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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全师门为我追悔莫及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前世(一更)

他半生筹谋,半生隐忍,唯有看着满山鲜血浸入泥地里,才感到自己是真正活着的!

“是吗……”

簌簌风雪声中,黑袍青年的声音低哑又缥缈,尾音却略一上扬,带着一丝耸人的笑意,沉闷地回『荡』在他胸腔。

直刺入他左眼。

刺目的血『色』, 浓烈寂静的黑,印刻在伽岚君左眼中最后的画,是玄衣少女眼中那锐意清冽的视线。

沈——黛——

血染玄衣的青年仍在笑着,那笑声扭曲狂傲,淬着耸人的恶念,带着近乎癫狂的快意。

山巅风雪越越急,满山黑压压的魔修,听着这耳畔回『荡』的癫狂笑声,一人敢发出一丝动静。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魔君是疯子。

手上沾满正道修士的血,更沾满了自己同族魔修的血,好像这天底下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任何地方是他的归宿,唯有杀戮才是他存在的唯一使命与目标——

这样混沌灼烈的疯癫,好像连他自己也能一起焚烧殆尽。

忽然,笑声突兀止住。

那满手鲜血的魔君摘下了玄铁具,『露』出了那张冷白如玉雕的秀美庞。

墨线勾勒的眼尾微微上扬,是一双过分漂亮的桃花眸,笑起时如春水涟漪,纵使情也多情。

可他此刻,眸中没有一丝笑意。

“这就是你想要成就的,归墟君的天下,你不择手段,筹谋半生,就只差这最后一步了,对吗?”

伽岚君表情的望着对方,掌中魔气凝聚,已是做好了催动咒术的准备。

“是们的最后一步,杀了修真界最后的残兵败,你可以君临十洲,你也需担心利用你之后会卸磨杀驴,你知道,虽能控制你,却杀不了你。”

“是吗?”

“你手中剑是天元剑,身负魂是战神应龙的魂,你不想死,没人能杀你。”

青年冷白如玉的上,『荡』一丝古怪癫狂的笑意:

“是啊,不想死,没人能杀——可若是,想死呢?”

他瞳孔骤缩:“什么?”

“想死,这天下,也人可拦。”

疯子——!

满山魔修昂首,望着晦暗天空中那道如厉鬼修罗的身影。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清归墟君的真容,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

下一秒,血染霜雪,眼前纯白大雪,顷刻间被飞溅而起的鲜血所淹没,那柄玄铁长剑带着凌厉刺骨的杀意,剑气纵横,瞬间整山巅变成了厉鬼索命的底深渊。

伽岚君站在原地,未动一步。

这样的场景不是第一次发生,哪怕高的驯兽师,也免不了被自己驯养的野兽反咬一口。

魔君的怒火,总需要人命平息,他在等着谢歧的怒火被鲜血填平。

——但很快他发现,这一次与往常不同。

“够了。”

伽岚君眼眸凝重,望着眼前人间炼狱的场景,指节发白。

“谢歧!够了!”

掌心魔气凝聚,结出一繁复古老的法诀,尸山血海中的人影定住几秒。

但不过几秒,黑袍青年立刻挣脱了法诀的束缚,剑气更利,杀更快,好似不这满山魔修屠尽,不罢休。

伽岚君这才察觉到事情似乎脱离了他的掌控。

掐诀。

破诀。

结。

破。

魔修以杀戮增进修为,他越杀越强,直至十万魔修被他屠杀大半,伽岚君才终制住他。

“谢歧——!”

牵魂咒张紫『色』牢笼,浑身浴血、持剑向他刺的归墟君束缚其中。

剑端离他只有一寸之遥,伽岚君背后一身冷汗。

“纵使你杀光十万魔军,依然可以『操』控着你最后的修士屠尽,还有你师兄的最后一缕神魂,还有你师尊的『性』命——”

“你杀不了师尊,也毁不掉师兄的神魂。”

他定定望着对方,眼中有一种平静的疯狂。

“伽岚君,睁大眼睛看好了,要让你看着,你毕生筹谋的一切在你眼前毁灭的样子。”

牵魂咒拉扯着被施术者的神魂,若有一丝违背控术者命令,会有神魂撕裂之痛,这痛楚是上最惨烈的刑罚,能让人求生不求死不能,只是一念头,超越间所有能施加在□□上的所有痛苦。

可他依然弯着唇,维持着上那令伽岚君近乎畏惧的笑意。

他时而觉谢歧已经疯了。

时而又觉他比清醒。

没有人能清醒地与牵魂咒抗争这么多年,所以他应该早就失理智,任他『操』控。

可此刻他已牵魂咒最大程度的释放,他却依然用一种骇人的定力,紧握着手中那柄天元剑,还能剑锋推进半寸,好似牵魂咒那生撕人魂魄的力量对他毫影响。

怎么可能毫影响呢?

