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长夜

“不如。”

“比起吕布如何？”

梁祯叹道：“不如。”

“孟子云：入则无法家拂士，国危矣。兄乃当世之能臣，不知可有入朝为官，以匡正朝廷之意？”梁祯趁机向刘备伸出了橄榄枝。

刘备虽然面不改色，但其心中，却也掀起了一层接一层的涟漪，因为他的梦想，就是立于黄罗伞之下，虽然他是皇室贵胄，但自古以来，无论你是皇亲国戚，还是平头百姓，想位登九五，都只有两条路：一是天上降馅饼，即天子早崩，无有太子，然后自己因某方面的长处，而被权臣相中，迎立为帝。至于这第二条，便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

刘备的本意，是想效法本朝的光武皇帝，在天子被权臣所害，权臣自立为敌这一为难之际，挺身而出，诛杀权臣，然后以小宗接大宗的。但问题是，没等他刘备成气候，最大的权臣董卓便已伏诛，至于接下来的郭汜、李傕等人，也在短短数年之中，因内讧而亡。

徐州，是河南的富庶州之一，更是袁术垂涎已久之地，若是刘备真的领了徐州牧，那可想而知，刘备跟袁术的关系，会立刻恶化到什么地步。

刘备很是守信，次日午时便派人来邀梁祯再次会谈，梁祯欣然前往，席间刘备果然隐晦地提起，如果自己愿降，梁祯会许诺给他什么好处。于是，梁祯便将自己昨日与贾诩商量好的事，用“美言”转述给刘备。

刘备一听，登时心下大喜，因为他本来的愿景，就是能在朝中混个官职，便算完了，但现在梁祯非但允其入朝，还准备举荐他为徐州牧，这等于什么？等于直接帮刘备找了一个根据地，不仅不用再受制于人，反而还立刻拥有了争雄天下的资本！

“不过，祯有一事，还想请兄帮忙。”

“请讲，凡力所能及，备定不推脱。”

“汝南袁公路，早有不臣之心，望兄赴任之后，能替陛下分忧。”

袁术想当皇帝，这事并不是在建安二年才突然冒出来的，而是早在初平四年，便已有迹象，当时李傕、郭汜相继败亡，袁术认为时机已到，便立刻询问幕僚，若是自己称帝合适与否？

当时，袁术的幕僚之中，就只有主簿阎象一人提出了反对意见，袁术听罢之后，虽是不再言语，但脸却都黑了。这事，自然是瞒不住的，因此不过两年，便已是天下皆知。

“备为汉臣，自当替陛下分忧！”刘备“咻”地站起身，对着北方长揖到底。

刘备虽然也有野心，但在他的野心之中，天下必须还是他刘家的，袁术作为一个外姓人，哪里有俾睨天下的资格？因此，对袁术的僭越之举，他自然是相当愤怒。

梁祯得到了刘备的保证，便立刻拟了份奏表，星夜发往晋阳，而刘备则将驻扎在城外各要地的兵力尽数撤回城中，如此，即便袁绍率军赶到，梁祯所部也可以凭险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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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

十天之后，天子回文送抵邯郸，天子在诏书中表示，自己十分想见一见这位忠义宗室。这一点，正中梁祯跟刘备的下怀，于是刘备立刻下令打开邯郸城门，放梁祯的军队入城，同时将自己的部曲交给二弟关羽率领，自己则与张飞，赵云一并率领百余亲信，直奔晋阳而去。

天子见刘备不远千里前来拜会自己，龙颜大悦之余，眼角竟也流出了几滴热泪，是啊，自打董卓毒杀皇兄刘辩以来，无论是朝中公卿，还是各州官吏便都已对朝廷是离心离德，而他虽然贵为天子，可平日来，身边却连一个同宗的亲戚都没有，即使有，那也是如刘艾之流，虽为皇室，但却早就忘却了祖宗江山，反拜入权臣帐下。

因此当天子见到这个自己素未谋面，但看他的简历，却是自加冠以来，都一直在为汉室的安危而战斗的远亲时，又怎能不热泪盈眶？

感动之余，天子立刻叫宗正取来族谱，说自己准备跟刘备认认亲戚，排个辈份，日后也方便称呼。宗正领命，立刻带天子及刘备前往自己官署的库房，以便查阅这浩如烟海的族谱。

原来，自本朝太祖高皇帝开国至今，各宗室诸侯王的子孙便在全国各地开枝散叶，到了东汉末年，初步估计已有十多万人。因此，虽然刘备明确表示，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但单是查这一支，也是一个十分繁琐的工程。

但这确认辈份的工作，却只进行了半个时辰不到，便宣告完成，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是天子的意思，也即是说，无论刘备这“中山靖王之后”的身份是真是假，天子都打算，将它当成真的。

