霂雨昭昭

皇后带着深意看向常贵妃，道：“贵妃，如今这话说的，怕你是说不清楚的了。”

常贵妃如此孤立无援，再看宸霂，宸霂的目光什么时候离开过昭姮，心凉了，那一瞬间，她多希望常连能够站在她的身边。

当年的宸霂眼里海还带着疼惜，如今的宸霂对她，已经没有了那种心思。

昭姮点点头：“是啊，臣妾当然是厉害的，不然如何让贵妃娘娘这么大费周章的算计对付呢？”

终归是证据相互制衡，没有能压制的存在。

现在不慌张的，应该是昭姮，锦衣已然说过，常贵妃身边，还有一个致命的缺口——阿音。

荒谬，昭姮不服道：“太后怎么说也该给贵妃一个责罚才对，这如何就看不出是非了？！”

太后也知道昭姮一定不乐意，遂道：“姮昭仪这么关心慕妃，想来也是关心小公主的，公主还未取名字，不如今儿就让皇上赐名，寄养在姮昭仪那儿吧！”

南楚历代以来，这嫔妃出事，那嫔妃的孩子要过继也鲜少有过继给低于皇嗣生母的位分的嫔妃，太后这个意思，是保住了这个孩子的过继，又要升昭姮的位分了。

太后做了这样的让步，就为了保住常贵妃，昭姮很气愤，可没有反驳。

宸霂后来当真就升了昭姮为姮妃，又给小公主赐名——安沁。只希望她能够一生平安，芬芳沁人，这也是昭姮对她的期盼。

皇后又给了昭姮一个人情，将阿音送去了长亭殿，又让锦衣以待选秀女的身份住在长亭殿里，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息事宁人，不再说常贵妃。

没有报过孩子，昭姮如今手忙脚乱的每次抱她倒是急躁得很，又生怕弄伤了孩子。

凌霜跟锦衣每每见到她抱着孩子，也是十分的不放心。

“小姐，你抱这么高做什么？！”

“娘娘，你走路的时候可小心一些！”

昭姮现在放着锦衣也就放着锦衣了。

如今常贵妃估计也想弄死她，这么一来，她也只能跟昭姮站在一边，不然孤立无援，就会死得很惨。

昭姮生怕孩子受伤，也是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用手枕着安沁：“你看，你们快看，这孩子笑了呢！”

她们看去，那孩子果真是讨喜得很，若是慕秋还在的话，她一定是最幸福的小公主。

宸霂进长秋殿的频率也渐渐变得多了起来。

都说是去看孩子的，可昭姮和众人也都清楚，这就是去看昭姮的，

打常贵妃这一次吃鳖了以后，他就时常过来，只是每次来都逗逗孩子，也没跟昭姮多说几句话。

今日因为孩子笑了，大伙儿也跟着一块儿笑了。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也让朕知道知道？”

“参见皇上。”凌霜第一个回头，连忙给宸霂行礼，宸霂笑了笑：“这都说了许多回了，朕进来，你们只当是个寻常人进来就好了，不用行礼。”

他说是这么说，可说到底，她们都不敢忘了这些礼数。

“皇上今日怎么又过来了？”别人对他恭敬，可昭姮从上次到现在也是没有给过宸霂什么好脸色的。

宸霂尴尬一笑：“自然是过来看看沁儿的，奶妈呢？朕前两回来她就不在，莫不是去哪里偷懒了？”

“臣妾让奶妈下去休息了，这孩子乖巧得紧，也没有那么喜欢叫的，每半个时辰过来看看就行了，没必要一直在这儿待着不是？”

宸霂点点头：“是是是，是这个道理，那也是辛苦你了，这些日子这么照顾这个孩子。”

“还好，秋姐姐的孩子，臣妾自然是要亲力亲为的，再说是个女孩儿，也是要小心着点。”

“女孩是该小心一点，你就这么莽撞的性子，也能带好她？”

昭姮瞪了他一眼：“臣妾如何就带不好了，这小家伙虽然只有几日大，可也是机灵着很，喜欢着臣妾的。”

