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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之瞳

能否留住

正是秋末冬初,已有大批的丹顶鹤飞来越冬。

夕阳下的水面,泛金点翠,空中,时有丹顶鹤纤长优美的身影掠过。这里,是墨瞳最爱来的地方,常常在周末,他来到这里,一坐便是一天。

周释怀看着身边的男孩子。短短的数月,他的身上渐渐退却着孩子的青涩与稚气,代之以青年男子的温雅与从容,只是,更为憔悴。

墨瞳说:我不回头。

周释怀说:好,墨瞳。但请允许我,跟你一起向前走。

墨瞳说:我们是两个不懂爱的人。

墨瞳看向波光淋漓的水面,丹顶鹤的翅膀划过,带起一道蜿蜒的痕迹。他微笑着,说:

“我其实从未不信过。我始终相信爱。我只是觉得,过去的自己,并没有弄清爱的真正意义。但是现在,我好象有些明白了。”

他转过头来,目色璀璨,“爱,就是一道上升的阶梯,让你知道生命中最为美好的东西,引领你去过真正值得一过的生活,纵然天人相隔,也会让我们心存相信。这是我现在理解的爱的道理。”

眼前的人,不是从前那个羞涩渴爱的孩子,周释怀看着他细瘦却挺直的背,突然间有泪涌出眼眶,流了满脸。

这个年青人,是他生命里最为夺目明亮的一抹颜色,可是,如今,他能否留住这一份光明?

接下来的日子,墨瞳的身体状况急剧下降,他的鼻腔和牙龈又开始出血,有几次上课的中间,眼前的景物突然漂浮起来,他闭眼休息,片刻之后,便觉有热热的**流下来,瞬间染了满手。孩子们吓坏了,就要去村里叫人,墨瞳阻止了他们,抽出卷纸擦尽手上脸上的血迹,继续上课。

终于,墨瞳在一个周末,坐长途回了N城,去医院治疗。

医生对这个年青人的病情十分惊讶,他的病,发展得极快,医生要他马上住院。

墨瞳走出医院,在门前高高的台阶上坐下来。

没想到会这么快,墨瞳看着在冬日寒风里光秃秃的树,树下大片松软的落叶。

树叶落了会有再绿的时候,花榭了有再开的时候,人去了,会有再来的一天吗?再来的时候,不会是这一世的模样,不会是这一世的际遇,但是,会不会,再次遇上你?

忽然听到有人叫,“墨瞳。”墨瞳回头,看见陈昊天。墨瞳叫道:“昊天哥。”

陈昊天问,“回来了吗墨瞳,怎么来医院,身体不舒服?”

“一点小感冒。你怎么在这里昊天哥?”

“来看一个朋友。墨瞳,”陈昊天走过来,“还是这么瘦,脸色很不好的样子。别急着走好吗?我带你去吃饭。”

“不用了。昊天哥,你,可不可以,带我去一个地方?”

陈昊天开车带墨瞳到了城西一家新开的茶叶店前。

深深浅浅的绿色,加上大片通透的玻璃,构成了一个洁净雅致的世界。

门前,有一只小狗在趴在一线暖阳里,乌黑的眼睛,雪白篷松的毛。

墨瞳的母亲站在柜台里,正与一名顾客轻声交谈,片刻之后,顾客拿了新买的茶叶走出店堂。

“妈打电话告诉我说她现在在这里工作。”

“是。这店……”陈昊天有一点犹豫,“瞳瞳,这里其实是居白先生的产业,他新近在N市又开了几家连锁,也是正好需要人,所以释怀他……”

墨瞳笑笑,“我明白的,昊天哥。”

墨瞳依依地看着母亲,干净,安宁,清香,母亲,愿你后半生,守住这六个字构筑的日子。

陈昊天说,“为什么不进去跟妈妈说会儿话,我在这等你。”

墨瞳摇摇头。

少见一次,少一些温暖的相处,将来便可以少一份悲伤吧。

墨瞳看着车窗外,凝神专注地看着,贪婪地看着,手指隔着玻璃抚摸着窗外的一草一木,突然微笑着说“生命是如此艰难,可我,还是想好好地活着。”

爱情满目苍荑,支离破碎,可我,还是想好好地爱一个人,也愿他,能好好地爱我。

陈昊天慢慢地把他抱在怀里,“是,瞳瞳,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好好地活着。”

把墨瞳送上长途站,陈昊天在车里坐着,看着长途车扬尘而去,怎么也抹不去心里隐隐的不安。想了想,他掉头往医院的方向驶去。

周释怀说:请允许我与你一同学习,什么是爱。

从那以后,周释怀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开车来到这个小村里,带来大量的学习用品,甚至,会给孩子们辅导功课。

峻工的那一天黄昏,周释怀说,墨瞳,可不可以,跟我出去走走?

这个村子往东一直下去,便是大面积的滩涂,是国家鸟类自然保护区。

他亲自细细地画了许多张教室布置及课桌椅设计的草图,拿来征求墨瞳的意见。

能否留住

每一次,他会带来许多生活用品与食物,交给墨瞳,而墨瞳,每次又把它们分送给乡亲。

周释怀不辍地送,墨瞳不辍地转赠。却有一次,在众多的物品中,有一个小小的纸罐,上面,贴着一张小小的卡片:居白的礼物,今年新的秋毫。留下,好吗?

墨瞳盖上盒盖,把它塞入箱底。

周释怀看着墨瞳在灯下仔细地逐张图看去,长长的睫毛,遮住眼里所有的情绪,忽然抬起,对上周释怀的眼睛,却是静如古潭,波澜不起。

仿佛一生的情爱,早已在转眸之间,从容渡过。

校舍极迅速地立起来。

如果,感情如同香味,打开盒子便有,关上盒子便无,世上,是否可以少许多的悲欢离合?

然而,并不是这样。

简单的衣着,清淡的神情,两年的时光,无数的遭际,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怨愤与仇恨的痕迹,周释怀想起他说过的,“我不被怨恨打倒。”

周释怀轻轻地问,“墨瞳,如今,你可愿意再信任爱情一次。”

三个月以后,周释怀投资的村小学新校舍破土动工。

以后的日子里,常可以看见他,戴了安全帽,穿着高帮的胶靴,在工地上视察。

墨瞳打开纸罐,清雅的香味飘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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