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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雏菊曲

第64章 太后4

***

朱公公一脸的歉意,说:“娘娘,皇上已经歇下了。”

原来还不肯见我。

听说她在牢狱中日日啼哭,大喊冤枉,更甚者诅咒我不得好死。

我听了也不过一笑了之,食物确实是她所做,封条也从来没有被人拆开过,证据确凿,又岂是她说几句冤枉就能叫人相信的?

她后来病好待我确实不错的,我能理解她被人欺骗陷害的恨意。自己的一番心意最后反而变成为我利用的罪证…那种痛苦即便是咒了我“不得好死”也是无法疏解的吧。

我吩咐道:“本宫不能服侍圣上,你们这些贴身奴才要好生照料着。”

朱公公弯腰点头应命。

我趁机在他耳边低低的问:“让你做的事都弄好了?”

他不着痕迹的小声回答:“都按照娘娘的吩咐按剂量加在皇上的茶里了。”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正对着宫殿再次跪拜方才离开。

***

半个月以后我终于抄完了佛经,然后身着白色布衣,不施粉黛,披散头发,来到皇上的宫殿前。

我跪下恭敬一拜,朗朗的说:“臣妾沐浴斋戒,至今抄写完一本经卷,为太后祷念。臣妾自知罪孽深重,现在已了无牵挂,应当遁入空门。只是离走前记挂君上,只记得君上曾说过喜爱臣妾的头发,现今剪断送与君上,只当留个想念,也不枉臣妾与君上夫妻一场了…”

说完我流下泪来,伸出手拿起放在旁边的剪刀。

这时殿上的门突然打开了,皇上一身白袍的站在那里,显得那样憔悴。

我看着他,眼泪流得更是汹涌,又是委屈又是留恋。

我把头发甩到一边,正要下剪,皇上奔过来,把我一下子抱在怀里。

我的浑身轻颤,也抱住皇上,小声地哭泣道:“君上,我的君上…你真的不要臣妾了么…”

皇上爱惜的抚着我的长发,说:“朕已经失去了母后,朕怎么能再失去你…如果那酥点都是你吃了的话,那么朕现在又该如何悲痛。而你留在了朕的身边,朕怎么能不珍惜,怎么能不珍惜…”

我默默地流泪,长长的指甲轻柔的划过皇上的背,我能感觉他微微的异样。

皇上将我拦腰抱起,向殿内走去。

四周的人惶恐的低下头去。

我闭上了眼睛,松开了手中的剪刀,听它落在地板上发出的咚的一声。

一切都结束了,我赢到了最后。

***

皇太后死后被谥为“昭慈仁皇后”。

柳婕妤被缢死,家人或处死或流放。

皇上无限感伤地和我说:“当初朕的父皇偏爱静妃,想废嫡立庶,是朕的母后联合朝中大臣上疏谏议,才使父皇打消了念头。朕不知道母后当初是如何隐忍,但是朕知道是母后帮助朕顺利登基…母后生前如此坚强好胜,没想到最后竟不能颐养天年,朕的心中有愧…”

静妃…我听说过她的事。生前宠冠后宫,死时却惨淡收场。爬得越高,摔得越惨。气势太过,终究树大招风。

然而我就要做那棵最高最大的树,高傲的俯视众生。前面已经是条不归路,我只有继续走下去。如何避免如静妃那样的命运,就要深深地扎根,不断地向上爬,根深蒂固到,让人再无法撼动。

这时朱公公进来禀道:“皇上,太后大丧的消息业已通知众皇子皇孙,他们都赶往奔丧的路中。”

我在心中微微一动,依我现在的地位,将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到时又将是怎样的一番争斗。

***

南赢王最先到达皇宫,倒不是他离宫中的行程最近,只是因为这年元日本就轮到他和元藏王进宫朝拜,所以他早先准备好了,没想到也歪打正着最先回来奔丧。

他身披白色孝衣跪在皇上面前痛哭流涕,而皇上也被感染得老泪纵横,父子俩抱在一起恸哭的情景叫不少人暗暗流下泪来,而我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过了一会儿,我走过去扶起皇上柔声说:“皇上要注意自己的龙体啊。”然后我看了南赢王一眼,略带责备的说:“亲王的孝心可鉴,只是皇上最近才好不容易从悲痛中稍稍疏解开来,今天反而被亲王哭得更加伤痛了,这可叫人如何是好?亲王固然孝顺太后,可却不知道疼爱自己的父皇吗…”

南赢王一愣,泪痕顿时僵在脸上,尴尬十分。

我微微一笑,说:“亲王也不要多想,我并不是在责备你。太后逝世,宫中上上下下莫不悲伤,但却也只能节哀顺变。而皇上身系江山社稷,却是丝毫马虎不得的。亲王你懂我的意思吗?”