既然汉帝开了口，那事情就好办了，宗正当即上书，表示刘备确为皇亲，而且按照辈分，天子还应该称刘备为叔。

汉帝大喜，立刻邀请刘备一并共游行宫的后院。

刘备知道，这是汉帝有话要说，于是立刻“洗”干净了耳朵，准备静候天子吩咐。

“皇叔，自贼臣董卓以来，汉室威严扫地，各州之间征伐不止，以致民生凋敝，不知皇叔可有良策，救我大汉河山？”

刘备沉吟良久，并用余光悄悄地环视了四周三圈，确认无人后，才轻声道：“回陛下，自董卓以来，皇纲之所以不振，皆因庙堂内有奸臣弄权，外有乱臣割据，而陛下手中，却无一兵一卒以内肃奸臣，外平叛乱。”

“故而若想幸福汉室，陛下必须先掌控一支可战之兵。”

汉帝听罢，却忽地发出一声长叹：“唉，皇叔所言极有道理。只是如今，朕受困于这深宫之中，根本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陛下请务必振作，因为这外面的士民，心怀汉室者才是大多数。”刘备对着汉帝深施一礼道。

刘备这话，就像往深井中扔了块石头一样，就连一点波澜都没有溅起。

各怀心事的叔侄二人就这样，沿着行宫中的小径，一步一步地走了约半刻钟，汉帝才终于停下来开口道：“皇叔，朕欲拜你为一州牧伯，在外面带兵，不知皇叔以为如何？”

（本章完）

而且，这十多年的征战，还让刘备意识到，跟家大业大的袁氏兄弟，曹操；本就自领一州的孔伷、陶谦、刘表、刘焉；继承了凉州刺史部兵马遗产的梁祯等人相比，自己太过位卑言轻了，因此他觉得自己十分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在短时间内迅速提升自己的声望与地位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就是入朝觐见汉帝，并得到汉帝的承认与封爵。

梁祯一听，登时沉吟不语起来，因为他知道别看刘备现在只有兵马千余，外加幽州乌桓胡数百，但以他的能力，只要将他安排到合适的位置上，只怕短短数年之中，便能拉出十万大军来！

“不知德源以为，我军实力，相比起二袁兄弟如何？”贾诩见梁祯不语，便开时谆谆善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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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公卿，多是奢侈惯了的，难啊。”梁祯这话，说得其实也一点不假，因为这公卿百官自幼便是锦衣玉食之人，即使被董卓强拉着到外面去转了一遭，他们也会认为，这人间的疾苦，皆是因为乱臣董卓而至，只需将董卓打倒，人间便会自然欣欣向荣，因此他们本身是无需作出任何改变的。

当然，要想抓住这个机会，刘备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这代价似乎也不轻，毕竟让出邯郸，就等于彻底得罪了袁绍，得罪了袁绍，就不知等于得罪了多少士人。

“兹事体大，容备回去思索一日，明日午时，定给兄答复。”刘备没有立刻表态，而是选择了拖延。

“那以文和兄之间，我该如何向汉帝举荐玄德兄呢？”

敌在，但现在，这一劲敌消失了，他们二人之间，便也就完全不存在联合的可能了。

“所以，我们必须让玄德兄留在汉庭之内，而不可让其到外任职？”

没想到，贾诩却是连连摇头：“不，不。蛟龙怎是池中之物？若强行挽留，非但会适得其反，还会得罪人。因此，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向天子举荐玄德为河南一州的牧守，如此，德源便在河南有了一个帮手。日后，跟袁绍决战时，也不至于会腹背受敌。”

见梁祯回应，贾诩便急不可耐地迎了上去，追问洽谈的结果，于是，梁祯便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玄德的心，已经动了。”贾诩道，“他这次回去，应该是在想如何开价了。”

“既然如此，德源为何不借此时机，让自己多一个盟友呢？”

“好吧，如果玄德兄肯来，我便上书汉帝，表其为徐州牧。”

贾诩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才低声道：“玄德此人，有如东海之蛟龙，终不能，受困于浅水之湾，我观这河南诸州，便正是这浩瀚东海。”

“是这个理。”梁祯道，因为自打曹操于年前败亡之后，河南各州的诸侯，便只剩下了袁术、吕布、刘宠、刘表这几个了。如此一来，局势反而变得更为复杂了，因为袁术跟吕布，本就不和，他们历史上之所以能表面上同盟，完全就是因为有曹操这一劲

“也好，也好。”梁祯见状，也只得同意，毕竟这种事情非同小可，要人在一瞬间作出决定，是非常困难的，而且刘备不是一般人，是万不能通过连哄带吓的方式逼其就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