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品总督

方伯谦和邓世昌两人一见面，话题就转入了昨天夜里的混乱场面里，探讨了原因，听方伯谦得意洋洋地讲了过程，邓世昌一听，觉得有些荒唐，“为什么我致远舰就没有遭到偷袭？”

方伯谦一阵尴尬，一时没有回答上来。

甲板上，邓世昌环顾左右，寻找着所谓激战的痕迹，能够看到的只是一滩血迹。

周星看不懂，可是，依稀知道。

这边的船上，管带大人方伯谦威风凛凛，海风吹过他的身体，将官袍飘逸起来，非常神气，所有的队长们，带领各自的士兵，也神气活现地带着刀枪，牛皮叉叉的样子。

因为管带大人已经向全体官兵讲明了，昨天夜里，确实是海盗偷袭军舰，官兵们英勇善战，临危不惧，已经将敌人打跑了。

方伯谦为什么这么着急地给邓世昌讲解呢？

周星十分清楚，大凡当官儿，以政绩为要，为了政绩，身世可以不顾一切。方伯谦虽然能够将全舰官兵的口径统一了，可是，要将事实弄成铁案，还需要最关键的人证，昨天，致远号战舰就在自己的身边，要是不能够说服他们，他不仅没有了功勋，就是一名队长的失踪和乱打一气的责任，都是难以推卸的。

周星看着方伯谦有些苍白的脸庞，实在可怜这厮，暗暗点了头。

方伯谦脸上一喜，也点了点头，很用力的那种，那意思，周星就不是眨眼也懂得：你小子好好地说，只要能够弄好，老子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周立波说过，现代中国有十二傻人，一条是，默默奉献等提拔的。不错，说得确实不错，除了调侃的意思在里面外，还道出了一个真实。一个人要想往上面升迁，一是要能够干，二是要善于说。至于说背景深厚，完全不干也能青云直上的事情，实在是少之又少。上头也要顾及自己的脸面儿的。

“嗯？”邓世昌的剑眉一挑，看着这个小兵。

他不觉得这个小兵有什么独特，就是眉清目秀一些，脸蛋蛋看着机灵一些，不象是老兵油子，又不象是偷吸大烟的。

“大人，鄙人就是昨天第一个发现海盗的，事情是这么这么回事儿。”

周星在陈述的时候，所有的济远号上的官兵都在倾听着，很认真，因为，换了是他们，他们早就晕头转向了，丘八就是丘八，胡弄可以，上了台面就惨了。就是马大海，也没有被他独占了第一名发现者的荣誉而恼怒，那其实是掩护他，要是说他才是第一个，估计，邓世昌的认真劲儿，一定要找他来盘问了，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周星讲得很轻巧，言简意赅，但是重点也很突出，将他们的小队长马大海如何英勇，舰长方伯谦如何临危不惧，指挥有方，全舰官兵的勇敢和团结，都渲染得恰到好处。最后，周星也不忘记了一句：“邓大人，虽然我们济远号官兵在方大人的率领下，经过苦斗，击败了海盗袭击，其实，也不尽然。”

“你？”方伯谦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蒙了。

好几个官兵都惊讶地要叫起来。

“怎么也不尽然啊？”邓世昌的脸上，没有喜怒，这么年轻居然这么有城府，让周星都有些暗暗欣赏。看起来，邓世昌果然就是邓世昌，有些刚直气概。

“你，那个兵娃子，你说什么？”方伯谦气愤地阻止他。

“让他说嘛。老方，你急什么？他既然是第一个发现海盗的人，一定知道事实真相了。哦，这个小兵，本管带看你聪明能干的，又敢说真话，特喜欢你，你说说，怎么也不尽然了啊？”邓世昌很好笑，目光凛然，觉得自己抓动了一个漏洞和把柄。

马大海迎接着周星的目光，使劲地给他摇晃着手，意思是提醒他，赶紧滚开，不要画蛇添足了。

周星没有理会那些人，而是盯着邓世昌，心说，这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其实和同僚的关系也不怎么样啊。

聪明的人在官场，一定想方设法地培植人际关系，最起码，不要给人看出你的用意和锋芒，而邓世昌的举动，就太露骨了。

“邓大人，其实，我刚才说的那些，都不是事实的真相。”周星说。

此语一出，舆论大哗。

战舰甲板上的官兵，嗡一声就议论起来了。

方伯谦的脸，顿时就成为猪肝色，两只眼睛喷射着火焰，好象要立刻就把周星吃了。

马大海连连甩着手，“你呀，不知死活，不知死活！”

“说嘛，说。”邓世昌鼓励道：“我大清北洋官兵，都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儿，不要畏惧什么，我们上有皇上，老佛爷的公道，中有李中堂的英明，再有丁军门的军纪，你放心地说，我一定为你保护的。放心地说。”

周星其实在耍赖，在玩弄大家，他要玩弄一招阴的，吓一吓大家，调戏调戏一百多年前的诸位高人。

“那个你，过去吧。”方伯谦听周星居然要抖什么事实真相，猛然觉得，这个家伙油嘴滑舌，不象个好鸟儿，不定这家伙又要怎么卖主了。

可是，他也不明白，这家伙怎么会这么说？明明海盗的事情已经定下来，对谁都有好处，他为什么突然变卦？

方伯谦在紧张之余，双手按住了腰间的刀。牙齿也咬得咯咯响，真要是这家伙吃里扒外的话，他一定要找个机会将他宰了。

“邓大人，昨天夜里我济远号战舰打败海盗的真相是，一半是打，一半是靠！”