昭姮之所以现在说话都变得这么带着锋芒的，说就是心里有梗，当日慕秋生产的时候，他虽说也是等在外头的，可真正出事情的时候，他一样是跟着那些人一起，忘了慕秋。

慕秋是怎么死的，她俨然很清楚，为什么常淑珍可以这么自在逍遥，她也很清楚。

就因为那个人——常连，那个他们都要忌惮一下的人！

所以，才让所有人都帮着常贵妃，所以她现在才能安然无恙的在长秋殿里。

可是现在的昭姮不是从前的昭姮了，从前的昭姮因为息事宁人，不想让身边的人遭受伤害，她选择了安安静静的待着。

换来的，却是因为她的一再退让而让慕秋死于非命，险些害了整个昭家，这一次如果不是锦衣，她还真不一定能保护安沁。

只是这个隔阂还是在两人中间，加上时间确实也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兑现对锦衣的承诺，昭姮也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口。

阿音跟阳殿打杂，昭姮一直没有问为什么阿音会反水，不过也没问出口。

“对了，皇上对宫中秀女可有了解的？”虽然不好意思开口，可答应了她的事情还是要办的。

宸霂不经意摇头：“没怎么看这些东西，妃嫔这类的，都是皇后跟母后在看，朕鲜少知道。”

昭姮点点头，嗫嚅了半晌，手里抱着孩子，道：“那锦衣也在宫中有一些时候了，皇上您是知道的，这秀女呢，在宫里头这么多年，这个时候出宫了肯定不好嫁人。”

“你想说什么？”宸霂见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有什么话想说：“朕不喜欢藏着掖着的样子，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出来。”

锦衣站在边上，没有说话，可心里头却如同小鹿乱撞，昭姮说出来以后，宸霂不需要有好脸色，只要不拒绝，她便觉得很开心了。

宸霂如此聪明的人，怎么会听不出昭姮是什么意思，可很明显的，他不开心，而且是难得的，要故意显露出来的那种不开心。

他道：“姮妃你还真是贤惠得很，人家都在学着怎么让朕开心，你倒是喜欢给朕添堵！”

添堵吗？锦衣脸色微微泛红，不是害羞，是尴尬，皇上这个样子，怕是不乐意了。

只能看着昭姮，昭姮感受到她的目光，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这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您看锦衣在宫里头这么久了，如今又是彻彻底底的得罪了常贵妃，如今她若是没有个什么身份的话，怕是在宫中也不好生存，你说臣妾如今一心照顾小公主，也无暇顾及这个丫头，皇上，您就当是看在安沁的份上，也该给锦衣一个位份才对！”

宸霂盯着她看：“你当真这么觉得？”

“不……不然呢？”

“你就没有一点不甘不愿的？！”

“哇——“安沁突然笑了起来，昭姮也跟着笑了起来：“臣妾为何要不甘不愿啊？这不是对大家都好的一件事儿吗？”

宸霂居然鼓起了小弧度的脸颊：“你最后说一遍，你当真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儿？”

“好事儿啊！”

锦衣看不下了：“皇上，娘娘，莫要再争辩了，不用……”

“用！”宸霂突然提高了一倍的嗓音：“朕觉得，姮妃说的非常的对，你这一次可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了，她帮你要个名分也是正常。”

本来就……挺正常啊。

昭姮没有说出心里的想法，只是脸上给了宸霂一个大大的微笑，连带着安沁也是不明所以地露出笑容，十分可爱。

“那皇上的意思，是同意了？”

“同意了，那就给锦衣个才人之位如何？”

昭姮自是没有什么意见的，觑了一眼锦衣，已经跪下谢恩了，“臣妾谢陛下隆恩。”

这就改口叫‘臣妾’了，昭姮嘴角抽笑，才装出来的矜持好歹装到底啊姑娘！

不过见她满意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也省的锦衣总是在她跟前各种明示暗示的。

宸霂是满脸的无奈，“嗯，起来吧，既然给了位分，日后也该去皇后宫中请安，别学你宫中的这个姮妃，她自是嚣张习惯了。”