但强烈的痛苦,人一刻不停地折磨数年,也已经麻木、习惯。

伽岚君望着那双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深邃眼眸,仿佛已看到自己触手可及的一切,在这滔天恨意中被焚烧成灰。

哐当——

天元剑,沉沉坠地。

黑袍魔君半跪在地,方才还一人屠杀数万魔修的他,此刻口中鲜血喷涌,五脏灵脉寸寸碎裂,一身逆天修为就在伽岚君的眼前灰飞烟灭。

“谢歧——!怎么回事!!!”

伽岚君目眦欲裂,立刻欲为归墟君疗伤。

然而魔气刚输入他体力,似泥牛入海,他的魔核已裂成数碎片,哪怕大罗神仙,也是回天乏术,力挽回。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归墟君笑越是畅快,伽岚君的神『色』越是愤怒。

“天元剑!你的主人就要死了!被牵魂咒『操』控过的魂魄没有转生,你要眼睁睁看着你的主人魂飞魄散吗!!!”

落在尘土血泊里的玄铁长剑发出嗡嗡哀鸣,任何反应。

“这不可能,你是应龙庚辰转,有神力护你,你怎么可能这样随随地死了,怎么可能——”

伽岚君霍然抬眸。

“应龙骨,活祭阵,你知道!?谁告诉你的?”

一股莫大的恐惧在此刻笼罩住他。

仿佛一道闪电劈他脑海中的『迷』雾,伽岚君终恍然大悟。

“是你师尊,是他告诉你的,还有活祭阵,这东西只有申屠止知道,你离间了二人,你唆使他背叛了!”

他步步筹谋,以为自己已算遗策。

谁知他在算计别人时,焉知别人也在算计他。

归墟君很想大笑一场。

但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的抽走,活祭阵启动,同样的痛楚也会施加在他的身上。

他终连最后跪地撑起里的力气也,仰躺倒在血泊中,积雪与污泥融在一起,浸透他身上衣袍,冷到了骨子里。

脏啊。

真脏啊。

污水和脏血浸到了骨子里,和那些冤死在他手中的亡魂他的灵魂拉拽着,向边地狱沉沦。

归墟君看着云端苍穹的大雪拥抱这污浊尘,缓缓阖目前,今生数荒唐事从他脑中一幕幕闪过——最后,他却端想起了此刻远在青檀陵一端的活祭阵。

那身负应龙仙骨的女孩,此刻大约也与他一样,承受着这生不如死的痛楚。

这场局做到最后,她是最后一步棋子,也是为他殉命的辜亡魂,许是因为胆怯,他甚至没有打听她的姓名身份,任着野心勃勃的申屠止替他完成了这最后的杀戮。

归墟君欠下的血债太多,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心软,但……

他缓缓阖上双目。

身为归墟君这一,真是活肮脏,死也肮脏。

雪满山巅。

伽岚君眼看着归墟君在自己的眼前断气,牵魂咒失了所控制的对象,反噬的力量令他浑身吐出大口鲜血。

之后,是彻底的失控。

申屠止自以为魇族势力足够,能轻而易举的消灭修真界最后的残兵败。

然修真界知归墟君死讯之后,却士气大振,纵使统帅他们的道君江临渊被魔族安『插』的内『奸』重伤,也拖着最后一口气带着余下修士拼死反击。

魇族不善正作战,十万魔军更是早已被归墟君自己杀七零八落。

一年时间,魇族亡。

两年时间,魔修度被『逼』退回了北宗魔域。

十洲修真界在这两年时间又有了生机,各仙宗残余的弟子们拧成一股绳,竟然渐渐又有了重建修真界的态势。

数十年筹谋。

最后……成了一场空。

伽岚君似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切,他坐在北宗魔域的魔宫之中,从江临渊手底下逃回的宋月桃带了他们翌日要一举攻下北宗魔域的消息。