南赢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儿臣知道了。”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与皇上说:“既然南赢王已经到了,其他的皇子想必不日也能到达京城吧。”于是趁机将话题转移到其他上面去了,将南赢王冷落在一边。

可是当我离开时,南赢王赶出来拦住了我。他死死的盯着我,沉声说:“皇祖母死得冤枉。”

我面色平静地回答:“是,柳婕妤的确狠毒。”

他冷哼了一声,说:“依我看那个婕妤也不过是替罪羔羊罢了。怎么可能有人愚蠢到用带有自己封印的食盒去送毒药给别人呢。”

我不动声色的回道:“亲王这话可就说错了。世上本就有聪明和愚笨之分。没有愚笨人的愚蠢又怎么能凸现聪明人的才智呢?亲王说柳婕妤是无辜的,那么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害了太后?证据?”

南赢王被问得愣住,一时语塞。

我看他微微涨红的脸,轻蔑的一笑,“南赢王空口无凭,不正可见这世上真的有愚笨之人了?”

我不是那样宽宏大量的…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会忌恨一辈子。

凭什么一句简单的道歉就可以把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镜明浑身不易察觉的颤了一下,我微微的挑起了眉。

“如果按照原来的计划慢慢的毒死太后,若是查不出来更好,一旦查出死于非命,而柳婕妤是没有任何理由毒害太后的,早晚说不定要查到我们的头上;而现在,柳婕妤要毒害我天经地义,只不过太后倒霉的做了替死鬼罢了。但是,太后虽然不是我所杀,却是因我而死,如何解开皇上心中的芥蒂,这,才是这一步棋最险的地方。”

“关键在于皇上吃没吃那酥点。若是皇上吃了,就不会有后面那道四季百花的茶了。我只吃了酥点,皇上只喝了茶,而太后,”我冷哼一声,“她两样都吃了。”

柳婕妤以谋逆杀人罪被打入死牢,她的家人也一并牵连获罪。

即便亡羊补牢,也是晚的了……

我吩咐宫人道:“从此雎鸠宫上下一律着素衣,戒食荤腥。以酒水撒庭院,我要沐浴斋戒,为太后抄写佛经,祈求其登往极乐世界。”

但是一会儿他又发觉了什么,好奇的问道:“那食盒确实是没人动过的,而柳婕妤豆蔻中的毒只是微量慢性,怎么可能使太后猝死呢?”

我边低眉抄写佛经,边平静的解释说:“柳婕妤所用豆蔻中有一种从蛇身上提取的毒液,遇油而浸,只是微量却可以渐渐使心脏衰弱。但是这种蛇却怕一种夏日的小白花,聪明的蟾蜍们都喜欢栖息在这种花丛间,蛇便不敢靠近。于是当地人叫它‘蟾蜍花’。而蟾蜍花和蛇的毒液混在一起,则是剧毒,却不会当时发作,只是毒液渐渐入侵,两三个时辰汇聚在心脏,人就会暴病身亡。”

“那么剩下的两块酥点则是后下的毒?”

我翻过一页佛经,看着上面一片的“善”字,不屑的低低笑了一声,“不剩则已,剩了就是柳婕妤的催命符。我就送太后一个人情,要柳婕妤到地下接着伺候她吧。”

我褪去华丽的外袍,换上淡青的袍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镜明说:“假使太后让小姐多吃几块,又或者太后没动而是皇上吃了几块,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我不介意的笑了笑,说:“本宫只是担心圣上的龙体,只要看到圣上安康,本宫就很心满意足了。”

朱公公恭谨的回道:“娘娘对皇上的一片真心让人感动。”

我微微笑了,反问道:“你当真以为是酥点毒害了太后?”

镜明诧异的问:“那么,小姐的意思是…”

宫人领命而去,镜明趁着人少时走过来对我说:“小姐可走了一步险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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