“啊？”邓世昌一愣。

“是啊，就是靠，因为，我们济远号和致远号是兄弟舰只，本来，我们的战舰上，兄弟们也慌慌的，可是，一听对面致远舰上的兄弟们都开枪打炮的，我们就安心了，所以我说，昨天，我济远舰能够打败海盗，关键在于我舰官兵，能够在方大人的率领下，英勇善战，还不如说，是在致远舰上官兵，和邓大人的支援下，才击败了海盗的，因此，此番击败海盗，我舰有一半功劳，致远舰也有一半的功勋。这才是事实真相。所以，作为济远舰上的一个新兵，虽然我个人微不足道，可是，我仍然要真心诚意地感谢您，邓大人！要不是你带领致远舰的兄弟们努力支援，用枪声和炮弹恐吓了海盗，说不定，海盗的大部队，会源源不断地涌来，那时，我济远舰能否保持完胜，根本没有一丁点儿的把握。”

“啊？”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周星的话，原来在这里绕着。

这一绕，让所有的人都舒服和庆幸起来了。

方伯谦大张着的嘴终于闭上了，按在腰刀上的手也松弛了。其他官兵，也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邓世昌有些气愤地看着周星，他确实怀疑昨天夜里的事情，海盗偷袭？呸，谁信？哪里来的海盗这么胆大？敢偷袭军舰？做梦吧？他打心眼儿里就怀疑这是一场虚惊和闹剧。刚才，以为这个新兵蛋子要爆料，却不料人家这么轻描淡写地一转弯儿，把他绕了进去，大大表扬了一通，就是他想挑刺儿都张不开嘴。

人家表扬了自己半天，咱还能不依不饶不给面子吗？

邓世昌毕竟是官场上的人，知道遇到了高手，看起来，这人就是方伯谦有意派遣出来的，没办法，既然人家济远舰官兵众口一词地说遇到了海盗，而且给了他们致远号那么大的人情。他还好意思再反驳吗？

|“说得好，你说得确实不错！”邓世昌只能言不由衷地夸奖道。

咱是得胜之师。这个意识，让所有的济远舰上的官兵都扬眉吐气，神气起来，尽管有些士兵回想起昨天夜里的情景时还心有余悸或者心存忧虑。管他娘的，当官儿的说打胜仗了，咱就打胜仗了，回到旅顺军港以后，肯定还能够得到上边的嘉奖，不免一顿好吃好喝，还有几天假期，几两到十几两的银子，自然，又有时间到某些地方快活去了。

致远舰逐渐向这儿靠拢，许多官兵列队在甲板上，而炮兵则坚守在岗位，保持着战斗的姿态。漆黑的烟囱里，腾起一股股浓郁的黑烟，战舰发出了巨大的噪音，缭绕的烟柱儿，深深地插入了深邃的云雾里，清晨的黄海上，有风，有雾，阳光清新，墨绿色的海面上，翻滚着一层层波浪。那场面，很是壮观。

老子在济远号上，可以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干活儿，将来，将方伯谦这个大笨熊给排挤出去，由老子当了舰长，哈哈哈，那时候，老子带领一艘军舰，再按照老子的意思来训练，配备上最新式的武器，就是来了十个大东沟战役，老子也能够打得鬼子哇哇乱叫！

幸好不是在致远舰上，否则，老子的一套卑鄙下流的钻营拍马，阴险排挤之法，还真不好意思使用呢。

周星的历史知识不是特好，就是常识而已，可是，在中学历史教材里，那情景描述得多么清晰，在甲午战争的黄海大东沟战役中，最富有盛名的不是丁汝昌，不是刘步蟾这些顶级将领，而是致远号战舰的管带邓世昌，因为后者面对的是敌人的最先锋的战舰“吉野”号，速度奇快，火力凶猛的吉野战舰，成为日本舰队捅进中国北洋舰队中的一根毒刺，邓世昌的致远舰在炮弹用尽，且战舰遭到敌人重创的时候，悍然下令，让战舰向敌人撞去！虽然最终没有成功，可是，他的决战决胜，义不容辞的精神，让所有知晓这历史故事的国人，无不动容。

很快，另外一艘军舰向这边移动，有人来了，军舰上的旗帜，有着精致的变化，那是双方士兵正在将领的指示下，进行旗语联络。

很快，致远舰就到了跟前，有小艇从舰上吊下去，几个官兵乘坐着往这边划，这边的甲板上，也出了人帮助，不久，那批人一个接着一个地上来了。

“方管带！”

“邓管带？”周星混杂在士兵的群里，远远地窥探着对面来的官兵，四名士兵，精神抖擞，一名军官，威风凛凛，年轻英俊的脸上，满写着刚毅和开朗。忽然，周星的胸膛中一撞：“啊？原来是他？”

大名鼎鼎的民族英雄！

致远号的管带邓世昌。

其实，刚开始出海的时候，两艘军舰组成一个小巡逻的分队，济远号和致远号什么的，他都没有特在意，现在，才忽然觉得，自己来的对了。

“哈哈哈哈！”

在方伯谦的指挥下，济远舰上奏响了古怪的音乐，其意思应该是欢迎致远舰的管带大人的。

方伯谦这人真笨啊，连一句谎话都不会搪塞，周星见邓世昌正在血迹前看得起劲儿，就自己站出来：“邓大人辛苦！”

舰上的官兵，都傻呼呼地看着周星，不知道他一个新兵蛋子来搅什么事情，而方伯谦还是有脑汁的，立刻笑了：“嘿嘿，邓兄，这个就是我们战舰上昨天夜里最早发现海盗的人。哦，你你，你叫什么来着？给邓大人禀报下昨天夜里的事情。”

“谁呀？”身边的马大海急忙朝周星的胳膊上撞了一下，小声地警告他，不要胡来。

安静的军舰上，周星小声的嘀咕，也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好几个官兵都朝着他看，甚至就是管带方伯谦都有所觉察。

“啊，邓兄！请请请，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