“月桃,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他亲手,拧断了宋月桃的脖颈。

阖上少女不敢置信的双眸,伽岚君起身,看着空『荡』『荡』的魔宫,他知道颓势已可挽回。

是他到了北宗魔域外的镇魔碑前。

百年前死修真界大战的魔族,全都被那些正道修士埋在了这里,修建了一座所谓的镇魔碑镇压亡魂。

镇魔碑横在十洲修真界与北宗魔域之间,震慑着百年每一蠢蠢欲动的魔修。

经年累月,泥土下的血浸了出,在大战中留下的深坑中形成了血池。

血池怨气滔天,又引上古凶兽盘踞以怨气为养料,滋生出强大的魔气,伽岚君就是以这上古凶兽之力,修炼成了上古禁术牵魂咒,谢歧变成了归墟君。

但其实这并非他原本的计划。

原本,谢歧在种下牵魂咒后,甚至不该有一丝自己的意志,只是他的傀儡,他手中一略锋利的刀而已。

伽岚君站在血池前,发现从谢歧的师尊兰越主动沉入血池中,以□□凡胎炼化血池煞气始,已经预兆着他今日的落败。

“兰越,们做交易吧。”

“当初,你从手中夺走谢歧,收他为弟子,想必也不是为了今日看着他自戕的。”

“魔族手中有一样上古仙器,叫做十方绘卷,习十方之术,可颠倒方位,逆转乾坤,这尘,可以重新回到过——”

血池平静波。

伽岚君自顾自地继续说:

“你两弟子,一只余残魂,一身死魂灭,这界的修真界或许还会重回生机,但枉死的冤魂也太多太多,现在这机会就摆在你的前。”

“你合力,这一切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也知道在想什么,现在们彼此的筹码都压上赌注——重一次,可以改变过,你也可以。”

“救或是灭,大各凭本事,兰越,你以为如何?”

寒风掠过冰冷血池。

天地一片萧索。

一轮红日即坠入大地,待这圆日度升起时,重振旗鼓的正道修士会在江临渊的带领下踏平北宗魔域。

但这第二日,终究没有到。

伽岚君掏空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在加上兰越的修为,次睁眼,已是物换星移。

时间又回到了过。

他抬头遥遥望着十洲修真界的方向,冷冷嗤笑:

“说了,各凭本事。”

所以,他在施术中做了手脚,虽然他与兰越同时施术,但兰越不会记前发生的那些事。

重一次,他占尽先机,绝不可能会输。

只不过,他也付出了代价,他几乎经脉俱毁,双腿尽废,只能靠着秘术,用玉髓棋储存魔气。

这花费了他许多时间,待他腾出手,第一件事是找到那身负应龙仙骨,与谢歧冥冥之中有所联系的女孩。

前功亏一篑,最直接的原因,是坏在这女孩身上。

所以当他知沈黛拜入阆风巅下时,伽岚君只觉连老天都在助他成事。

虽然他们出现在神仙塚时,毁了他这一重要据点,但他解了沈黛天生仙骨的封印,确认了她与谢歧之间的羁绊,他甚至并不急着谢歧收归己方,只等着他与沈黛之间情根深种,此后他又多一处任他拿捏的软肋。

一切原本发展如此顺利。

所以,当沈黛轻易收归了他集齐的几件神武,甚至连那柄因失主人而尘封千年的灵剑也被唤醒——

他又生出了一种恐惧。

是前,归墟君身陨之前,剑指他咽喉时那股不死不休的恐惧。

……究竟,是从何时始脱离他的计划的?

刺破的掌心,传剧痛的左眼,在生死一线时唤醒了伽岚君的神智,一股魔气从他身上骤然涌出,沈黛一震——

不好!

刀柄还『插』在伽岚君的左眼,然而他却没有丝毫退却之意,忍下剜目剧痛,侧身挣这没入血肉的一剑,任沈黛他整眼球剜下。

同一时间,他身后却瞬间有泛着金光的卷轴瞬间张,铺展十丈,卷起一阵几乎能周遭一切席卷入内的飓风!