这话昭姮就不爱听了：“皇上您说这话不对啊，是臣妾不想去给皇后请安吗？是只要有臣妾出现的地方，就不安生，您还好意思说了？”

宸霂点点头：“这也是有道理的，不过你先前就不愿意去，现在没什么事儿了，自然是要去走一走的，不如这样，今后就你带着才人去太后跟皇后那儿请安。”

“不要。”

昭姮打紧的转移了话题：“别别别，臣妾这身子骨弱得很，就不去她们那儿瞎折腾了。”

昭姮看了看安沁，她正睁大了自己的眼珠子在看着昭姮，毕竟还是个没满月的孩子，看着看着也就困了。

“皇上今儿还是先回去吧，孩子也困了，长亭殿里还是安静些的好。”

她每次都是这个接口，宸霂听着听着，居然也习惯了，又多坐了一会儿，自讨没趣，只好走了。

想来宫中能这么给皇上摆脸色的，也只有一个昭姮了。

锦衣做了才人，虽说不是品级多大的妃嫔，也算是个主儿了，在后宫，也不再是那个卑躬屈膝之人。

“妹妹多谢姐姐了。”

昭姮无奈笑道：“你年纪未必比我小，如何就叫起了姐姐？”

锦衣道：“照顾臣妾的毕竟是姐姐，所以还是叫姐姐的好。”

“随你。”昭姮一改方才对着宸霂那一张宁静的面孔，冷言冷语地说：“我帮了你，你也要帮着我，不是吗？”

“是，妹妹知道姐姐要这么说的。”

“如今你如愿以偿，可否告知本宫，阿音为何会帮着你，反过来咬了常贵妃一口，那可是她多年的心腹？”

锦衣看向阿音，更是声泪俱下：“阿音姐姐，你就忍心看着贵妃娘娘这么伤害我家娘娘吗？！”

阿音？！

阿音颔首：“这根发钗本就是娘娘的东西，因为绿松石难得，所以娘娘一直很喜欢。”常贵妃的家世，加上她这么多年都在宫中的地位，有一个这样的发钗，才是最正常不过的。

“可是奴婢有一日看到娘娘将这根发钗给了长亭殿的宫女锦衣，奴婢后才也知道了娘娘的意思，可是奴婢不敢出来说娘娘，毕竟……娘娘对奴婢也是有这么多年的恩情。”

“阿音？”常贵妃弓起身子，弯下腰去，瞪大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你在说什么？！”

常贵妃笑了笑。那种带着刺的笑容未免让人看了不舒服：“好厉害的姮昭仪，自己做错了事情，还能拉个下水的，本宫还真是自愧不如！”

这下在场的所有人皆愣住，常贵妃更是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阿音。

阿音是常贵妃在太子府邸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的，锦衣这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才会想着叫阿音出来说话。

若是阿音真的帮着昭姮，那常贵妃这回也该笑掉大牙了，身边的人都留不住，又怎么可能留得住皇上的心，后宫中的女子，也真是善变得可怕。

如果说锦衣那是为了救昭姮所以不愿意承认再丢给常贵妃，常贵妃都能够理解，可阿音这说话，明显就是诬陷了。

发钗从一开始就是在昭姮那里的，什么时候就成了她的东西？

“继续说。”太后等了这么久，亦是有些累了，“不要等哀家再问你了，你将事情给说清楚了。”

常贵妃正想笑话她。谁知道阿音居然从她身后站了出来，“皇上，奴婢也有话要说！”

宸霂停顿一瞬：“你说。”

“是啊，臣妾也是说不清了，如何，那皇上现在是要治罪臣妾吗？”

场面因为局势的扭转陷入了沉默，太后想了想，道：“罢了罢了，这件事情弄了这么久，谁都没能证明这个发钗是谁的，听着都累了，依哀家看，这件事情啊就这么算了吧，总归是孩子平安，可怜了慕妃罢了。”

阿音跪到锦衣的边上，常贵妃倒是一点不慌张，数不知道阿音说的话，足以让她心态爆炸。

“奴婢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根绿松石的发钗，确实是我家娘娘的。”

“姮昭仪，你这个帮手，怕不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