，一班才收二十个学生，只此一班。”

“拜托你了。”

她欲言还止，终于这样说：“一切来得太快了。”

李和答：“你已经错过许多，蹉跎了一段日子，需急起直追。”

在门口，广田鼓起勇气说：“许律师我——”

许方宇却说：“明日可以给你选封面，你若有时间，去看看房子，该搬家了。”

咦，广田想，他们主宰了她一切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