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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之国色天香

江山,美人之枉凝眉(二)

“啪嗒——啪嗒——”

晶莹的泪珠儿一点一点滴在写字的手上,滴在光滑的白绢上,晕染开来。

彩云见吉儿瀑布般的绵长发丝垂下,将脸颊遮住,只能看见不停落下的眼泪儿,却看不见表情,心中也难免酸楚。

窈淑苑

“彩云,这是什么时辰了——”

“娘娘醒了,现在约莫将近午时了。”

吉儿眼睛稍微眯起,默默注视着他,半晌,垂下头去,俯身行礼道:

“臣妾叩见皇上——”

世民眼见吉儿面白如纸,颜色憔悴,顿时心中一惊,冲彩云道:

“身为奴才,你是怎么侍奉淑妃的?”

“是,奴婢知罪——”

彩云略带不满地回道。

“你们先下去吧,朕有要事和淑妃单独谈。”

世民环视满屋子侍女太监,冷冷道。

“是。”

宫娥太监们忙恭恭敬敬应着,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吉儿——”

世民声音些嘶哑,坐在吉儿面前,注视着她长发如墨,白衣胜雪,

攥了她的手,猛得拥入怀中,叹息着:

“朕究竟——应不应该相信你……”

消瘦的身子陡然一僵,吉儿随即仰头,缓缓闭上眼睛,苦笑盈盈。

良久,世民慢慢支开她,并不望着她,取出一封金泥密函,重重摔在桌案上,笃定道:

“这是颉利可汗给朕的,是出云公主密谋勾结突利可汗,企图复兴杨氏江山的信函!”

吉儿嘲讽地注视着那“密函”,抽出信笺,看着上面的秀丽流畅行云小楷,顿时面如死灰!

居然,是自己的亲笔!

“不可能,不可能……”

眼前一阵晕眩,她扶住桌案勉强站住,整个身体摇摇欲坠,空洞无力地辩解着。

“我并不相信!甚至,满心希望那是颉利的阴谋!”

世民沉痛道:

“虽然我第一眼就认出——那分明就是你的字迹!”

“我不知道,不是我——”

吉儿失神地跌坐在地上,喃喃反驳。

“直到——我在突利那里发现了这个——”

世民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支攒金丝芙蓉细簪子,深深望着吉儿道:

“这个也是你的,我曾经亲手为你插进发髻,而你却将这簪子送给了突利!”

他咬牙道,然后狠狠将簪子扔到地上。

“世民,不是你想的那样——”

“还有——你私藏起来的‘起居注’!在藏书阁你拼了性命不要,难不成就是为了保住这个?莫非——你真的想复兴你们杨氏的天下?”

世民大吼起来,眼中搀杂着愤怒,心痛,还有濒临崩溃的绝望:

“你把这个看得比性命都重要,比恪儿还重要,比——我还重要!”

“不是,不——”

吉儿泪水决堤,却没有办法,也没有理由解释:

但,他说的,都没错。

“不是,不——”

吉儿泪水决堤,却没有办法,也没有理由解释:

但,他说的,都没错。

“朕会查清楚的——在此之前,淑妃还是不要离开窈淑苑了。”

丢下这句话,世民伟岸英武的身影,逐渐淹没在窈淑苑外炽热的白昼中。

已经是八月末了,阳光依旧如此刺眼,明晃晃的,叫人无法直视。

见皇上离开了,一干侍女太监这才陆陆续续进了窈淑苑宫门。

彩云见淑妃仍旧失神坐在地上,心一紧,眼眶儿立刻就红了,忙扶了她起身。

贴肤的雪白丝纱蝉衣,细滑下坠的料子,勾勒出淑妃玲珑美好的身躯。

她曾经含珠带露的漾波星眸,此时幽静深沉得可怕,重新摊开了一卷白绢,令彩云研了磨,白玉葱指再次执了朱檀云毫,蘸了沁香浓墨,写道:

于嗟鸠兮!无食桑葚。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一字一泪。

写罢,掷了笔,只觉眼前铺天盖地一阵晕眩,吉儿昏迷不醒。

“淑妃娘娘!”

众侍女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将淑妃扶到床上……

皇宫重要禁地——天牢,守卫尤其森严,除了一日三餐有狱官来送饭之外,突利几乎没有机会看见一只蚊子.

中原夏秋季节就是多蚊子,原本以为自己忍受不了,这下倒好,想见蚊子也见不了了。

——该死,李世民究竟还要把他关到什么时候!

