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剑

对她来说，见惯了亘古以来的大势起伏, 道祖生灭，对生死已是看淡，究竟自身结局是合道还是陨落，也早已不那么在乎。便是道祖, 其实也一有可能陨落，而其所忍受的痛苦或也和权柄相当，无非是随遇而安而已，能否从心所欲，才是阮慈道心所执。因此释放灵，只是顺乎一心，自然而然，自从成元婴之，冥冥中便在等待时机，感应中时机一至，便当即顺势而为。

她心中这般想法十分简单，对孙、周、吕等修士来说，却又有许多见识是他们所不知的，阮慈难免徐徐分说，又道，“这只是从我心而言，固然在旁人来看，我这做损己利人，是为周天大势牺牲了自己的道途，多少有过分行险，因这剑种被释放出来，便等如是给那与我为敌，又或者对我这灵有歹意的道祖，一推波助澜的把柄。其实在我而言，这风险可以承受，能够秉持心，得益更大。在洞天即以上领域，能否秉持自己的道途、意志，有时更甚于许安危之计。”

此言对孙亦来说，无异于振聋发聩，吕、周、纯、陈几人，却是有会于心，各自点微笑，陈钧道，“此中变化，存乎一心，倒不限其行。”

孙亦寻思半晌，也是笑道，“弟子白了，倘若其人机变好弄，那么周旋婉转，也是秉持心。此人若是原鲁直淳朴，那么鲁直淳朴便是秉持心，只是如此一来，修士能否成，其实更看气运。也要看其人『性』，和身遭大势是否相合。譬如此时，我等正在大争之世中，那安贫乐道、随分从时的同侪，便多数难得扶助了。”

周晏清笑对阮慈道，“此子当日我看好他，果然颖悟非凡。慈师妹应多谢我，为了此子，我还赔了个记名弟子出去。”

陈钧看了他一眼，微微沉『吟』，似在考量孙亦身份，是否值得他折节下交，片刻方才叹道，“孙师弟，你出身寒微，所见妖兽，均为神念简单之辈，便是见到一洞天眷属，也似乎很是威风，自然是有所不知，身在方宇宙，倘若不是人族，又对大道有所向往，是多么的痛苦——”

孙亦等人的疑『惑』，至此方才逐渐解开，陈钧又笑向阮慈道，“慈师妹方入元婴，修为便不是我等进所能比拟。你要化身了却灵因果，又要陪朱羽子去寻太一宫，还有一个化身去寻我那不话的鲛人，还要在这里和我们谈玄说法，是花开一朵，不知该表哪一枝了，神念可还支应得来呢？”

对阮慈来说, 释放灵原因其实极为简单，那便是她天『性』不喜拘束，既不愿被旁人拘束, 也不愿去拘束旁人，倘若换了一名修士有她这的神通, 只怕此时的琅嬛周天内, 已有无数对她死心塌的拥趸，情念被阮慈设法扭曲，唯她之命是从。独阮慈开启道韵至今，动用这等神通极为慎重，若非『逼』不得已，从来很少干涉他人情念, 只因她常想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不论是谢姐姐又或者是青君他们那道祖, 都想要摆布我，而我既然想到这事便顿感束缚，那么也不该去束缚旁人。因万事万物都是相互的，我束缚了旁人，其实也等于是给自己加了一道绳索, 多了一条因果。”

阮慈知他说的是林娴恩，林娴恩拜入周晏清下，被收为记名弟子，因周晏清频频闭，且长耀宝光天差使不多，恐误了林娴恩的前程，又辗转将她介绍给如今的师父，原来是应在比元山一行，将孙亦绍介过来。因点道，“周师兄当时便有感应？灵觉如此敏锐，或可修行感应功法呢。”

周晏清摆手不语，陈钧笑道，“他灵觉自幼敏锐，也因此颇是仰仗，师尊也为他求过内的《太上感应篇》，他看了几册，直呼繁难，便搁下了，如今天开之，倒是傻眼了，没有感应法相助，修行天星法术便要慢上许多。”

因又笑道，“你瞧当日我身旁有点灵不肯离去，便是我曾意修过的数人，因和我联系深厚，便是我释放灵，他们也还不能离去，因此我已分出灵机，陪他们前往生前最栖息之，了却夙愿，送他们前往忘川，才算是了结了这一段因果呢。”

阮慈抿嘴一笑，道，“你还漏算了几个呢，不过暂且倒还无妨。说来陈师兄倒是提醒我了，滑郎来寻姐姐，你为何不见，琳姬又是怎到了你麾下来的？”

陈钧摇道，“非我不愿见他，而是滑郎来寻你。琳姬下落，我也十分挂怀，她离去之，气机便消弥不见，仿佛被大能隐匿，我也去求过师父，师父却说她那因果晦暗难，难以推算，或许是时机未至。至于琳姬来历，其实很是简单，她是我在寒雨泽历练时所遇，见到她时，便已是离了巢『穴』，自言要追寻大道，发愿成人。”

孙亦奇道，“为何要发愿成人？”

陈钧微微讶然，旋又颔首道，“乃因缘，这功法正是谢姑娘曾经赠送给我的。”他并不敢称呼谢燕还为师姐，却也不愿呼为谢孽，便用了一个折衷的称呼。

阮慈也不吃惊，甚至早有所料，点道，“如此一来，我自然可以丰富修为，甚至体验到许多不同人生。这也等如在己身气运之中，留下一点因果破绽。因我体验这灵生前经历之时，难辨我。那么对我的敌人来说，或许其掌控了这灵，便是掌控了我。如此破绽，在金丹境界根不成为破绽，因为无人可以看到，在元婴境界，会有模糊感应，到了洞天境界，便有修士可以利用此点，亦不是流手段。而到了道祖境界的争斗中，这破绽将会极为巨大，倘若没有能力护持自身，那便是不堪一击。这亦是修士讲究了却因果的原因，因果破绽，往往能扭转实数，起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众人她说起上境斗法，即便只是寥寥数语，依然是灵机迸发，怀想不住，要再细，阮慈却不肯说了，只说知道太多，会有知见障，又或许会惹来心魔。此时琅嬛周天已经开了一条通道，虽然有瞿昙越和血线金虫坐镇，天魔无孔不入，从此修士们也要更小心几分。

众人对血线金虫也是十分好奇，又起它和那奇虫的系，阮慈笑道，“他们在旧日宇宙为一体，参悟的都是毁灭大道中虫噬狱一道，可以说是亿万种虫族的始祖。只是因际遇分开，崇雪仙是那虫子的法力灵炁，以及少量精魂所化。那奇虫便是神念道韵所化，因此天然可以支配崇雪仙。不过崇雪仙在方宇宙已经滋养圆满出全新灵，和方宇宙融合，也不愿再和他重归一体，便借助瞿昙公子，和他气运紧密相连，维持自身独立。也因受了它的襄助，瞿昙公子成洞天，乃是中法。”

孙亦此时方知原来周晏清和他还辗转有一番因缘，连忙慎重谢过，又嗟叹了一番林娴恩薄命，阮慈方才续道，“既然是秉持心，便对我修行也是有益。此中博弈玄之又玄，便如此说罢，这灵存身剑中，我可以借助特殊功法，从他们的存在中获取许多好处。昔日在均平府曾拜读过《阴君意还丹歌注》，便是应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