谢歧双眸骤缩,立刻奋力朝沈黛的方向而。

方应许也立刻飞身而出,但兰越与伽岚君对峙之间,两股强大的力量卷起气流实在是过恐怖,以他们的修为被卷入其中,根本没有任何挣扎之力。

“黛黛!”

沈黛杀红了眼,眼中只有满脸鲜血的伽岚君,只怕脑中此刻除了夺下伽岚君『性』命,已第二种想法。

谢歧双手被捆,奋力挣扎到沈黛身边,怎么喊也没分她一丝余光,眼看方应许也要冲上送人头,谢歧咬咬牙,竟是在方应许即靠近时一脚踹在了他胸前。

一脸震惊的方应许被借力踹回了兰越身边。

“你——”

“送什么死!帮师尊!”

谢歧沉声大喊。

前的沈黛已度要触及伽岚君的心脏,然离他只有一丈距离时,伽岚君胸中迸发刺目光芒,挡住了沈黛的剑——

沈黛眸光一沉,极不甘心地咬紧了牙。

是雩泽珠!

最初的剧痛减退几分,半张脸布满鲜血的伽岚君缓缓抬头。

五件神武皆归其主,好在还有一颗雩泽珠,在沈黛出现之前,他已与雩泽珠定下契约,归他所用。

就算沈黛才是它的主人,此刻也不能从他手中夺走这可藏有深厚神力的雩泽珠。

但伽岚君依然为沈黛就是神女伊阙转的事实所震惊:

“……你竟然是……”

难怪。

难怪她会有应龙仙骨。

想不到他费力夺的四件神武,包括那柄灵剑,都成了给她做嫁衣!

待这五件神武彻底与她融合,加上一兰越,局必定瞬间逆转——

不能留她。

可,也不能杀了她。

杀不,留不。

伽岚君眸『色』幽深,当机立断,瞬间雩泽珠的力量发挥到最强——!

与伽岚君对峙的兰越立刻抽手,以身体挡住伽岚君一击,要沈黛与谢歧两人夺回!

然而沈黛却在最后一刻回头对兰越道:

“他不会杀们!师尊别上当!救人!”

兰越猛然顿住。

伽岚君唇边刚刚浮起的笑意在此刻凝固。

沈黛与谢歧二人的身影,与神女伊阙的五件神武一起被十方绘卷吞没的同时,兰越和方应许听见了身后传的骇人声响——

九阴城中,传百姓们惊惶逃跑的惨叫声!

“洪水了!!洪水了!!!”

循声看,是令人几乎胆寒的一幕——

钟山烛龙江的方向,升起百丈高的水墙,正以一股可怕的威压朝九阴城灭顶而。

更恐怖的是——

九阴城是位十洲修真界地势最高处,若九阴城失守……

整十洲,会彻底被洪水吞没。

他在心中默念这名字, 几乎要每一音调, 每一字眼都咬出血。

只差一步。

那时的他站在仙宗之巅, 俯首看关山千重,风雪肆虐之下,埋的尽是正道修士的鲜血。

一如百年前这些修士屠尽北宗魔域的魔修时那样, 因果循环,天道昭彰,这因果终落在了这些名正派的修士们身上。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白刺眼, 满地流不尽的鲜血覆盖。

剑锋一往前。

和前一样,只差一步。

两筹谋,他算尽了一切, 赌上了一切, 为何依然在这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记忆中的那归墟君, 好似在此刻又从那早已被他抹除重启的前走了出, 提着那屠遍修真界的剑, 在茫茫大雪中朝他回眸望了过。

沉甸甸的雪也落在青年浓黑的衣袍上,似要他掩埋在这一日。

站在他身后的白衣青年微微蹙了蹙眉,旋即淡笑:

“这尸骸遍野, 万古英豪, 铺就的, 是归墟君的天下。”

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前那他一手促成、费尽心机辅佐的归墟君, 与此刻的玄衣少女重叠起。

是伽岚君上的笑冷了下。

“你笑什么。”

玄铁具遮住了黑袍青年的所有神『色』,他只能看到具下那双如深潭般黑沉的眸子。

“只差最后一步,伽岚君,从此,是你的天下了。”

——“伽岚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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