他绝不能死在这里!倘若叔叔趁他不在,借机发动政变,自己就真的大势去矣……

哼——突利满脸嘲讽地挑眉冷笑:

颉利他一定会这么干的,也一定会置自己于死地的——即使是他自己的亲侄子!

若叔叔发动政变,首先倒戈的就是他突利可汗的王妃……

这一切,多么可笑!

突利狠狠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

“当啷当啷”一阵响,依稀有狱卒端了饭食进来,突利如同往常一样不屑一顾。

那狱卒径直走近铁牢,将饭食放下,低语道:

“地上寒凉,可汗,请慢慢享用。”

可汗?突利惊讶之余向那送饭的狱卒看去,无奈只有漆黑一片,直到那人离去,仍旧看不清其样貌。

扑鼻鱼香袭来,吃了几日和猪食没有什么分别的饭菜,这样的香味对突利尤其有吸引力。

他将那精致的食盒端来,大致可以看见里面盛了一尾约莫有两尺来长的大鱼!

听说在中原,人们习惯在送犯人上路之前,给吃一顿好饭——

莫不是自己的死期到了?

饥肠辘辘的突利也懒得管那许多,就着米饭大吃起来。

只吃第一口,他豁然发觉这大鱼是黑弩鳗鱼!

黑弩鳗鱼独产自有“大漠明珠”之称的咸水湖“撒沦泊”,因为有得天独厚的冰山雪水汇入,所以撒沦泊中的鱼类都异常鲜美肥嫩,和中原淡水湖泊所产鱼类那如同木屑般干涩的肉质有天壤之别!

突利意识到,这鱼定有蹊跷之处!

仔细端详之后,果然,那黑弩鳗鱼的鱼骨,已经抽离,被换上了一柄一尺左右的匕首!

突利哑然失笑,难道让他仅凭一把匕首,冲破重重御林军,逃出皇宫?

“地上寒凉,请可汗慢用……”那狱卒的声音又回荡在耳畔。

地上寒凉?

地上?

他若有所思地用匕首在地上胡乱切割一通,猛然发现,这不起眼的匕首,却异常锋利。

原来如此,他明白了。

于(xu)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tuo)也。女之耽兮,不可说(tuo)也。

阿影解释:)

鸠鸟啊,不要吃桑葚!

女子啊,不要与男子沉溺在爱情中!

男子沉溺在爱情中,还可以解脱(脱身)!

女子沦陷在爱情中,就摆脱不了了啊!

(这是几千年前,咱老祖宗们对爱情的总结)

朝堂之上,淑妃这一敏感字眼再次成为大臣们争执的焦点。

首先是司空、魏国公裴寂柴进谏,字字句句锋芒毕露,其矛头直指“炀帝遗珠”,声讨“叛国逆贼”。

世民缄默不语,暗自疑惑:

这些大臣们究竟何时得知了消息?

裴寂柴这一谏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他之后,文臣们纷纷响应,恳求世民彻查此事,缉拿罪犯,严惩不待!

武将那一边还好,虽然日前“便桥之耻”使得他们心中很不爽,但毕竟都是世民的心腹手下,倒也很给世民面子,一直比较安静。

这也难怪,论口才,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那些整天“唧唧喳喳”的文人的。

宋国公萧瑀脸色相当难看。

他是吉儿的舅舅,萧皇后的亲生弟弟。

一直以来,为了不因“结党营私”而落人话柄,萧瑀几乎从来不和吉儿来往,甚至她封妃之后,也不曾登门祝贺。

毕竟今非昔比,而眼下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能避则避,方为上策。

但私下里,萧瑀心中绝对是装着这个外甥女的,他最见不得满朝官员动辄就拿外甥女的“身份”嚼口舌。

如今这帮文臣,摆明了要给吉儿硬叩上一个“谋逆”的罪名,他却碍于身份不好言语……

朝堂上闹得最凶的,当数长孙无忌的几个门生,都是年轻气胜、血气方刚的青年“俊才”,一言一语颇为慷慨激扬。

乍听起来,倒像是在“口伐”助纣为孽、大逆不道之人。

长孙无忌则一如既往地绷着个脸,保持沉默。

众人的言语愈加激烈起来,世民心中躁怒,烦恼不堪,几次三番想干脆一甩袖子走人算了,却硬是将怒火压了下来。

淮南王李神通实在看不下去了,出来进谏,言“擒拿突利可汗,淑妃功不可没”。

又仔细将捉拿突利的过程叙述了一遍,满朝文臣这才稍微松口。

窃松了口气,世民趁机道:

“众爱卿,若无其他要紧之事上奏,今日就退朝吧。”

