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求安

见他许久没有回话，王峰便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也走到了一旁靠着洞壁准备休息。

“有什么事就说。”他刚刚坐下，陆游之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陆游之依旧背对着他，声音里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若想害我，何必用如此低劣的手段，直接对我动手就行了，那样我还没有还手的机会。”陆游之双手放在脑后，靠着洞壁向他说道。

“那你不怕这是我给你设的陷阱？”王峰又没来由得说道。

“好了，快休息吧，坚持了这么久也累了。”陆游之没有回答他，只是转了个身，背对着他睡了过去。

陆游之冷静到近乎冷漠的在说着这些话，可王峰却不这样觉得。

“任何事情都是要有代价的，没有代价就完成一件事，那是因为有人帮你承受代价。可很显然，你不属于后者。所以自己选了路，就自信地走下去，那怕结果是坏的，那也认了。”陆游之动了动身子，把压麻的手臂活动了两下。

“你与我所认识的先生不同。”王峰看着他背影，笑着说道。

“我又不是那些教书先生，他们心里装着的是劝人向善，教授学识让人更好，装着的是天下太平。我不过是个逍遥散人，所以所想与他们自然不同。”陆游之言语间，带着一丝嫌弃的向王峰说道。

“哈哈哈，那我也想做个你这般的逍遥散人。”

“好了，该休息了。”陆游之没有接话，只是默默说道。

这一次他没有装睡，而是真的睡着了。王峰见状，同样闭眼休息了。

…………

醒来的张求安看着四周矗立着数不清的铜镜，右手扶着额头，尽力让自己想起，昏迷前发生了什么。

盏茶过后，他想起了一切。

“这些就是前辈的回忆吧。”张求安从地上爬起，看着四周的镜子，一边缓步穿梭，一边自言自语道。

当他来到第一块铜镜前，那铜镜四周的框有着很深的岁月痕迹。张求安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那镜框，感受着指尖传来的，那被岁月磨平棱角的触感。

突然镜子散发出一阵微光，张求安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便冷静下来。发光的镜面上，渐渐浮现出几行上古文字。他虽然看不懂，但能感觉到其中所蕴含的力量。

张求安的手下意识抬起，向着那上古文字缓缓伸出。然而并没有发生他所想的，自己被吸入镜中。只有一段记忆，缓缓传入他的脑中。

那是一位意气风发的读书人，他一生平坦，那怕就这么度过也可享福到死，可他并没有选择这样的路。他选择了为他人传授知识的路，他喊出了有教无类，同时也是第一个自行开悟之人。

似乎一切都是冥冥中所定一般，他门下弟子三千，君子贤人就有七十二位。他们接受他的教导，继续为后人传授学识，传授做人准则。

看到此，张求安明白了这面镜铜镜所代表的是谁。只是他不曾想到，至圣居然还有这样的过往。因为在他所看书籍中，至圣是天降之人，没有任何的“缺陷”，完美的不像是一个人。

可在这镜中记忆里，他看到了一个更像是，会认识的一个教书先生。张求安站在镜子前，久久没有移动脚步，就连动都不曾动一下。

整整一个时辰，张求安缓缓后撤，整理好衣服，双膝跪地双手作揖，向着铜镜磕了三次头，以表对至圣的尊敬。

当张求安起身，一道光从镜中射出，直射他眉心。但这一切他都没有任何感觉，只是觉得自己的眼睛被闪了一下，除此之外没任何改变。

他来到第二面铜镜前，依旧是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镜框，只是这镜框与至圣的不同。至圣的镜框是玄色，而这一面镜子的颜色是青色。

张求安伸出手，触碰镜面。冲入他脑袋中的记忆里，一位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好好读书，不受外界干扰，连搬了三次家，最终使得自己的孩子在良好的环境中，读书长大成人，最终成了一代名师。

这位张求安也知是谁，他似乎明白了，所谓自行开悟之人的含义是什么。看着眼前这面，代表着四圣之一亚圣的铜镜，张求安刚准备如同对至圣那般磕头，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强行拦住。

不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跪在磕头。张求安一连尝试了多次，发现每次都是有股无形之力拦住自己。无奈张求安只得以鞠躬代替，并向那代表着亚圣的镜子说道：“还请您谅解。”

