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诡

她都知道的。

也知道他也无法面对死亡。

见过太多逝去的人，失去过太多，才愈发恐惧。

飞过积满了云朵的雪天，月亮只剩残缺的一半，总也不圆满。

赵奚指尖冷然，安安静静望着云下稀稀拉拉的灯火。

——夜已经很深很凉了，整个世界困倦的睡去。

这个世界有太多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但总有一天会照到的啊。

不算公平，但总有可能的希望。

这或许就是轮回。

赵奚眉目安稳平淡，低声慢慢的问自己：“我为什么要活着呢？”

这些年来，他曾无数次的想过这句话。以质问怨怼的语气。

却忘了，这不是反问句，是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雪狮也安静下来，不知所措的听见背上的人轻轻问：

“我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天下的安危太大，他担不下。而皇族世家，没有儿女情长。

赵奚想了许多。

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

他应是为别人而活的，可是他不愿意。

若是为自己而活的……那自己活着又是为什么呢？

这是一个绕不出去的怪圈。

可很多事情是没有为什么的。

就像人饿了就要吃饭，生病要看医生，难过了要哭，死了入土为安。

这些是废话。

但真理往往都是废话，众所周知却不解其意的废话。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饿了强行忍着，生病习惯沉默，难过选择不说。

难道，做错了吗？

可是，就算表现出来又能怎样呢？

“……”

其实，死亡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

活着也是。

赵奚慢腾腾地揉了揉雪狮的头：“我没事，方才就随便想想。”

雪狮：“……”我看起来有这么好骗吗？

“我们走吧。”

雪狮欲言又止了半晌，也没理清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只得又垂头丧气的上路了。

大道三千，心坎难过。

万念俱灰的死亡未必不是一种超脱。

但生命只有一次啊。

下辈子的你，还是你吗？

雪狮略微感受到他的低落，回头看向他。

赵奚失血过多，不是单纯用木髓就能补回来的，再加上夜间半空中本就寒冷，他们速度又快……难免会有些不正常。她如是想。

雪狮整只兽都不好了。

赵奚以前也想过这些问题，但每次只要一冒出这些念头，他就会强行掐断，强迫自己想别的东西。

“哇嗷！”不行！！！

天空很暗，介于纯黑与湛蓝之间，像女孩氤氲着泪光的眼。

……难免，不正常。

“呜……”她轻轻唤了声。

这语调是惯常的漫不经心的自言自语，然而内容着实诡异非常。

就是京城那边有些费劲，若是没有我，皇族与沈家很容易闹翻……但如今正值十年大旱，南皇还是需要沈家的……

赵奚继续想着，没有说出来。

可契约兽与他之间，本就是神识互通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雪狮更加担心的再度回头望了他一眼，却突然听见他慢慢道：“你说，我要是从这里……跳下去，会怎样？”

！！！

他逃避了很久，可总要正视。

夜色还是没有尽头的复杂的黑，等着白昼在黎明时交汇。

雪狮足足消化了半刻钟才反应过来，险些忘了飞，在空中稳了好几次身形才立住，整只兽都懵了。

她又听见身后那人慢条斯理地思索着说：“我们虽签着契约，但我死后，你稍微修养两年就毫无影响了。况且由于我的原因，你这三年来境界一直没有提升……”

赵奚呆了半响也没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