说罢,世民终于浑身疲惫地退朝离去。

吉儿此时被幽禁在窈淑苑,心里却惦念着恪儿与哲修(音),毕竟母子连心,只得差遣彩云拿着几样点心去看看他们。

如今这样的境地,还指不定有多少人在背后嚼舌根。

孩子还小,千万不要因为她受什么影响才好;若是有些不安好心的,在他们面前胡言乱语……

这样想着,吉儿不禁心烦意乱起来,踱步到院子里透透气,却不想,满地落花败蕊映入眼帘——

夏秋时节,原本恰开到好处的粉白木芙蓉,因为昨夜突如其来的暴雨,凋谢了一地的残香花瓣。

而木槿花怒放在枝头怒放,缤纷斑斓,绚丽夺目,衬托着凋零残谢的木芙蓉,越发清幽凄婉。

心弦轻微颤动了……

她轻撩仍旧散着的发丝,情不自禁被眼前独具韵味的景致所吸引,竟有些痴了……

缱绻流连在花丛中,端详那湿润带露的花瓣香蕊,吉儿脚上秋香色妆绸缎鞋沾了些微的泥泞,霓绯色绫罗裙裾也蹭上零星湿尘。

可她毫不顾忌,只是闭了眼,伸展开双臂,广袖飘逸,宛如震翅欲飞的凄美蝴蝶,纵情大口呼吸着,让雨后清新的空气充满胸腔。

须臾瞬间,心境终于不再酸楚。

“淑妃娘娘!花丛中过于泥泞,娘娘还是到宫中休息吧——”

女子明丽的声音却稍嫌尖锐了,似乎还搀杂着些焦急?

吉儿寻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侍女琉兰——

模样不见得有多嫣然美好,唯独瘦削清秀些罢了。

看着那侍女眼眸中掩饰不住的忧心忡忡与躲闪,吉儿心中不禁一动,沉思片刻,心念转动如雷电,冲那侍女菀尔一笑道:

“也罢,这园子,平日里摆弄摆弄也就罢了,下过雨之后,还真是污浊肮脏了些……本宫也倦乏了,你过来侍候着吧。”

那侍女闻言,眸子中隐隐掠过如释重负的畅快,柔声恭敬道:

“是,娘娘。”

吉儿定定打量着她,笑而不语。

不多时,彩云面色黯然地回来了,临走时吉儿交与她的海棠描金食盒仍旧拿在手中,原封不动。

彩云踌躇了许久,终于道:

“娘娘,小殿下的长乾殿已经——被监禁了,除非有陛下的手谕,否则任何人不准入内……”

晴空无端一声惊雷,吉儿眼前又涌上晕眩,她扶住彩云,咬着牙问道:

“那,音儿呢?”

“六殿下的颐庆殿也——被监禁了……”

“不知不觉竟睡到现在了。彩云,服侍本宫梳洗罢——”

软绵绵的细白素指,撩开了烟绯色浮花帐,吉儿懒懒道。

她腻白削瘦的手腕,从广袖中伸出,执一只朱檀云毫,沾了墨,在白绢上了无心思地写着。

清秀隽永的行云小楷,看似淡然,却掩饰不住字里行间的心神不定和酸涩痛楚。

她菀尔一笑,黯淡的双眸掠过一丝神采,依稀可窥见到曾经璀璨生辉的双眸,却又转瞬即逝:

江山,美人之枉凝眉(二)

“娘娘还是再睡会吧,昨儿一宿没合眼呢……啊——”

彩云端了漱口的银盘过来,看到吉儿,倒抽一口凉气,脱口而出:

只是一夜之间,竟……

“罢了,彩云,去取身素白的绉丝蝉衣来,今天也不必缳髻了,这样松散着,反倒轻盈。”

“是——”

用过午膳,吉儿松裹了宽大的雪白丝蝉衣,如墨长发随意散着,长及脚踝。

目不转睛盯着淑妃憔悴苍白的肤色,彩云心疼道:

“两腮都凹陷进去了,下颌儿也尖瘦得吓人——”

又知她夙来都将委屈独自藏着,却也不好多问,只得在一旁静静侍候着。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外面一句“皇上驾到——”,世民伟岸的身躯便将窈淑苑门外明晃晃的昼亮阳光遮挡了许多。

素削玉手抚上枯瘦的脸颊,吉儿眼神一阵恍惚,幽幽笑道:

“给本宫拿铜镜来……等等——不,不必了,眼不见为净……”

“娘娘您——脸色,怎么这样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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