话落张求安头也不回地转过身，向着第三面镜子走去。眼前这面铜镜与亚圣的相同，不同的只是镜面上的文字。有了前两个的经验，张求安一下便能猜出这是属于宗圣的。

当他触碰镜面，传入自己脑中的记忆证明了他所想。但这一次他并没有磕头或鞠躬，而是很直接的转身就离开。因为当初他曾见到了，宗圣对秦春秋出手。所以在心中，对于宗圣张求安还有些恨意。

…………

“窦姬要来接替他守夜了，要不要我出手让她们继续睡下去？”剑灵的声音在书灵耳边响起。

“可。”书灵没有多言。

得到同意的剑灵，左手结印念诵法咒，同时从剑鞘内取出几张已经干透的树叶，将其揉碎撒向空中。

伴随着一阵夜风吹过，原本快要醒来的窦姬他们，再度沉睡了过去。

“搞定了。”

…………

张求安从最开始代表至圣的铜镜，走到了最后一面铜镜，一共七十三块。“这些铜镜代表的就是至圣与七十二位贤人，而所谓自行开悟之人，我似乎明白了。”

张求安看着眼前那七十三块形制不同镜框颜色不同，镜面上的文字也不同的铜镜，向其深深鞠了一躬，以表对他们的敬佩。

而最开始从至圣铜镜中射出的那道光芒，在他眉心化作一朵杏花的花骨朵。仿佛等到花开，张求安便可归入其列。

然而这一切，张求安依然不知晓。

一道破口出现在了不远处，张求安知道只要进入这破口，自己便可离开这个地方，回到自己的肉身中。

在临走前，张求安再一次向这七十三块铜镜鞠躬，“诸位先生的教诲，我张求安必会铭记在心。”

王峰缓缓低下头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

…………

“睡着了吗陆兄？”洞室里，王峰轻轻推了推无声的陆游之，小声在他耳边问道。

随着靠近光点，那光点渐渐变大，最终形成了一颗圆球。圆球在短短几息内，就变成了一头凶狠的狼，它看着被推向自己的张求安，张开了那充满尖牙的嘴巴。

“你为什么如此信任那书灵，你不怕他是在骗你吗。”对于陆游之如此信任书灵，王峰表示了自己的不解。他不明白，为何陆游之会这样。

在书灵的引导下，原本身处虚无黑暗中的张求安，寻到了一处光点。那光点的光极其微弱，但在他眼中却如正午太阳一般耀眼。

他遵循着自己的想法，向着那光点缓慢靠近。随着越靠越近，一个个回忆出现在他脑海中。而那回忆里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他所不认识的。

他运转源炁，试图减轻脑袋所受的痛苦。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样做的结果反而加重了痛苦。张求安再一次发出了低吼，他的嗓子已经有些哑了。

书灵依旧没有出手，只是如戏台下的看客一般，默默注视着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

狼轻松吞下了张求安，随后再次变做圆球，最终变回了光点。

“看来一切顺利进行下去了。”随着那头狼变回光点，书灵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这些是曾经开悟之人的记忆，你是这时代为数不多的自行开悟的人，这些记忆便是前者为你们留下的贺礼。”书灵的声音响起，这一次他的声音如同没有感情的木偶，平静的讲述着一件似乎很大又不大的事情。

张求安虽不知他口中的开悟之人是什么，但他明白若这样下去，自己只会因为回忆撑满而疯掉。他决定做些什么，而非现在这样在痛苦低吼中，向着疯子一步步靠近。

“只是感觉有些不适应，所以想与陆兄聊聊。”王峰也直接，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说道。

“自己选择的路，自然只有自己知晓好坏。在我们看来，做个正神远比野外淫神要好。可你却觉得后者更好更自由，那我们便没什么好多言的。至多在你蛊惑他人，迫害他人的时候，出手将你斩杀罢了。”

而书灵只是静静看着，并没有出手帮他的想法。就如同最开始所说的那般，他要让张求安自己面对解决这件事，他不可能永远依靠自己前进。

痛苦加剧过后，张求安反而感觉到了一丝轻松。越来越多的回忆涌入脑袋，他的意识逐渐开始变得模糊。张求安停止了移动，只是靠着一股无形的推力，将他推向那光点。

“这些事是怎么回事，啊……。”被回忆撑满脑袋的张求安，双手死死按着，发出痛苦地低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